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梟已經(jīng)許久沒做夢,這次居然做了個春夢。
他夢見自己遇見了一個仙子,仙子巧笑嫣然,柔情蜜意。他與仙子耳鬢廝磨,吻得不可開交,突然仙子邪魅一笑一抹臉變成了一個胡子拉碴的大漢。
玄梟嚇得身子一顫,抬腿便踹,沒把人踹走卻把自己踹醒了。
天光大亮,玄梟帶著后怕醒來,卻感覺右腳一陣陣地痛。剛意識到這腳痛的原因,旁邊便嚷嚷起來:“有必要這么狠嗎!”
玄梟順著聲音看過去,只見已經(jīng)換了一身衣服的青貍正滿臉委屈地捂著大腿站在他床頭。
宿醉之后,腦袋疼得不行。玄梟捂著頭坐起來,腦袋閃過昨夜的種種情景。
他把臉埋在手心,不由得感覺腦袋更疼了。
青貍揉了揉腿腿,打量著亂成一團的床鋪?!拔艺M來叫你走呢,怎么就你一個人——”忽而又發(fā)現(xiàn)了正低頭的玄梟后脖頸處似乎是被人啃的一片紅印,又在玄梟后背拍了一掌:“行啊你,我說怎么這么晚,原來真一夜春宵了??!”
玄梟沒搭腔。
他當然不會說自己昨天晚上著了紫魅的道,如今想來,就是非常后悔。
兩人到了中午才回家院,而那時辛業(yè)酒也從斜月少主那里趕回來,還做好了午飯。
見兩人歸來,辛業(yè)酒一邊擺置菜一邊問:“先生跟師父昨夜去哪里了?怎么這個時辰才回來?”
青貍伸個懶腰,調(diào)笑道:“你師父證明自己去了?!?p> “證明自己?”
“對,證明自己還是個屹立不倒的大俠……呃”
玄梟一巴掌拍上去,不悅道:“別亂說話?!?p> 青貍撇撇嘴,知道他的意思是不讓自己在辛業(yè)酒面前亂說話,省得教壞孩子。他哀嘆一聲,自顧自凈手吃飯去了。
辛業(yè)酒放下菜,欲言又止。
玄梟轉身也要去凈手,可見他似乎有話要問,便站定一會兒等他開口。
辛業(yè)酒正欲開口,卻忽地瞧見玄梟后脖頸那曖昧的痕跡。再看,衣襟往下的胸口處,似乎也隱隱約約現(xiàn)出來許多紅痕。辛業(yè)酒一時間愣住,想說的話也生生咽了下去。
遲遲未見辛業(yè)酒言語,玄梟也凈手去了。
飯桌旁邊的少年抿了抿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風平浪靜地過了幾天,玄梟卻又出了問題。
先是他發(fā)覺右手偶爾會有灼熱感,再后來便開始發(fā)癢。
玄梟以為是被蟲子爬了咬了,便隨便涂了些清熱解毒的藥。結果非但沒好,右手還起了疹子,一片連著一片,甚至順著手腕往小臂延伸。
玄梟這才慌了神,去醫(yī)館請了脈??纱蠓蛞舱f從未見過這樣的病癥,只跟他說內(nèi)脈激揚又混亂。
青貍更是著急,找人脈廣發(fā)求醫(yī)貼,可找遍了各地神醫(yī)都說沒見過這樣的癥狀。
右胳膊疹子癢得出奇,玄梟忍不住時便抓。有時用的力氣大了,那疹子一破,便出了血。
疼能忍,癢卻難忍。
辛業(yè)酒看此情景心疼師父,卻毫無辦法。只痛恨自己無能,如今師父有麻煩,卻不能為師父分憂。
一個月后,玄梟整條右手臂已經(jīng)布滿紅疹。
因為身有怪病,玄梟也沒心思做別的,整天只能以吃東西緩解壓抑的心情。好在青貍看他是病患,處處忍讓著他,不然他早就被青貍扔出去了。
峰回路轉,這天清晨,青貍的家院又來了外人。
此人是一個游歷各方的游醫(yī),見多了疑難雜癥。他上眼一瞧這癥狀,頓時皺了眉頭。
辛業(yè)酒見游醫(yī)皺眉頭,剛燃起些希望的心又沉了下去。
卻見游醫(yī)轉身拿藥匣,取出一把小刀,往玄梟身上招呼。
辛業(yè)酒見狀眼神一凜,剛要制止,卻被玄梟喝住。兩人一對視,辛業(yè)酒只得悻悻地在一旁站著。
游醫(yī)用小刀慢慢地挑開玄梟手臂上的創(chuàng)口,輕輕一擠,粘稠的血紅色混著些微的金黃色液體便被擠了出來。他用小瓷瓶接著,然后又往小瓷瓶里倒茶水,晃蕩一下,才把小瓷瓶里混著血液的液體倒在一個白瓷茶托上。
幾人都湊著腦袋去看,只見白瓷茶托里微紅的液體蕩漾,可再仔細一看,那液體上面好似浮著些浮萍根須大小的米黃色小蟲子。
幾人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游醫(yī)嘆了口氣,道:“這癥狀我在西郡看過一回,只是那病患的癥狀嚴重,我聞訊去與眾醫(yī)交流時,病患已經(jīng)身亡。我們剖開他身體,才發(fā)現(xiàn)他血液中全是如此模樣的蟲子。”
“這是……什么東西?”辛業(yè)酒聲音都有點兒發(fā)抖。
“蠱?!蔽吹扔吾t(yī)說話,玄梟便開口答。
游醫(yī)點頭,道:“確實是蠱,只是小人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故而也對此束手無策。不過若是俠士能去西郡閔那縣問問,或許能有法可治。”
雖然游醫(yī)未能醫(yī)治,但青貍依舊給了他許多銀兩。
送別游醫(yī),青貍看玄梟眉頭緊皺,問:“要去西郡?”
“對?!毙n用干凈的布條纏起患處,心下思忖片刻,即刻起身。
“現(xiàn)在就去?”
“現(xiàn)在就去?!?p> 原本玄梟并不甚在意性命,可自從收了辛業(yè)酒做徒弟之后,他愈發(fā)覺得這日子似乎不如自己想象地糟糕。
他現(xiàn)在,想好好活著了。至少在辛業(yè)酒報仇之前,他不能死。
兩人想跟著他前去,卻被玄梟拒絕了。
三人前行未免目標太大,紫魅這個狗貨還不知道在哪里藏著,更不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中界再怎么說也是青貍的老家,真遇到事兒了還有一堆朋友能幫襯。可如果三人一起在西郡出了事情,那可真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為師不過去尋醫(yī)問藥,又不是尋仇。你且在家好好練功,待我回來,要檢驗你的成果的!”
晨光微曦,玄梟的背影被光映得模糊了些。辛業(yè)酒看著遠去的一人一馬,頓感心頭一痛。不知道為什么,他會覺得這個男人似乎永遠不會回來了。
初秋,玄梟踏上了去西郡的腳步。
西郡在中界西南方向,地塊偏大,呈扁平梭狀。游醫(yī)說的閔那縣是西郡最西邊的一個邊陲縣城,同大申遙遙相望。
玄梟一路風塵仆仆,趕往西郡。官道上倒遇見不少客商,都是到關口同大申做生意的。
客商一般以馬隊出行,前后跟著鏢局的人。人數(shù)眾多,但同樣目標就大。
玄梟與一隊販茶葉的商隊同行了半日,卻見斷后的鏢師頻頻回頭看自己。他知道這鏢師估計是看他裝束奇怪,在防備他。行走江湖多年,他也能理解這種心情。
可自己確實沒什么惡意,況且只是因為他們商隊堵住了前路,他正等著行到開闊的地方超馬呢。
本著不想惹事的原則,玄梟在對方有一次回頭看他的時候,掖了掖圍巾,露出臉來,沖他回了個善意的微笑。
鏢師似乎震了一下,忙回過頭去。
李銳章這是第二次走鏢了。
他今年二十二歲,之所以這個年紀才第二次走鏢,是因為李家鏢局總鏢頭是他爹。他爹想讓他考取功名,不想讓他當鏢師。這個愿望,從他的名字中就能看出來了。
可惜李銳章被他的家庭氛圍影響,滿腦子江湖情義,快意恩仇。只肯學武功,不肯進京趕考。他爹沒辦法,這才同意讓他跟著走鏢的。
上次走鏢時被人前后夾擊,他們鏢局死傷慘重,他親叔叔更是受了重傷。
所以,當李銳章發(fā)現(xiàn)隊伍后面跟了一個帶斗笠蒙面的黑衣男人時,他不由得緊張起來。
他偷偷地偏過頭觀察身后跟著的男人,只見那男人單騎獨行,右手似乎被布條纏住。他時不時皺皺眉頭,甩甩胳膊,似乎右胳膊沾了什么臟東西一樣。
這人身上沒什么殺氣,但內(nèi)息穩(wěn),應當是個練家子,功力還不低。
不過,為何一直跟著他們?
李銳章又回了一次頭,這次他看見男人直接摘了圍巾,露出斗笠下的臉,沖他笑了笑。
男人雙眼含笑,這讓李銳章想起家里那口春日里落滿桃花的水井。
不好,被發(fā)現(xiàn)了。
李銳章趕緊回過頭。
之后李銳章也沒敢再回頭,可他總感覺身后有眼睛注視著自己,如芒在背。
西郡矮山頗多,官道兩邊就是綠意盎然的小矮山,矮山與官道夾著高高低低的樹林。
可這樣的地形也便于流匪出沒,雖然朝廷也常來剿匪,可這匪患總是不絕。
而且剛過酷暑,那些流匪也該到了干活的時候了。
鏢頭從前方傳話,讓隊伍提高警惕。李銳章把長槍拿在手里,時刻注意著周圍。
身后的黑衣男人“嗯”了一聲,李銳章還沒意識到這聲“嗯”是什么意思,如雨一般的箭矢就從樹林中向他們射來。
“流匪!”有人高喊。
李銳章立馬策馬橫掃那些箭矢。
商隊的其他人迅速地躲在貨物旁邊,祈禱不長眼的箭不要射到自己身上。
李銳章策馬盯著樹林的動靜,斜睨了一眼那黑衣男人——他離商隊遠,流匪似乎沒把弓箭浪費在他身上。此刻,他正看著鏢局的人應付流矢。
突然,樹林中“刷”地一聲,一排箭矢又射了過來。李銳章正想持槍打落,可忽然渾身一個激靈,他一回頭只見一群流匪在另一側沖他們放箭。
箭矢來勢極猛,似有不可阻擋之力。
李銳章瞳孔緊縮,這不是普通的弓箭,而是軍方的弩。
弩和火器都是被管制的,這伙流匪恐怕——李銳章奮力震開流矢,可下一波弩箭已經(jīng)到了!
“鏘——”鐵器相擊聲!
李銳章轉頭,只見那黑衣男人不知道何時飛身下馬,一刀將弩箭擋下。
來不及發(fā)問,鏢局人員已經(jīng)發(fā)動了反擊。
雖說火器屬管制,但管制歸管制,江湖人卻有江湖人對應的法子。
黑市沒有買不到的東西,而李家鏢局從黑市淘出來的火銃這回也派上了用場。
雙方頓時打成一團。
李銳章沒跟著沖,他守在商隊周圍,以防對方聲東擊西。
而剛才為他擋下弩箭的男人看著樹林中交戰(zhàn)的雙方,若有所思。
李銳章心里猶豫片刻,還是本著不欠人人情的原則開了口。
“這位兄臺,剛才多謝了!”
男人轉頭看看他,笑著開口?!安恢x,舉手之勞。”
又問:“這里離閔那還有多遠?”
“閔那?呃……前方西南方向,大概走個三十里就到了?!崩钿J章想了想,答道。
“好,多謝告知!”男人抱了抱拳,沒再停留,竟策馬掠過商隊,自顧自趕路去了。
“誒——”李銳章看著男人離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他好像,還沒有請教那位俠士的名字呢。
玄梟策馬狂奔,直沖閔那趕去。
他原本就覺得不該跟大型商隊同行,果不其然,遇見流匪了吧。趁他們打成一團,自己趕緊開溜。不然,還不知道會遇見什么事兒呢。
玄梟順著西南官趕了一個時辰的路,終于看到前方有了些縣城的影子。
城門高掛“閔那”二字,因為閔那是邊陲小城,所以這里也有駐軍。
不過申予兩國是同盟,多年未有戰(zhàn)事,所以進城也沒怎么檢查。
好在沒怎么檢查,玄梟此刻還被通緝著,要真被逮住了,這蠱的解藥也不用找了,他直接就會被送到北郡大獄里。
玄梟牽著馬,到處打聽關于“蠱”的事情。
聽那游醫(yī)說,閔那前幾年見過這樣的病。游醫(yī)待了不久就離開了閔那,說不定他離開之后閔那的行醫(yī)者找出了解決的辦法呢。
越離奇的事兒往往被人們記得時間越長,玄梟只打聽了半天,就被人引著帶到了一個老郎中的家里。
“陳神醫(yī)似乎知道些什么,你可以問問他!”
玄梟被這位陳神醫(yī)的小學徒帶到了屋里,一個白發(fā)老頭正對著堂屋門口坐著,看樣子有六十歲,但精神頭很不錯。
聽聞玄梟來意,老神醫(yī)似乎很是激動。他拆開玄梟的布條看了許久,終于點點頭。
“確實是這種癥狀,不過俠士你如今還生龍活虎,真可謂奇跡??!”
蠱蟲是以人的身體為食的,而且成長中會排出雜物,還會繁殖生子。
上次那個病患就是如此,身子幾乎被蟲子吃干凈了。后面蟲子越長越大,長的居然能有半尺長。
玄梟聽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老神醫(yī)聽說他只有瘙癢難耐和餓得快的癥狀后,更是大呼神跡。
“俠士今日便住下,這蠱難治,眼下藥還不全。老夫腿腳不好,小童又不甚懂事,明日還得勞俠士上街,替老夫取一些藥材?!崩仙襻t(yī)面上有些不好意思。
玄梟又問:“老伯真的能治?”
“自然能治!”老神醫(yī)笑道。
“好,有勞老伯。藥材的事情,就交給在下吧。”
老神醫(yī)眉開眼笑,叫學徒帶玄梟休息去了。
夜半,玄梟卻忽然被驚醒。
他只聽得刀刃入肉聲,一激靈,立馬坐了起來。
手忙摸向床內(nèi)側的刀,可卻摸了個空。再扭頭看,旁邊不知道什么時候站了個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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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影攜星
碼起來才發(fā)覺——四千字原來這么多! 汗流浹背了朋友們T_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