第二十三章 恰似明妃 紅顏遠嫁
自從接到了和親的圣旨后如素一直是以淚洗面,手中攥著桑榆小時候的一件衣裳,巧鳴在一旁安慰道:“才人已經(jīng)哭了幾天了,這是圣旨,是不能抗命的,再說郡主到上京是做大妃,受不到委屈的。”如素擦擦眼角的淚水:“這十幾年的日子一直是苦苦煎熬,終于有了阿日善,日子舒心些,去年時候桑榆沒有入選秀女,我是高興了好幾天,想著這樣就可以留在草原了,誰想這圣旨還是讓桑榆去上京了,我真舍不得桑榆啊?!睖I水簌簌地留下,巧艷遞上手帕說道:“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幫著賢妃娘娘把郡主的婚事安排好,讓郡主風風光光地出嫁,不要有什么不妥?!比缢芈犃饲善G的話立刻對巧艷說:“巧艷給我梳洗一下,我有事情要去找貴妃?!?p> 沉香榭里賢妃和貴妃正在商量桑榆和親的事情,如素挑起門簾走了進來,如素說道:“如素給賢妃娘娘、貴妃娘娘請安?!辟t妃笑著說道:“妹妹,快坐下,我正和貴妃說郡主和親的事情呢,妹妹是不是為郡主和親的事情而來吧?!比缢卣f道:“賢妃姐姐是看到嬪妾的心里,嬪妾正有一件事情要和兩位姐姐說,嬪妾覺得郡主出嫁不能帶著冬至,郡主從小和冬至一起長大,小的時候一起玩,現(xiàn)在長大了,郡主太放任冬至了,到了上京恐怕不合規(guī)矩?!?p> 貴妃聽了如素的話點點頭說道:“如妹妹說的也是我想到的,草原上的男女都是風風火火的,一起騎馬一起沖殺,一起喝酒大塊吃肉,上京可不是這樣,主人就是主人,奴才就是奴才,越了規(guī)矩輕了會讓睿王府嘲笑,重了有宮人府懲罰,冬至和郡主有時候的確是沒有規(guī)矩?!辟F妃說話的時候偷眼看看賢妃。賢妃吹著茶水說道:“你們說的我也都看到了,之前總是心疼桑榆,縱了這孩子,現(xiàn)在要收收她的心,每日要多學規(guī)矩,不能去馬場了。青玉,讓南云看著點郡主,要學規(guī)矩,從現(xiàn)在開始不要出王府了?!?p> 古納病亡,大妃發(fā)瘋之后,王府里的白影就沒有出現(xiàn),王府里又回復往日的平靜,但是桑榆的日子就不同了,賢妃下來嚴令:不用去學館,不允許騎馬,不能走出王府。專門派了教化姑姑七雁講上京的規(guī)矩,還有一位師傅專門教桑榆女紅。每天的日子就是學習規(guī)矩和女紅,桑榆覺得苦不堪言。
七雁姑姑站在院子里笑盈盈地說:“郡主,上京城可不同草原,女眷是不能大叫大笑的,要是笑就要用絹帕擋住嘴巴,走路的時候也不能邁大步,還有眼睛不能往上看,頭要端正,但是眼睛不能往左右看,要往前看,眼神要往下看,奴婢給您走一個,您看看?!逼哐愎霉镁陀心S袠拥刈呱弦蝗?,七雁走完后說:“請郡主向奴婢這樣走一走?!?p> “不行,這步子邁大了。”
“不行,郡主眼睛要往下看……”
“郡主的頭冠歪了。”七雁姑姑一直在喋喋不休。
七雁姑姑又說道:“上京人不向這里每日都要喝酒吃肉,已經(jīng)和賢妃娘娘說了,從今日起不能飲酒,每五日才能吃一次肉,平日的飯食都以素菜為主?!?p> 桑榆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之桃扇著扇子,春竹端來奶茶,桑榆端起茶杯大口大口地喝著,春竹笑著說:“七雁姑姑要是看到郡主這樣喝茶又要說:郡主要一口一口地喝茶,這樣太魯莽了?!甭牭狡哐愎霉玫拿?,桑榆馬上又緊張起來,說道:“咱們要小點聲,若是讓七雁姑姑知道我在喝奶茶,估計就會取消奶茶,讓我喝上京的茶水,我還是喜歡奶茶?!?p> 桑榆把手中的茶杯放下說道:“這樣走不行,那樣坐不行,現(xiàn)在我覺得自己好像什么也不會,比騎了一天的馬還要累。”桑榆雙手托著腮說道:“還要學習女紅,那么細的繡花針,我怎么都是攥不住,想想,覺得頭好大?!鄙S苡秒p手捂住自己的頭。南云說道:“郡主還是要耐著性子學,如才人不放心,又不敢過來看,讓巧艷來問郡主學規(guī)矩的情況,特地說要才人讓郡主乖乖地學規(guī)矩,不要偷懶?!?p> 春竹在桑榆耳旁耳語:“冬至讓我告訴您,明天三位世子在馬場等您,要和您在賽一次馬?!鄙S艿难劬﹂_始發(fā)亮和春竹接著咬耳朵:“明日你在床上穿上我的衣服,裝病,我穿上你的衣服去馬場,終于可以去馬場了?!?p> 第二天桑榆和春竹換了衣服,偷偷地來到馬場。那日松早早來到了馬場,兩個人在馬場上散步,那日松說道:“睿親王的情況打聽得差不多了,睿親王今年三十八歲,之前的大妃在四年前病故,家里由一位側(cè)妃主持府里的事情,還有幾位才人,府里有兩位世子,大世子是先王妃留下的嫡子,今年有十五歲,二世子十四歲是側(cè)妃所生,之前先王妃在世的時候身體就不好,府里的事情一直都是側(cè)妃打理,所以府里都叫側(cè)妃二夫人,還有兩位格格都是才人生的,睿親王現(xiàn)在是大齊的內(nèi)閣大臣,是皇帝的肱骨之臣,這份聯(lián)姻皇上也是別有用心的,妹妹能駕到睿王府是門當戶對啊?!?p> 桑榆抱拳拱手說道:“哥哥的消息真的比貴妃的具體,父王是剿匪的功臣,睿親王是皇帝的肱骨之臣,的確是門當戶對啊。多謝哥哥的提點?!蹦侨账尚χf:“我知道妹妹是不想離開草原,母親更是希望能在烏峰找個人家,可是皇命難為,父親對這門婚事滿意得很,只能要委屈妹妹了。”
桑榆知道那日松話里有話問道:“哥哥還有什么話就不妨直說吧!”那日松說道:“瞞不住妹妹,妹妹遠嫁上京城父王讓我送親,今后還望郡主能和睿親王琴瑟合鳴,在上京為咱們曾王府多疏通關系,畢竟上京城里父親的關系并不多?!鄙S苷Z氣有些冷淡說道:“在上京哥哥的關系還沒有吧,要是搭上睿親王就好了?!蹦侨账傻哪樕嫌行┎蛔匀?,悻悻地說:“什么事情都是瞞不過郡主啊,還望郡主幫忙?!闭f完拱拱手。
桑榆說道:“我會盡力幫哥哥,不過請也要請哥哥幫個忙。”桑榆的表情越發(fā)的悲傷,說道,“秋麗的院子空著、古納的院子空著,父王還會納新的才人,也許有新的大妃,王府今后是誰做當家的主母還不能確定,煩請哥哥照顧如才人,若是如才人不得寵了,請哥哥保護阿日善,如才人是個笨人,不懂得爭斗,可是在王府里不去爭就沒有好日子,我不求她有大福大貴,只求母子平平安安?!蹦侨账捎行└锌荷S苄⌒〉哪昙o想的事真多:“妹妹放心,只要我在府里一定不會有人算計如才人和阿日善的?!鄙S軇傄卸Y,又放下手,在馬上行一個萬福禮說:“七雁姑姑說了,郡主不能抱拳啊,以后不能行抱拳了,給哥哥行了福安吧?!?p> 冬至早就等在一旁,那日松騎上馬奔向馬場,冬至叫過來兩個侍衛(wèi)對桑榆說:“郡主這是侍衛(wèi)隊里奴才最得力的侍衛(wèi),這是格日樂圖他的身手和騎術(shù)都很好,這是扎那能耍一手好的鞭子,他們都是上次打叛軍的死囚,兩個人都是忠誠老實的,以后有事情可以放心讓這兩個人來做?!倍晾鴥蓚€侍衛(wèi)喋喋不休地說。桑榆看都沒有看說道:“你找的人我放心,以后你安排做事吧。今天我是偷跑出來的,我要趕緊騎馬去了?!?p> 桑榆穿好騎裝翻身上馬,冬至也騎上馬說道:“郡主難得出來,今日我也和郡主賽賽馬,要是贏了郡主,郡主可不要哭啊。”桑榆大笑道:“冬至你還要和我比,你是我的手下敗將,哪次騎馬你不是都輸了,這次你要是贏了,我就賞你一把火沖子,你可以隨身帶著火沖子?!倍粮吆爸骸翱ぶ髂憧梢f話算話啊?!?p> 那日松、朝魯、旭日干、桑榆,還有每個人的侍衛(wèi),黑壓壓的一片,一聲馬鈴,幾匹駿馬如同閃電閃爍而出。朝魯和旭日干已經(jīng)不是幾年前的毛頭小子,經(jīng)過戰(zhàn)爭的洗禮兩個人都成熟了很多,騎馬穩(wěn)健了很多。桑榆緊緊地夾著馬肚子,她知道自己能騎馬的日子越來越少,也許今天是最后一次,那日松對于比賽并不是很感興趣,沒有往前沖。出乎意料的是冬至一馬當先,沖著在隊伍的最前面。
桑榆在后面大喊:“冬至為了一把火沖子,真是拼啊,小心回去吃我的馬鞭?!倍恋淖T又高又大,其黑如墨,馬毛又全剪短,薄薄一層貼在身上,映著日光,閃動起片片黑光,在草原上長嘶奔躍。一直沖在前面,桑榆心中暗暗感嘆:冬至的騎術(shù)真好,看來平日是讓著自己啊。
一個奴才和四個主子一起騎馬,奴才居然贏了。冬至這個奴才真是膽大包天,最先沖到終點的冬至已經(jīng)忐忑地準備好馬鞭,跪在地上等待這幾位主子地責罰。
“奴才今天不不懂事,請郡主責罰??!”至跪在地上連連哀求。旭日干和朝魯看到冬至祈求的樣子,在一旁大笑。朝魯說道:“冬至你是深藏不漏,說說你還藏著哪些功夫,都亮出來吧!”旭日干說道:“改日要和你比比弓箭,估計你還是好射手吧,你還是到我手下做侍衛(wèi),這樣有用武之地,和郡主去上京,簡直是浪費人才?!?p> 桑榆在旭日干的面前晃晃韁繩說道:“當著我的面就要搶我的侍衛(wèi),真是沒有哥哥的樣子?!鄙S苻D(zhuǎn)身對一旁的那日松說道:“大哥哥可要管管他們?!?p> 三兄妹在打鬧,只有冬至還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跪在地上把馬鞭送到桑榆的手中哀求:“今日奴才沖昏頭腦,不懂規(guī)矩,沖撞幾位主子,主子若是不責罰,奴才會寢食難安的,請主子責罰?!?p> 桑榆看著眼前有些滑稽的冬至,不禁失聲大笑起來,抄起馬鞭在冬至厚厚的脊背上抽打兩下,接著扔掉馬鞭說道:“現(xiàn)在如愿了,快去準備弓箭,我還要射箭呢!”
許久沒有這樣地玩了,騎馬、射箭、殺黃羊、追狼群,喝酒、吃肉、圍著篝火跳舞,短短的一天桑榆和幾位哥哥還有冬至一直沉浸在歡樂的海洋中。
第二天的晚上,巧鳴哭喪著臉對桑榆說:“郡主,扎那在二門外告訴我,冬至不見了,從早晨起來就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找了一天了?!鄙S苈牭桨櫫税櫭碱^告訴巧鳴“會不會帶著馬群出去牧馬了?”巧鳴說道:“馬群都在,冬至還有他的馬墨黑不在?!鄙S芨械绞虑橛行┎幻钫f:“你到二門找到扎那和格日樂圖,冬至在東四街有一個院子還有他在大豐錢號存了錢,去這兩地方看看有什么情況?”
桑榆整個晚上都在發(fā)呆,那根繡花針比千金還要重,她拿不動,她想不明白冬至為什么不辭而別?南云進來給桑榆遞上一杯茶,桑榆沒有喝放在一旁問:“巧鳴怎么樣?有沒有冬至的消息?”南云說:“找了一天,冬至走了,巧鳴現(xiàn)在只是哭!”
桑榆慢慢地說:“冬至把東四街的房子賣了,取出了錢號里的錢,騎著墨黑帶上火沖子,他早就做好了走的準備,他還給我留下兩個貼身的侍衛(wèi),可是他為什么要走???”桑榆百思不得其解。桑榆忽的站起來,對南云說:“和我去大世子的安世院?!?p> 安世院里的那日松正在舞劍,對于桑榆地到來并沒有感到驚奇。桑榆進了院子開門見山:“妹妹想問問哥哥冬至在哪里?”桑榆地直接發(fā)難還是讓那日松有些驚訝,那日松讓周圍的宮女和侍衛(wèi)退下,院子里是有那日松、桑榆。
那日松說道:“妹妹既然直接問,我就照實說,是我讓冬至離開的,至于他現(xiàn)在去哪了,我也不知道?!鄙S苷f道:“我想知道冬至要離開的真實原因,他為什么不辭而別?”那日松知道這件事情是躲不過去地說:“我只是一個執(zhí)行者,是賢妃娘娘、貴妃娘娘和如才人的意思,對,是三個人共同的意思,上京不比草原,講究男女授受不親,主仆之間更是規(guī)矩很多,貴妃說上京城里王宮家的公主、郡主都沒有專職的侍衛(wèi),更不要說和侍衛(wèi)隨意說話、打鬧。三位娘娘都認為冬至留在你的身邊到了上京只會添麻煩?!?p> 桑榆的臉漲得通紅,她知道冬至和自己的關系是密切,上京城恐怕是容不下,桑榆說:“我已經(jīng)和母親說了,讓冬至到上京的曾王府做侍衛(wèi)嗎?這樣我們就不會有過多來往了,為什么非讓他走?”那日松接著說:“妹妹也說不會有過多的來往,說明還會有來往,冬至不過是妹妹在睿王府外面的眼睛,是妹妹的親信。整個上京城你們是最熟悉的,三位娘娘還是怕走得太近引起別人的議論,畢竟不是草原,規(guī)矩是不一樣的?!蹦侨账煽纯瓷S芡nD一下繼續(xù)說,“我給冬至三條路:第一、如果留在你身邊就只能凈身做太監(jiān),這樣就可以直接去睿王府,可以免了別人的口實;第二、隨我到軍中效力,拿些軍功,將來也會有一番業(yè)績;第三、拿些錢自己走來,今后不要出現(xiàn)在你的眼前?!?p> “夠了”桑榆打斷了那日松的話,“所以是你們逼走了冬至,所以他才會不辭而別?!蹦侨账刹]有客氣說道:“郡主的忠心之仆不過如此,做太監(jiān)確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可是到軍中效力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有了軍功將來還是可以見到妹妹的,可是冬至選擇了離開,看來冬至也不是什么忠義之仆。早日離開不是壞事。”桑榆的眼神死死地盯著那日松一字一句地說道:“今日妹妹還要感謝哥哥為我清除一個不忠之仆?。?!”說完桑榆轉(zhuǎn)身離去。
已經(jīng)進入了初夏,草原只有在這幾個月會有一些暑熱,一場大雨過后,草原上的各種花兒,一夜之間都綻開了笑臉。那白的如雪,粉的像霞,紅的似火,黃的勝金,整個草原像一座五彩繽紛的大花園,惹得蝴蝶蜜蜂在百花叢中狂歌亂舞。牛馬和羊群漫游在草原上,風吹草動,形成了一幅如詩如畫的景象,正如民歌所唱“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冬至還帶走一樣的東西,就是桑榆的馬鞭,那個帶著桑榆氣息,總在冬至面前揮動的馬鞭,馬鞭被帶走了,留給桑榆一行傷心的淚。桑榆的心在接受冬天的洗禮,桑榆病了,發(fā)燒,咳嗽,消瘦,每日只是靜靜地發(fā)呆,當然還有失明。賢妃、貴妃還有如素、那日松對于桑榆的病都是心照不宣。除了這四個人沒有人會把冬至的離開和桑榆生病聯(lián)系在一起,曾王認為桑榆是舍不得離家憂傷而病。只是辛苦魏醫(yī)官每日來做針灸,每日用青瓜水洗眼睛。
桑榆生病是在賢妃意料之中,但是病得如此嚴重,再次失明,卻是意料之外,每日里要操勞桑榆的病情還要準備和親的事情,賢妃也跟著病倒了。
建章院里曾王和貴妃在議事,貴妃說道:“王爺,現(xiàn)在郡主的眼疾又犯了,這次的病來勢洶洶,醫(yī)官每日用藥,但是不見效果。賢妃姐姐因為操勞郡主和親的事情現(xiàn)在也病了下來,嬪妾以為郡主的婚期能否推遲一下,等病好了再啟程。”
曾王用手捻著手里的佛珠說道:“問過魏醫(yī)官了,桑榆的病情主要是憂思過多,桑榆的身體沒有什么大問題,桑榆自幼生病就會發(fā)燒,一發(fā)燒就會失明,反反復復這些年頭了,本王看也沒有大事,婚期是圣旨定下的,今年秋天要完婚,上京的睿王府已經(jīng)定下日子,就等桑榆到京了,出發(fā)的日子不能改,讓魏醫(yī)官一同去上京,照顧桑榆的身體,不能抗旨啊?!痹踅又f,“只是賢妃的身體讓我有些擔憂,賢妃的年紀大了,這些年一直操勞照顧這些孩子,身體越來越差,桑榆是她的心頭肉,桑榆出嫁賢妃定是要病一場?!?p> 貴妃說道:“嬪妾最近一直在詢問醫(yī)官郡主和賢妃姐姐的病情,和王爺說得一樣,郡主的眼疾是憂思所致,只要心情好了,是能痊愈的,錢醫(yī)官說賢妃姐姐的病情不妙,嬪妾已經(jīng)讓錢醫(yī)官盡心盡力,讓賢妃姐姐度過這一關?!痹跽f道:“賢妃病了,這府里的事情就由你管理,這段時間辛苦你了,烏仁琪琪格的情況怎樣?”貴妃接著說:“錢醫(yī)官給大妃看病,嬪妾前幾日看過大妃,旁邊的宮人說大妃時好時壞,有時會胡言亂語,有時鬧著要見王爺。”曾王放下手中的佛珠說:“本王不想見她,她父親參與阿亞氏的叛亂,已經(jīng)被治罪,呼和也被抓了,我已經(jīng)上表皇上陳述大妃的病情了,她是罪臣之女,皇上沒有下旨降罪已經(jīng)是開恩,能夠平安活著已經(jīng)是皇上的恩典了?!?p> 桑榆坐在院子里的大樹下,百合髻梳得有些松散,翡翠煙羅綺云裙拖在地上,如意云紋衫罩著消瘦的身材,最近眼睛時好時壞,這幾日又是看不見,每日就用聽書來打發(fā)日子。之桃端著一碗藥從門里走來:“之桃,藥熬好了!”
之桃說道:“郡主怎知是奴婢?”桑榆說道:“每日熬藥的事情都是你支應著,聞到藥味就知道是你來了?!鄙S芎认滤巻柕溃骸白罱星渗Q的消息嗎?”之桃嘆了口氣說道:“巧鳴,每天都是在發(fā)呆,差事也做不好,總是擱東忘西的,她說冬至會來找她的。”桑榆說道:“綺麗院讓巧艷當作我的陪嫁和你們一同去上京,巧鳴就留在烏峰等冬至吧,冬至若是有良心,就應該等婚事結(jié)束后,偷偷回來帶巧鳴離開烏峰,這樣也對得起巧鳴的一片癡心?!?p> 百合院里和院外是兩個樣子,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已經(jīng)搬走了,夏日的繁茂在這里被冷清代替,整個院子里有只有四個小宮女伺候著,同之前相比是天壤之別。大妃在院子里曬太陽,大妃還是衣著整齊,朝月髻一絲不亂,身穿娟紗金絲繡花長裙,不過一看就是去年的衣服,略有顯舊,金色的陽光照在烏仁琪琪格的臉上給慘白的臉色一絲光澤。
烏仁琪琪格聽到有響動,微微地睜開眼睛,最近的腦子總是暈暈忽忽的,隱約看到門口走進兩個人,仔細一看竟然是桑榆和南云,大妃說道:“王爺下了嚴令,不讓任何人來見我,格格,不,你現(xiàn)在是郡主,郡主是怎么來的?”
桑榆說道:“我是和親的郡主,再有幾日就要出嫁了,是府里最風光的人,沒有人會阻攔我的,臨走之前還是要拜望一下大妃的?!贝箦焓衷谏S艿难矍盎位?,疑惑地說:“你的眼疾又犯了?這次的眼疾是真的還是假的?”
桑榆慘笑道:“這次是真的失明了,已經(jīng)有好幾天了,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好,也許就這樣一直失明,今天我來拜望大妃,倒不如是讓大妃在看看我?!贝箦粗酃饣颐擅傻纳S芾湫Φ溃骸翱ぶ髑闳f算最終還是沒有逃過遠嫁的結(jié)局,不知這次郡主有什么好辦法?”尖酸刻薄寫在大妃的臉上。大妃冷笑道:“在這里有兩個月,每日都在想,總算想明白了,是郡主讓府里裝神弄鬼吧,那日松也是幫兇,你們沆瀣一氣陷害我?!?p> 桑榆拍拍手說道:“大妃就是大妃,把一切都看明白了。今日過來有一件事情桑榆的心里一直覺得過意不去,走之前還是要告訴大妃。桑榆今日要給大妃道歉,冬至那賤頭痞子把牛發(fā)情的春藥給了藥童,放在大妃喝的安神湯里,不然大妃也不會當眾撕扯自己的衣服,讓侍衛(wèi)和宮女看到,冬至真是下作?!贝箦鸀跞淑麋鞲窭溲劭粗S?,對于桑榆說的事情完全不信,桑榆似乎感受到大妃的質(zhì)疑,說道:“忘記了,貴妃把您身邊的人都換了,還不讓和您說話,大妃失態(tài)的事情是沒有人告訴您的?!睘跞淑麋鞲癜浩痤^來不服地說:“什么樣的主子就會調(diào)教出什么樣的奴才,王爺和本宮是十幾年的夫妻,本宮是王爺?shù)恼?,就算我搶了秋麗的孩子,等王爺?shù)臍庀?,本宮還會出去,本宮還是曾王府的大妃,本宮的父親也是那魯氏的首領,是草原舉足輕重的人物,曾王是不會不考慮那魯氏的,郡主出嫁還是要本宮主持的?!贝箦l(fā)出勝利者的笑聲。
桑榆雖然失明但是氣場很是強大,抬起臉向著大妃的方向說道:“大妃在這百合院里待得時間太長了,外面的事情還沒有我這個盲人知道的多,那魯氏因為參與阿亞氏的叛亂已經(jīng)被驍騎將軍剿滅了,至于您的父親已經(jīng)是階下囚了,呼和被抓了,那魯氏反叛的事情出來了,您覺得父王還會放您出來嗎?”烏仁琪琪格雙手抓住自己的衣服大叫:“你胡說,我和王爺有十幾年的夫妻,王爺會保護我的……”
“王爺怎么想我是不知道,不過您送貴妃的枕頭貴妃已經(jīng)扔了,今后大妃的日子是由貴妃照顧的?!鄙S苋酉伦詈笠痪湓捲谀显品鱿伦叱隽税俸显?,百合院里回響著大妃恐怖的叫聲。一陣風刮過,卷起地上的樹葉,樹葉打在桑榆的臉上,有一片葉子落在桑榆的手中,桑榆拾起樹葉對南云說:“離開大樹的葉子,什么都不是,今日是綠色,明日就是黃色,后日就會被宮女掃走了?!?p> 晚上,南云正在整理桑榆的嫁妝單子,南云笑盈盈地說:“郡主是草原上第一位嫁到上京的郡主,王爺、賢妃娘娘還有貴妃娘娘、如才人為郡主準備了豐厚的嫁妝,這嫁妝單子就有這樣一打,奴婢挑著給您讀讀:單是這朝冠就有四頂,有熏貂朝冠一頂、元狐朝冠一頂、海龍朝冠一頂、天鵝絨朝冠一頂,還有貂皮端罩成件、元狐端罩成件、緙絲天馬皮朝袍成件成套的衣服有三十套,還有虎皮兩張,玄狐皮六張,水獺皮六張,銀狐皮六張,狼皮六張,大毛黑灰鼠皮一卷,紫貂皮一卷各色上等絲綢一百匹,各色彩緞一百匹……”
“好了,南云不用念了,這些都是單子上的數(shù)字,是過眼的云煙,還有幾日出嫁?”桑榆打斷南云的話,南云說道:“貴妃已經(jīng)請薩滿大師算過,這個月的十六是黃道吉日,還有五天郡主就要出嫁了?!鄙S馨竦卣f道:“希望出嫁那日我的眼睛能夠看到,哪怕只有一天,讓我再看看家人,再看看草原的天,看看我的駿馬。”一行淚水留在腮邊。
五月十六是黃道吉日,路上要走三個月,到上京還要休息,睿王府已經(jīng)定好九月初六成婚,兩邊的日子定好了。遺憾的是到了出嫁之日桑榆還是沒有復明。桑榆身穿錦茜紅妝暗花緙金絲雙層廣綾大袖衫,邊緣盡繡鴛鴦石榴圖案,胸前以一顆赤金嵌紅寶石領扣扣住。外罩一件品紅雙孔雀繡云金纓絡霞帔,那開屏孔雀好似要活過來一般。發(fā)髻正中戴著聯(lián)紋珠荷花鳳冠,兩側(cè)各一株盛放的并蒂荷花,垂下絞成兩股的珍珠珊瑚流蘇,中心一對赤金鴛鴦左右合抱,光彩耀目。
“南云,我美嗎?一定很美可惜我看不到,不過母親能夠看到,她看到一定會高興的?!鄙S茑D显齐y掩心中色悲傷,強忍著說道:“賢妃娘娘的身體孱弱,今日不能到大門送您了,咱們到正廳拜別賢妃娘娘吧?!?p> 墨韻堂的床榻上賢妃靠著靠枕倚在床上,自從桑榆要奉旨和親,賢妃的身份就是每況愈下,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能下床了。桑榆跪在賢妃的床前,頭埋在賢妃的身旁,賢妃輕撫著桑榆的頭說道:“你不知道你有多好看,光焰四射,你是我見過最美的新娘,抬起頭來讓母親看看?!鄙S芴鹉?,淚水在臉上橫流,賢妃擦拭著桑榆臉上的淚水:“桑榆,今日就要出嫁了,母親問你一件事情,當年我把你從如才人那里奪來,讓你們母女分離,你記恨我吧?”桑榆的淚水在臉上奔流:“母親說笑了,若不是母親細心照料,桑榆哪能活到今天,母親在桑榆身上花的精力遠遠多于兩個哥哥,兒行千里母擔憂,今天女兒遠嫁,母親可要保重啊?!鄙S懿敛聊樕系臏I水接著說:“母親從小教女兒熟讀詩書,今日遠嫁女兒再給母親背一首詩:
梁上有雙燕,翩翩雄與雌。銜泥兩椽間,一巢生四兒。
四兒日夜長,索食聲孜孜。青蟲不易捕,黃口無飽期。
觜爪雖欲敝,心力不知疲。須臾十來往,猶恐巢中饑。
辛勤三十日,母瘦雛漸肥。喃喃教言語,一一刷毛衣。
一旦羽翼成,引上庭樹枝。舉翅不回顧,隨風四散飛。
雌雄空中鳴,聲盡呼不歸。卻入空巢里,啁啾終夜悲。
燕燕爾勿悲,爾當返自思。思爾為雛日,高飛背母時。
當時父母念,今日爾應知。”
桑榆背完詩起身走出墨韻堂。來到建章院,曾王和貴妃端坐其中,其他的嬪妃分坐兩側(cè),桑榆跪下來向曾王和貴妃行禮,曾王的臉上是容光煥發(fā)說道:“桑榆嫁到上京要在府中要上孝父母,下教兒女,做到府中的楷模,做好睿王爺賢內(nèi)助?!辟F妃的臉上已是滴滴淚珠說道:“郡主到了上京要敬重父母,敬重丈夫,懂得尊卑,為睿親王開枝散葉,一路顛簸,郡主要保重身體?!辟F妃說完已經(jīng)開始哭泣。
喜官喊道:“行禮結(jié)束,郡主梳頭,梳頭順心,梳頭順意?!币晃粚m女端過來一個托盤,里面有一把紫檀木的梳子,端到貴妃的眼前。貴妃看看梳子又看看桑榆,再看看在一旁的如素,貴妃起身向曾王說道:“嬪妾請如素妹妹給郡主梳頭?!痹跬A艘幌?,貴妃的行為讓他有些意外,不過曾王馬上恢復喜悅的神情說道:“既然貴妃的主意就讓如才人代貴妃為郡主梳頭?!?p> 桑榆坐好,如素站在桑榆的身后,如素的手一直在發(fā)抖,一邊梳一邊用手撫摸著桑榆的肩頭,淚水悄悄地留下來,眼前一片模糊,在模糊中如素看到蹣跚學步的更兒,在河邊玩耍的更兒,冬日踏雪尋梅的更兒,自己的更兒如今要出嫁了。一旁的喜官唱道: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一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三梳梳到尾,永結(jié)同心佩,有頭又有尾,此生共富貴。如素顫抖地說:“郡主可要平安幸福?。 鄙S苷酒饋?,伸出雙手握住如素的手說道:“今日的小苔花要學著牡丹開放了,母親保重?!?p> 王府門外密集的鞭炮聲已是越來越響,響聲也越來越大,轉(zhuǎn)眼間,曾王府所在的街口煙霧彌漫,火紅的煙火漫天四射,天空立馬出現(xiàn)了多彩的焰火,在密集的煙火聲中,桑榆上了轎子。鞭炮、煙花連同人們的吶喊交織在一起。王府嫁女,十里的紅妝在烏峰城里浩浩蕩蕩,馬車從街頭排到街尾,井然有序,就連滿城的樹上都系著無數(shù)條紅綢帶,路旁皆是維持秩序的士兵,烏峰城的人都來到街頭,涌動的人群絡繹不絕,摩肩接踵,個個伸頭探腦去觀望這百年難見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