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酸梅湯還是綠豆湯？

　　5月22日，稠城高中再次開學(xué)。

　　“同學(xué)們，大家都看見了，咱們學(xué)校體育館由于一些不可抗力，出現(xiàn)了事故，但大家放心，咱們學(xué)校所有建筑都已經(jīng)通過上級機關(guān)嚴格的檢查，保證沒有任何問題，大家可以安心在這里上課學(xué)習?！?p>　　班主任在講臺上歡迎同學(xué)們的回歸，“當然，體育課還在。”

　　全班歡呼。

　　“為了幫助同學(xué)們盡快進入學(xué)習狀態(tài)，學(xué)校這兩天安排了一場月考?！?p>　　“啊？！”

　　“變態(tài)吧！”

　　班里又是一陣鬼哭狼嚎。

　　班主任抬起手在空氣中往下一壓，笑著說，“晚自習之前把位置排好，明天早上第一場是語文，其他考試安排我待會兒貼到教室后面?！?p>　　“本學(xué)期籃球隊，游泳隊和排球隊所有訓(xùn)練暫停，但籃球場、操場都是可以繼續(xù)使用的，月考之后，學(xué)校決定在本周周五下午開一次趣味運動會，給大家放松放松，有興趣的同學(xué)早點報名啊！”

　　又是一陣喧囂。

　　趣味運動會的項目有袋鼠跳、滾輪胎、過河拆橋、擊鼓顛球和集體的拔河比賽，稠城高中還有射箭這種特色項目。

　　洛棲當然沒什么興趣參加，下課后她低著頭走出教室，準備去衛(wèi)生間洗把臉，下節(jié)是英語課，她得打足精神應(yīng)付那些字母。

　　“洛棲！”班主任在門口截住了洛棲，“過來。”

　　“報個項目？”

　　洛棲抿了抿唇，下意識想拒絕，班主任豎起手指，笑意深長，“雖然學(xué)?，F(xiàn)在還在討論，但我估計大概沒什么問題，提前告訴你一下，這次趣味運動會，家委會準備給咱們提供豐厚的獎金哦，尤其是射箭和拔河，在比賽中名列前茅的個人和集體，都可以獲得家委會的獎金，你考慮一下要報哪一個？”

　　“射箭，我選射箭?！甭鍡劬σ涣?，立馬變了口風。

　　立場？什么是立場？

　　貧窮的洛棲永遠站在錢那邊。

　　“老師，可以多報幾個項目么？”

　　班主任笑了一下，“你撐得住么？射箭是開場的比賽，那時候領(lǐng)導(dǎo)都在，其他個人賽時間都差不多，之后還有集體賽，你報了射箭的話，就再挑一個參加吧，兩個比賽結(jié)束了來參加拔河，多拿點獎金?！?p>　　洛棲點點頭，“嗯！”

　　洗手間里出來，從走廊里望出去，不遠處就是被層層鋼板遮蔽住的，坍塌的體育館。

　　洛棲抹了抹臉上的水珠，眼波閃了閃，轉(zhuǎn)身回到了教室。

　　‘鈴——’

　　中午吃飯的鈴聲響了起來，整棟樓都響起了隆隆的聲音，所有樓板都在震動，無數(shù)人帶著飯卡向食堂發(fā)起了沖鋒，最前面的男生一邊狂奔，一邊發(fā)出一些怪異的叫聲。

　　不到十秒，喪尸圍城般，食堂就被黑壓壓的學(xué)生們攻陷了。

　　洛棲走在最后，避開了擁擠的人潮，腦子里還盤旋著狀語從句、定語從句，二十六個字母排列組合，以各種方式在她腦子里旋轉(zhuǎn)，一只手從身后伸出來，想拍一拍洛棲的肩膀，和她打個招呼。

　　洛棲嘴里還念叨著單詞，和背后長了眼睛似地，一個閃身，就避開了這只手。

　　轉(zhuǎn)過身看去，祝至青面色蒼白，站在她的身后。

　　四周無人，洛棲皺著眉，問，“有事么？”

　　“我試過的，”祝至青說的話沒頭沒尾，“我試過告訴老師，我也試過和我家里人說，甚至報警，我都試過的，洛棲，我不是沒試過，可是都沒用?！?p>　　“警察說沒有證據(jù)，不能立案，這只是惡作劇，是學(xué)生之間的打鬧，老師說我不能有事沒事就去報警，內(nèi)部問題內(nèi)部解決，讓我自己離她們遠一點，把衣服穿穿好，行為檢點一點，他說這些都是小事，重要的是好好學(xué)習······”

　　“我家里······”祝至青扯動一下嘴角，想扯出一個微笑，臉上的笑比哭還難看，“他們說都是我的錯，那些人為什么不欺負別人，就欺負我，他們說這么沒用，不如死了算了······”

　　祝至青一直低著頭，她腳下的地板卻漸漸落下了幾滴清澈的水滴，“洛棲······我試過的，我都試過的，沒有用啊，就是······沒有用的?！?p>　　“這怎么會是小事啊······我都快死了，怎么會是小事?。俊?p>　　她只是在訴說著自己的曾經(jīng)，洛棲卻覺得她在向自己求救，祝至青拉住的不是洛棲，而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洛棲再次想到了那朵從高空墜落，最終跌得粉身碎骨的花。

　　謀殺盛夏。

　　是她謀殺了別人，還是別人謀殺了她？

　　那些參與霸凌的人，還有那些旁觀的人，如果他們沒有把這當熱鬧看，沒有隨眾附和。

　　還有那些本該負責保護的人，如果他們沒有忽略那些異樣，能聽完這些傾訴。

　　是不是什么都不會發(fā)生，所有人都會好好的？

　　現(xiàn)在這件事情擺在了洛棲的面前，她該怎么做？

　　袖手旁觀么？

　　又以什么身份，什么姿態(tài)去插手呢？

　　洛棲知道她身邊發(fā)生了很多詭異的事情，不是怪物就是另一個世界，她身邊危機四伏，她不該有什么朋友的。

　　在她身邊，會很危險。

　　洛棲張了張口，看著低頭哭泣的祝至青，上前一步，想要抱抱她。

　　但祝至青退后一步，低著頭抹掉了自己的眼淚，仰起臉對洛棲笑了笑，“對不起啊，我就是有點難過而已，你是不是餓了？”

　　“我就是想問問，你喜歡酸梅湯還是綠豆湯？”

　　“學(xué)校里要開趣味運動會，我是志愿者，她們讓我去買材料，我就想問問你，你喜歡哪個？”

　　“你要是喜歡酸梅湯，我就多放點梅子，喜歡綠豆湯的話，我就多放點綠豆?！?p>　　“你到時候可以帶一杯回去喝。”

　　洛棲張了張嘴，放下了自己的手，難得有些躑躅，不知道該做什么，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良久之后，她說了一句，“綠豆湯吧，我比較喜歡綠豆湯?！?p>　　她想和祝至青再說些什么，但祝至青得到回答之后，點了點頭，往洛棲手里塞了一個東西，和小兔子一樣匆匆跑開了。

　　洛棲展開手，手心里的是一大塊牛奶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