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害怕,腿軟了
費牧歌點頭:“我知道,你將那道鐵門從外面給拴住,就沒打算給人救你的機會。
只是,我很好奇小姐姐的故事。你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事情,才想不開要結(jié)束這么年輕美好的生命呢?”
女子微愣,愴然地笑了聲:“美好嗎?我感覺自己被全世界都放棄了,眼前沒有一點光,黑漆漆的,我看不到出路。”
她緩緩地低頭,看著自個兒平坦的肚子,悲涼道:“我自個兒活著都那么艱難,又怎么可能留下它?
只怪這孩子命不好,沒有尋到一個幸福的家庭。正好黃泉路上我們娘倆相伴,也不孤單了?!?p> 費牧歌看著她,輕笑著說:“那,你要不要聽聽我的故事?”
女子側(cè)頭看向她,抿抿唇瓣:“小同志瞧著應(yīng)該是受盡寵愛的人,才能養(yǎng)出來的好模樣。
你能有什么故事?”
費牧歌伸出手,遮擋住朝陽,看著自己纖細的手泛著淡淡粉色,“我死過一次。
在我的上一世,我剛開始是家里千嬌萬寵的人,后來被發(fā)現(xiàn)被抱錯了,是鳩占鵲巢的鳩。
我的人生從天一下子落在了地上。
我的父母不再是人人艷羨的體面人,是我以前瞧不起的司機和保姆。
我嫉妒、憤恨、不甘,又不懂得如何表達,都不需要別人出手,便做了很多的錯事……
我落得個眾叛親離的下場,最后又冷又餓死在了橋洞里,被野狗分食……
真正經(jīng)歷過死亡的人,才懂得活著多可貴?!?p> 女子明白這是費牧歌為了勸自個兒,瞎編的故事,輕飄飄地說:“我沒有活下去的理由。
一個女人沒有容貌、名聲、親友,也沒有生存下去的能力,怎么活、如何活?”
費牧歌這才認真地打量著她。
女子的頭發(fā)被風吹得凌亂,臉上有七八個傷口,有幾個縫了針,藥水涂抹得遮蓋住原來絕好的容貌,甚至能稱得上一句丑陋不堪了。
不過費牧歌瞧著她的骨相,應(yīng)該是個難得的美人。
她的手和胳膊上,也是包裹著厚厚的紗布。
“你在等人?”費牧歌冷不丁地問了句。
女子緊抿著唇瓣,手緊緊捂著肚子,眼里含著淚花:“是,我,我還是有些不甘心……”
“是不是那個人出現(xiàn),哄騙你一句,愿意為你肚子里的孩子負責,那你就能懷揣著一絲希冀,有了活下去的理由和動力?”費牧歌見她神色略微松動,冷笑聲:“你到了現(xiàn)在,還抱著這樣可笑的想法嗎?
你自己都覺得自己沒有什么價值了,憑什么認為一個跟你沒有領(lǐng)過證,就冒犯了你、不負責任的渣男,會挺身而出要負責?
他是救下你們母子倆了,可是他也斷送了自個兒大好前程!
你覺得他會怎么選擇?”
女子一直強忍的淚,在費牧歌戳破她幻想后,再也忍不住嘩嘩地落了下來。
“我也想活著啊,想要繼續(xù)在舞臺上表演,想有個幸福的家……可是,現(xiàn)在的我配嗎?”
費牧歌輕笑著說:“我倒是覺得,你這樣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
你死了,那么孩子父親是誰的秘密,隨著你一起埋入黃土。
憑什么你遭了罪、丟了小命,而他能夠心安理得娶妻生子?
你連死都不怕了,為什么不將他和害你的人,一起拉入地獄呢?”
女子緊握著拳頭,“我也辯解過,可是他們不相信我,說,說我水性楊花,不知道跟過幾個男人,說的話沒有可信度,只為了攀附權(quán)貴,往他身上扣屎盆子。
他們有些背景,我非但沒有為自己討回公道,還,還被一再踩入泥土中……我掙扎無望,又憋屈得要死,除了,除了以死解脫,我沒有其他法子了……
我想著,如果我死了,那些害我的人,余生都活在悔恨和惶恐中。
這恐怕是我唯一能報復(fù)他們的了?!?p> 這世道對女子不公,對弱者壓迫嚴重,難怪她會走極端。
費牧歌沖她伸出手,“我?guī)湍闳绾???p> 女子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似的,緊緊看著費牧歌:“你怎么幫我,又為什么幫我?”
費牧歌彎著唇角,略微壓低聲音道:
“這事被我碰上了,而我恰好有解決的法子。
我這個人有那么一丟丟的迷信,相信命運。
我?guī)湍?,說不定也是幫未來的自己。
你就當我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吧,但凡心里有點正義感的人,都不希望你受盡屈辱而放棄生命,讓惡人逍遙法外!
至于怎么幫,我懂點醫(yī)術(shù),有幫你祛疤的藥方,也能幫你將負心漢揪出來的辦法。
所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下去,迎接新生?”
她上一世,唯一一次離經(jīng)叛道,便是高考以省狀元的好成績,報考了京都醫(yī)科大。
父母希望她念京都電影大學,以科班的身份,繼續(xù)在娛樂圈中混。
不過她借著強大的輿論,又跟公司簽訂了協(xié)議,以炒她學霸人設(shè),將她的父母給糊弄過去。
在她一半拍戲接通告,一半學習、做實驗和實習中,像是陀螺般不停歇的努力,硬生生熬過了八年,拿下了中西醫(yī)結(jié)合的本科和碩士學位。
期間她接了不少女醫(yī)題材的影視片,走訪許多民間醫(yī)術(shù)高超的醫(yī)生,學了不少本事,只是給她施展的機會不多。
她有特效祛疤的藥方,卻從沒有用到過自己身上,誰讓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呢!
女子聽著她的話,也受到她語氣的影響,似是覺得眼前的一切,是自個兒鉆牛角尖,也不是不能解決的。
迎接新生,這四個詞像極了她人生中的朝陽從海平面跳出來,讓她突然渾身激蕩著干勁。
欠她的人,她會挨個討要回來的。
“我叫駱瑜心,今年十九歲,毀容前是海市總軍文工團預(yù)備臺柱子,”她也伸出手來。
不過倆人相隔三米,兩只手是碰不上的。
“你不起來嗎?”費牧歌停了半分鐘,都沒等到駱瑜心起身,以為自個兒勸說失敗了。
駱瑜心扭著臉不敢看下面,面色煞白地說:“我,我害怕,腿軟了?!?p> 費牧歌點點頭,雙手死扣著墻壁,面無表情道:“我也害怕,咱們還是等人來解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