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雅州到打箭爐,亦或是從黎州到打箭爐,又或是到其他地方。
起始點、終點不同,根據(jù)路途長短,又分為長腳和短腳。
但凡是馬車和馬匹無法運送茶葉的地方,都需要背夫來運送茶葉。
男女老少皆可參與背夫行當(dāng),其中年齡最小的有七八歲、十歲左右的,年齡最大的五、六十余歲。
背的少的,譬如小孩子,只能背三十余斤。但背的多體力好的,譬如青壯年,可背三百余斤。
背夫背一趟茶葉,少則幾人一群,多則百人一伙,由掌拐師作為領(lǐng)頭人。
路途中,走‘七上八下平十一’。也就是上坡走七步,下坡走八步,平路走十一步,然后用丁形拐杖支撐休息。
沿途還會設(shè)有驛站,供背夫們休息。
但在到達驛站前,他們只能靠丁形拐杖支撐休息,不能把茶葉卸下來或是坐地上休息。
否則,再啟程時,無法將東西背起來。
背夫之路極其艱辛,一來山高地險,特別是懸崖路,稍不留神便會墜落山崖。且有些路段風(fēng)大、氣溫低,行走極其困難。
二來容易路遇土匪,被謀財害命。
三來收入得不到保證。茶商一般分半付或是全付工錢給掌拐師,掌拐師再分付給背夫。加上路上的各種消耗,最后分下來的工錢并不多。
因此,會從事背夫行當(dāng)?shù)?,幾乎都是窮苦人家。一年下來,掙個養(yǎng)家糊口的錢。
但這錢掙得極其艱難,常常會有去無回,客死他鄉(xiāng)。
當(dāng)然,除了茶馬古道上有背夫外,其他地方亦有背夫。
只是,其他地方的背夫不再是運送茶葉,而是運送其他物資,譬如大件的家具什么的。
江吟望著眼神麻木又帶著向往的背夫們,心里很不是滋味。
特別是有些幾歲大的孩子,偷摸望向她的眼神極其稚嫩。
他們或許不知道,但江吟卻很清楚,這般大的孩子,這一去,大概是有去無回的。
她連忙放下掀起一角的車簾,讓車夫加快速度通過。
雖然眼下蒙山茶盡榷入官,官府會清理沿途的匪患。但富貴險中求,依舊會有不要命的人去冒險。
何況最要命的,還是沿途的險道。
都說蜀道難,難于上青天。背夫的背茶之路,是不亞于上青天的。
但那又如何,總有人要做這件事。就算沒有,朝廷也會征徭役去做。
江吟不再看外頭這些人,專心坐在馬車里閉目養(yǎng)神。
直到馬車駛到她爹娘遇害的地方,她才停下來,準(zhǔn)備下車休息。
當(dāng)然,停在這里的另一個原因,是她想借此機會,好好看看有沒有什么可循的蛛絲馬跡。
她爹娘遇害的這個地方,離府城還有一個時辰的車程。
但這是條大路,又是官道。平日里來往的人諸多,無論從什么方向看,這都不是殺人越貨的好地方。
到底為什么爹娘會在這里遇害,又或者,是從別的地方被一路追殺到這里,最后遇害的?
馬車停在路邊的草地上,王恒和車夫在邊撿柴燒火,邊對周邊的情況進行戒備,江吟則一步步往樹林走去。
她四處觀望著,好半響都沒發(fā)現(xiàn)異常。于是,便想更進一步,往樹林深處走去。
“娘子,別進去了?!毙√}邊戒備,邊擔(dān)憂道,“奴總覺得這里面陰森森的,不安全。”
“陰森森?”江吟輕笑一聲道,“若是陰森森,那倒好,說不定是爹娘回來看我了。”
她正愁找不到線索,若是爹娘回來給她點指引,那她也能輕松些。
小蘿張了張嘴,到底沒說什么。只是跟緊江吟,再加倍警惕著周圍的情況。
江吟沒管小蘿,而是仔仔細細檢查著她經(jīng)過的地方。細到連每棵樹的樹干,都沒放過。
還真別說,在這么仔細的情況下,真讓她發(fā)現(xiàn)了端倪。
她發(fā)現(xiàn)兩棵樹上的刀痕,其中一棵還有凹進去的鈍器痕跡。看樣子,有點像是什么暗器。
江吟磨蹭著樹上的凹痕,輕聲道:“小蘿,你見過這樣的武器沒?”
看這個痕跡的模樣,大抵就是在最近留下的。當(dāng)然,不排除跟她爹娘無關(guān)。
小蘿定睛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搖頭道:“沒見過,像是錐子鑿出來的,又像是石頭。”
總之,看著就是什么鈍器使勁兒鑿上去之后形成的。
江吟瞇眼,將凹痕跟自己的身量比了比,剛好在腦門兒的地方。
她心下一悸,她娘跟她的身量差不多。剛好在她腦門兒的地方,也就是在娘親腦門兒的地方。
她眼眶微潤,似乎看到了自己娘親被兇手按在樹上錘腦袋的模樣。
她記得娘親的尸首被運回來時,腦袋上是有傷的。她還以為是被磕到的,現(xiàn)在看來,許是鈍器造成的。
也就是說,殺害娘親的兇手,使用的是鈍器。找到用鈍器的人,離真相就不遠了。
想到這里,她連忙記下現(xiàn)在的位置,隨即繼續(xù)在周圍尋找線索。
然而,她除了在這兩棵樹上發(fā)現(xiàn)痕跡外,其他并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
樹林里傳出沙沙聲響,像是有人在里面的動靜。
“娘子?!毙√}拉緊她的胳膊,四處張望戒備著。
“走吧?!?p> 江吟收回心神,帶著小蘿若無其事走回扎營的地方。
王恒和車夫已經(jīng)燒好了水,而方才同樣的問題,她也拿出來問了王恒。
“凹痕?”王恒眉頭微蹙道,“我記憶里并未有用這種武器的人。娘子稍等,我去瞧瞧?!?p> 王恒快速去看了江吟說的凹痕,回來神色凝重道:“娘子,可否需要派人去調(diào)查?”
他很懊惱,先前自己過來調(diào)查時,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個線索。
然而,江吟卻搖頭道:“暫時不需要,只需平日里多加注意即可,免得打草驚蛇?!?p> 這個線索目前還沒有透露出去,那么,兇手便不會故意收斂。
若是讓他們知道這個線索出來了,興許會收斂些也不一定。
江吟要的就是敵在明她在暗,在外人眼里,她不過就是剛及笄的小娘子罷了,不足為懼。
說話間,樹林里又傳來了沙沙聲。不一會兒,從里面跑了只野兔出來。
王恒抬手射出一粒小石子,隨即將野兔收到馬背上,等下一次歇息的時候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