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獻祭愚者6

　　遇到硬茬了。

　　沈祈靈心底默默感嘆最近的霉運連連。

　　她定格的目光微微一動，正巧撞進少年沉著笑意的雙眸中，這丫的又在得意！

　　一股怒火自沈祈靈胸腔升騰，噌噌噌沖向頭頂。

　　他拿準了她的求生心，認為自己已經(jīng)掌握了兩人之間的主動權(quán)？好樣的！

　　“‘演員’有權(quán)利傷害‘觀眾’嗎？”她拒絕陷入少年設(shè)置的羅網(wǎng)之中，主動轉(zhuǎn)移開話題，這令本以為勝券在握的少年有些不滿。

　　他眉心一皺，故技重施般緊緊攬住沈祈靈的腰，故作親昵地湊近她的耳朵?！拔以疽詾槟銈冞@群搞研究的腦子轉(zhuǎn)的快，沒想到你居然是個蠢貨！”

　　蠢貨，足夠準確的形容詞，不止可以用來形容她?！澳阏娈斘液煤?？你猜猜如果我現(xiàn)在奮力掙開你，并且大聲呼救，監(jiān)控那邊的人會是什么反應(yīng)？畢竟你可是捅了‘觀眾’一刀的‘演員’?！?p>　　沈祈靈說話時故意把“觀眾”和“演員”四個字咬得極重，她能感覺到，當她說完這句話時少年的動作僵了一瞬。

　　“你貌似忽略了我的主觀能動性，堵住你的唇舌輕而易舉。”這一次，少年恢復(fù)的話音里不再帶著之前的刻意調(diào)笑，而是惡狠狠的，有股子咬牙切齒的意味。

　　“哦？”沈祈靈并沒有因為對方發(fā)狠就打起退堂鼓，相反，她確信一般極有耐心地同對方咬耳朵。她知道少年同自己親近只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好讓監(jiān)控那邊的游戲策劃者誤會，認定他們是“觀眾”同“演員”之間的你情我愿，從而免于觸發(fā)游戲策劃者對他生命的遠程一鍵定生死。

　　既然沒有藏好自己的恐懼，那就不能怪她這只惡狼故意戲耍獵物了?！斑@樣也好，陪我一起見上帝吧?！?p>　　這就舉手投降、放棄反抗了？

　　少年當即愣住，默默然沉吟好半天，有一瞬間，沈祈靈感覺他的眼神要殺人。

　　“我收回剛剛的話，你還算有點腦子?！?p>　　少年第一次將所有表情收斂，他側(cè)身一個角度抬頭，沈祈靈看到正對著自己的是好大一張撲克臉，橙色的眼瞳中還混雜著顯而易見的冷漠，心中肯定對方一定氣瘋了。

　　似乎是意識到兩人之間難得的那點優(yōu)越感也已經(jīng)蕩然無存，少年再沒有心情同沈祈靈打啞謎。“幫我擺脫‘演員’的身份，我可以替你保守秘密?！?p>　　“抱歉，我拒絕。”沈祈靈一口否決，臨了甚至快意地勾了勾唇角，可她卻沒從少年臉上看到一絲一毫的驚訝。

　　“你當然有權(quán)利拒絕。”少年神色早已恢復(fù)平靜，這一次他的聲音簡直像冷漠無情的AI：“只不過這樣對我們都沒有好處?！?p>　　他的眼神鷹隼般緊盯著沈祈靈，“我知道你怕死，繼續(xù)裝模做樣只是耽誤你的救治時間而已?！?p>　　說著少年的手探到沈祈靈的腰腹處，隔著夏季單薄的衣衫，她感到少年手心之中那令人難耐的燥熱。

　　“你沒有安裝義體，而我這刀的深度卻足以要你的命，想活命你就必須接受醫(yī)療救治?！?p>　　沈祈靈聽著少年的話頭，已經(jīng)能大致猜想到他的后音了。他在同她談利弊。

　　“你應(yīng)當參加過一場愚人嘉年華吧，這么久了怎么活下來的？”沈祈靈不答反問，她必須讓對方明白，他們兩人只能達成共識，不可能以單獨一方主導(dǎo)的結(jié)果結(jié)束談判。

　　“你為了特殊任務(wù)而來，怎么樣，任務(wù)完成了嗎？”

　　“以‘演員’自處的日子很屈辱吧？你想復(fù)仇嗎？”

　　“黑曼巴就在這艘船上，他應(yīng)該還不知道你背叛了司家吧？”

　　“你想要我?guī)兔[脫‘演員’的身份，我如果死了，你的盤算可就全部落空了，這是你想要的結(jié)局嗎？”

　　兩人每說一句就彼此逼近一寸，一寸又一寸，直到兩人鼻尖相抵，呼吸糾纏在一起才停止動作，遠遠瞧去就像是一對戀人在深情擁吻。

　　一個每句話都是威逼，一個每句話都是利誘，他們其實都已經(jīng)懂了彼此話中的深意，卻固執(zhí)的沒有一個人肯輕易認輸。

　　這樣的僵持毫無意義，沈祈靈自然是比誰都清楚的，可她還不能松口，不只是為了維持談判中的氣勢，還為了確保她能夠在這場無聲對峙的最后達到自己期望的目標。

　　“說說你的需求。”終于，少年主動退步了，沈祈靈甚至能聽到他鼻腔中的那聲輕輕嘆息。

　　當談判陷入僵局時，一方的適量退讓是促進雙贏結(jié)局的潤滑劑，撕破臉對于現(xiàn)在的他們是最愚蠢的選擇。于是，在等到自己期待的結(jié)果后，沈祈靈走下了少年給自己送來的臺階。

　　“我需要讀取拷貝你的記憶信息，所有的。”她也不再有意隱瞞，同少年攤牌。

　　少年的神色立刻變得十分難看，“你不信任我，這當然可以理解，只不過所有記憶信息這個代價太大，而你能給我?guī)淼臇|西，不夠。”

　　少年的回答出乎沈祈靈意料，她本想通過讀取少年的回憶了解自己主控的游戲角色在“蘇醒”之前的行動路線以及行為，判定目前得知的黑曼巴情報的真實性。誰知道少年卻說她的條件不等價，不等價，真是開玩笑！

　　一個被虐待豢養(yǎng)的仿生人，不可能存在多么完整的記憶片段，而且很可能僅存的絕大部分記憶都是被“觀眾”殘忍玩弄的悲慘畫面。她只是要他的記憶，又不是要他的命，哪里不等價了？

　　沈祈靈心底直犯嘀咕，只是一瞬間，突然福至心靈，想起2037年之前的一部經(jīng)典仿生人電影。

　　難不成他也移植了某個人類18歲之前的記憶？

　　心底產(chǎn)生這一想法的同時，沈祈靈抬眸與少年四目相對，雖然彼此一開口放的都是狠話，但依舊不耽擱少年摟著她死也不撒手。當真是個小心謹慎的人，深怕她突然反悔。

　　“你同樣無法保證自己在得到自由之后不會違信背約，你能給我?guī)淼臇|西，同樣不夠。”沈祈靈一字一頓，這一次她直接挑明了自己的需求。

　　少年眉梢一動，就好像是在說“就這？”?！八晕覀兪钦勁衅屏蚜藛幔腿?？”

　　“這就要看你的誠意了?！边@一次輪到沈祈靈退讓了，少年不愿意交出自己的記憶，那么他就必須在別的事情上做出讓步。既然是雙方談判，為了同一個目標，一味的逼近未必能夠達成彼此都滿意的結(jié)果，沈祈靈深諳此點。

　　少年漠然地定格在沈祈靈對面，像是在思考，又像只是單純的放空。

　　“你可以標記我?！绷季?，他才緩緩?fù)鲁隽鶄€字。

　　標記？搞什么？當她是同位素??？

　　眼看著沈祈靈露出一副“哈？”的表情，少年笑了，“有什么好驚訝的，這不是根據(jù)你們?nèi)祟惖膼酆迷O(shè)置的嗎？而且……”他的眼底明顯生出促狹笑意，捉著沈祈靈的手指就朝著自己的喉結(jié)探，沈祈靈感覺自己的手指被他操控著一路向上，擦過下巴，最后停在他微涼的唇邊。“我的開關(guān)就在舌根?！?p>　　“？？？”沈祈靈差點沒忍住瞪大雙眼，她的長睫眨巴了兩下，最后甩開對方的手，五指向上一張，一把鉗住了他的下顎。

　　將對方拉向自己，沈祈靈惡狠狠開口，“別和我?；??！闭f著她手上一用力，將少年的臉掘向了一邊，嫌棄的將手指在他囚服的肩膀處蹭了蹭，“我對仿生人沒興趣。”

　　“呵?！鄙倌晷α耍@次的笑聲居然分外凄涼，“心口不一，你們?nèi)祟愑肋h都是群口是心非的怪物?！?p>　　沉默，駭人的沉默，沈祈靈這次沒再回應(yīng)他，而他自知沒趣，笑容一斂，堪稱變臉。

　　“還有一個辦法，可你未必覺得值得?！鄙倌暧挠拈_口，就像是篤定沈祈靈會拒絕。

　　“說說看?！庇蟹椒ㄗ匀皇呛檬?，可少年的定論下的太早，讓她心生狐疑，為何她會覺得不值得？

　　“買下我，十個億，聯(lián)邦金幣?！鄙倌昕瓷蚱盱`一臉坦然，有意要搓她氣焰，報價時特意停頓了一瞬。

　　沈祈靈大腦飛速運轉(zhuǎn)，她先是確認貨幣數(shù)值，而后是貨幣類型。十個億的金幣？這無異于讓她去搶金店，而且一家還不夠！

　　看了一眼少年，又確認了一遍價格，沈祈靈腦瓜子嗡嗡的，像是被人打了一悶棍。她現(xiàn)在真想呼喚系統(tǒng)，讓它幫自己換算一下，十億聯(lián)邦金幣價值多少個八菲特。

　　有那么一瞬間，她甚至懷疑自己又被耍了，少年根本就是在騙她。

　　哪就這么貴了？你看他值嗎？

　　“你……”她遲疑開口，卻被少年截胡。

　　“這是愚人號上的價位，按存活天數(shù)倍數(shù)疊加，您不會不知道吧，客人？”少年說話時盡是意料之中的姿態(tài)，他瞧著沈祈靈，沈祈靈也瞧著他，兩人又開始互不相讓地干瞪眼起來。

　　“嘀嘀嘀……”

　　正在兩人僵持不下之時，屋外突然有了新動靜，有人在按動密碼鎖。

　　是誰在試圖開門？是人還是……怪物？沈祈靈再沒時間思考少年的事情，她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想起那只怪物在離開時輸入密碼開門的情景，她肯定那是只具有智力的怪物。

　　“躲起來?！憋@然，這是個變故，也許連少年自己也沒有預(yù)料到沈祈靈會那么難搞，而且現(xiàn)在居然又出現(xiàn)了新一輪危機。

　　“燈的開關(guān)在哪？”沈祈靈迅速調(diào)整狀態(tài)，準備先配合少年解決目前的新狀況。

　　她迅速環(huán)顧四周，卻發(fā)現(xiàn)墻壁上光滑一片，根本沒有開關(guān)燈的按鍵，這燈明顯不是聲控的，難不成是遠程操控型？

　　“沒有開關(guān)，是游戲策劃者在操控它?！鄙倌晟裆?，也變向地肯定了沈祈靈的猜想。

　　這下糟糕了，房間內(nèi)這么亮堂，這下不管來的是怪物還是“演員”，他們都沒的藏了。

　　那陣鍵盤的輸入聲依舊沒有停，沈祈靈記得那兩個偷偷潛入T375房間的記者曾說過，房間的初始密碼是和本人的編號是一至的，三位數(shù)的編號，明明輸入速度很快，可門外的人卻一直“嘀嘀嘀”輸個不停。

　　“你換密碼了？”沈祈靈開口詢問，卻又覺得自己問了一句廢話，如果不是修改了密碼，門外的人又怎么會怎么久都進不來呢？

　　可少年卻是搖了搖頭，眉頭蹙得死緊，“密碼的修改權(quán)限不在我們手里?！?p>　　權(quán)限……不在手里，如果是這樣，那門外的存在為什么一直無法輸入正確的密碼？

　　突然，正在沈祈靈驚疑之際，電子門密碼鍵盤上的綠色指示燈亮了，這證明……門外的存在密碼輸入正確了！

　　“哇！”

　　一個不明物體不打一聲招呼地沖進無聲滑開的電子門內(nèi)，沈祈靈看到有什么東西朝自己飛過來，速度之快，就像是被高速擊飛的棒球。

　　她大腦有一瞬宕機，就在那一瞬間，那東西擦著的后腦勺飛了過去，要不是少年眼疾手快撞開她，恐怕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和那快被撞凹的墻板一個結(jié)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