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位于大雍朝西南,與京城相隔三百余里,看起來并不是很遠,但是中間卻隔了一個小小的慶州。
這讓本該能借助京城之利的它頓時就失去了一大優(yōu)勢。
所以,通州城看起來并不那么繁華。
而此時,這個并不繁華的通州城內卻是紅毯鋪地,鑼鼓開道,大大小小的官員們百十余人,再加上各種衙役,吏員加起來有數百人,浩浩蕩蕩朝著城外走去。
這排場,不可謂不大。
在臨街的一個叫七寶樓的二樓靠窗位置,兩個看起來極為秀氣的公子一邊喝著清茶,一邊淡淡的看著大街上的情景。
細看之下發(fā)現,正是女扮男裝的項蘊和魏曉月。
見街上的百官都已遠去,項蘊悄聲問道:“曉月,你說這回來通州的欽差會是誰?。俊?p> “這我哪兒知道???咱們半個月前趕來通州之時皇上還沒決定讓誰來呢,反正不是我爹那一派就是嚴懷甫那一派。每次都這樣,就沒點新鮮的。”
項蘊聞言嘻嘻笑道:“就是就是,你說你爹跟嚴懷甫斗來斗去都多少年了,結果還不是誰也奈何不了誰?”
“就是,要我說就該給他倆一人一把刀,讓他倆相互砍一架,誰贏了以后就聽誰的。何必那么麻煩!”
項蘊被魏曉月的話逗得“噗”的一聲笑了出來,禁不住樂的問道:“你就不怕你爹被嚴懷甫打敗了傷著嗎?”
魏曉月白了她一眼,說道:“我爹才五十多歲,那嚴懷甫都快七十了,他能打得過我爹?”
項蘊一愣,剛剛止住的大笑又發(fā)作起來:“曉月,你……你太機智了,哈哈哈哈!我要是做皇上我肯定封你進內閣做首輔!”
魏曉月一聽,趕緊探過身去捂住項蘊的嘴巴,佯怒道:“姑奶奶啊,這里可不是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員都認識你,你亂說話沒人敢治你罪。這里可是通州啊,被人聽到了告你個謀逆之罪就把你關大牢了?!?p> 項蘊“嗚嗚”兩聲,打掉魏曉月的手說道:“知道了知道了!臭曉月,這不是沒人嗎?”
魏曉月看著項蘊的嬌嗔一時有些呆住了。
雖然把長發(fā)束起,也穿著男人的裝扮,但是那如遠山的黛眉,似新月的眼睛無時無刻不在散發(fā)著一股難以言說的媚態(tài)。
項蘊被她的眼神看的直發(fā)毛,揮手在魏曉月面前晃了晃道:“曉月你看什么呢?”
魏曉月“嗤”的一聲笑道:“我在笑,你現在這個模樣哪里還像個男人,簡直比女人還要女人。”
項蘊聞言,伸出手去勾住魏曉月的下巴色瞇瞇的說道:“哪里來的小娘子,敢說本公子不像男人?本公子現在就讓你看看我像不像男人。”
說著,項蘊探過身去就要去吻魏曉月的嘴唇。
魏曉月用手死死抵住項蘊的下巴,口中求饒道:“像像像!公子最像男人了,不不不,公子就是男人??祓埩宋野?。”
項蘊哈哈一笑,放開了魏曉月。
正當魏曉月放松下來之際,項蘊趁她不注意“吧唧”一口親在了她的臉上。
“哈哈哈哈!”
項蘊笑的更放肆了。
“唉!你說說你,哪還有一點長公主的樣子?”
“什么長公主?本公子現在叫項大壯,是來通州辦案的欽差。”
“你是欽差,那那些官員去迎接的是誰?”
“哼!本公子自封的不行嗎?”
魏曉月說道:“好了,別鬧了。約的那人應該快到了吧?”
項蘊道:“不知道啊,信不是你送去的嗎?你看到他收到信了嗎?”
“嗯,我親眼眼看著他那老管家把信交給他的?!?p> “那這會兒應該來了啊?”
正當項蘊疑惑的時候,魏曉月看著窗外忽然說道:“來了!”
項蘊順著她的目光朝街上看去,果然看到一個身著素衣長衫的人朝著七寶樓走來。
不多時,店小二就帶著那人上到了二樓。
待小二退下之后,那人環(huán)視了一圈,發(fā)現整個二樓只有靠窗位子那里有兩個身著錦衣華服的貴公子。
魏曉月看著他仔細打量了一番,只見他身穿一件灰色長衫,腳上穿著一雙黑色長靴。
長衫和靴子看起來都有些發(fā)白,應該是穿了好幾年了。
和他的衣衫相互呼應的是那張有些清癯的臉,下巴上還有一縷稀疏的胡子,而眉眼間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疲憊和郁郁寡歡的感覺。
“可是韓尚廷韓同知?”魏曉月問道。
韓尚廷心下詫異,這二人竟然直接說出自己的名字和官職,看來調查過自己啊。
“正是本官!昨日的信是二位送的?”
魏曉月道:“正是!不過沒想到今日卻是影響了韓同知前去迎接欽差了,實在不是有意。過來坐吧?!?p> 韓尚廷也不客氣,直接就做了下來,然后自顧自倒了杯茶說道:“呵呵!既然二位叫得出本官的名字和官職,那應當知道本官今日就算不來赴約,迎接欽差這事也不會讓我同去。”
魏曉月道:“呵呵!韓同知說笑了,你貴為通州同知,如若要去誰能攔得住你呢?”
韓尚廷哼的一聲道:“如果二位叫本官來只是為了取笑本官,那恕本官不能奉陪了。”
說罷就欲起身離開。
“呵呵!難怪這官當的這么不順心,連這么兩句打趣話都經不住你怎么可能在官場混的下去?”一直沒說話的項蘊忽然開口道。
韓尚廷看了他一眼,疑惑道:“你又是誰?”
項蘊并未正面回答他,默默從袖子里滑出一道金色的令牌,令牌在韓尚廷面前一閃而沒,不過也足以讓他看清那令牌的模樣。
韓尚廷瞳孔猛的一縮就要起身行跪拜大禮。
“免禮!”
項蘊說著,按住了他的胳膊,繼續(xù)道:“我二人奉皇上密旨先一步到通州秘密調查災銀貪腐情況,可是我們二人來到通州已然半個月了,除了見到農戶家徒四壁,餓殍遍野外。官場之上竟是如鐵桶一塊,絲毫查不出什么貪污的線索?!?p> 魏曉月聽了項蘊的話不禁暗暗咋舌,假冒皇上密旨查案也就這長公主敢干了。
“所以,大人都查不出來的線索,是怎么想到來找下官的?”
項蘊盯著韓尚廷就那么看著,只看得他渾身像長了刺一樣難受。
“呵呵!我們雖然查不出災銀貪污情況,但是你韓尚廷的情況我們再查不到就真的可以滾回京城了?!?p> “韓尚廷,你在通州同知的位置上已經做了九年了吧?這九年間不管官職比你高的還是比你低的要不就是高升,要不就是調任京城。只有你一直待在這同知的位置上一動不動,你這韓同知可真的是韓同知?。 ?p> 韓尚廷聞言苦笑道:“大人就莫要取笑下官了,需要下官做什么大人只管吩咐便是?!?p> “好,要的就是韓同知這句話?!表椞N道,“方才我也說了,通州官場好似鐵板一塊,想要撬開這塊鐵板非你韓尚廷不可。”
“下官……”
韓尚廷話還未說出口項蘊便抬手阻止。
“你不用著急做決定,也不要說你手里沒有證據,你在通州做了九年同知,我可真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p> “下官……”
“說了你不用著急做決定,時間還很多,慢慢考慮。不過,也希望你能明白這次的機會對你來說意味著什么。”項蘊說完,又轉個話題問道:“想必韓同知還未用過飯吧?不如先嘗嘗這七寶樓的飯菜如何?”
“下官……???好!”
“噗!”一旁正在喝茶的魏曉月一個沒忍住,嘴里的茶水給噴了出來。
這韓尚廷聽到吃的答應的那叫一個干凈利落,像是沒吃過飯似的。
項蘊也被他這反應弄的有些忍俊不禁,起身招呼店小二叫了滿滿一桌子菜。
菜還沒上齊的時候韓尚廷就已經開始了狼吞虎咽,一邊吃一邊還招呼項蘊和魏曉月,“兩位大人,你們也吃,你們也吃啊!這七寶樓的飯菜絕對一絕,我老早就想來嘗嘗了,可惜啊,實在是囊中羞澀?!?p> “我二人已經吃過了,這都是給你叫的,韓同知自享便是。”
“嗯嗯,好,好?!?p> 項蘊見他只顧吃的認真,便起身準備離開。
“韓同知,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一下我剛才的提議,我們就先告辭了。”
韓尚廷依舊是下筷如飛,一口小酒一口菜吃個不停,口中含含糊糊道:“好說,好說。大人走好,下官就不送了?!?p> 項蘊和魏曉月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便下樓離開了。
二人剛走,本來還在狼吞虎咽的韓尚廷忽然就停下來了,他看著兩人離開的地方陷入了思考。
許久之后,他的目光終于回到了面前的一桌子飯菜上,最終狠狠一拍大腿:“菜得打包!”
街道上,迎接欽差的隊伍已經走出去了好遠,行人們也只有三三兩兩,使得街上看起來很是空曠。
項蘊和魏曉月一邊走著一邊談論著對韓尚廷的感覺。
項蘊明顯看得出來,那韓尚廷有些裝傻充愣,不過她知道這也怪不了他。
畢竟他能在通州遭受排擠的情況下還穩(wěn)穩(wěn)的處在通州同知的位置上不動搖,這跟他小心謹慎的心態(tài)是分不開的。
“蘊兒,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
項蘊微微一笑,樂道:“怎么辦?當然是去迎接咱們的欽差大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