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流浪

　　“我的好阿彪，我來看看你恢復(fù)得怎么樣了？”

　　一大清早，朱祁玉就被段鳴鶴嘰嘰喳喳的聲音吵醒。

　　她昨晚心憂未來，渾身的傷口又疼，愣是一整夜都沒合眼。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她才好不容易升起點(diǎn)困意，剛一閉眼，段鳴鶴那龜孫子就跑來了。

　　“唔……唔！”

　　朱祁玉磨著牙，無師自通了狗狗威脅人時的低鳴聲。

　　段鳴鶴神情困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阿彪，你這是怎么了？以往見到我早就熱情地?fù)u起尾巴了，怎么今天……難道是傷口太疼了？”

　　他的眉頭緊鎖，往前湊近一步，蹲了下來。

　　朱祁玉恨得想再給他一口，剛往上撲，牽動了腰部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哎呦，果然是傷口裂了。”

　　段鳴鶴心疼得緊，一把將她攬進(jìn)懷里，要去掀她腰后側(cè)的紗布。

　　啊啊啊啊啊??！

　　朱祁玉內(nèi)心驚叫，很想一腿蹬開他，偏偏四肢乏力，動彈不得。

　　她的清白啊，變成狗后碎得一點(diǎn)不剩了。

　　朱祁玉心如死灰地閉起眼，不愿接受殘酷的現(xiàn)實(shí)。

　　見阿彪終于安分了，段鳴鶴從懷里掏出一個透亮的小瓷瓶，撒上藥粉，再輕手輕腳地把紗布蓋好。

　　朱祁玉的后腿不再如火燒般疼痛難忍，她聞出了那藥粉的味道，正是百金一瓶的生肌粉，良藥難尋，這龜孫子對他的狗還真舍得。

　　見阿彪瞇著眼閉目養(yǎng)神，段鳴鶴趁機(jī)擼上它的狗頭，誰知道阿彪靈敏地躲開，再次沖他齜牙咧嘴。

　　段鳴鶴有點(diǎn)傷心了，他委屈巴巴地瞪著狗子：

　　“阿彪，你好狠的心，為給你買這瓶生肌粉，我把一年的月錢都預(yù)支了，以后可再也逛不了花樓了……”

　　一聽到他提花樓，朱祁玉氣不打一處來，若不是這個龜孫子帶他弟去逛花樓，她也不會上那破地方逮人，更不會橫遭意外，變成如今這番模樣。

　　只見段鳴鶴的手又伸了過來，朱祁玉不再客氣，“嗷嗚”一口咬了上去。

　　“啊啊啊?。　?p>　　狗房里傳來段鳴鶴凄厲地慘叫。

　　門口守著的阿福慌手慌腳地沖了進(jìn)來，見狀大驚失色，忙不迭地沖出去就要叫人。

　　段鳴鶴疼得臉色發(fā)青，手掌上破了個大洞，狗牙牢牢地嵌了進(jìn)去，血嘩嘩的流。

　　他拼盡全身力氣，抽著氣交代：

　　“不…不許…打……”

　　都咬成這樣了還舍不得打呢！

　　阿福無可奈何，為少爺掬了一把淚，沖上來掰阿彪的嘴。

　　誰知阿彪的嘴和釘子一樣，死死地不松口。

　　阿福大哭：

　　“阿彪你這是怎么了啊，少爺平日里對你多好啊，你還記得王妃對你說過要你保護(hù)少爺了嗎……”

　　朱祁玉愣了一下，咬勁逐漸松了。

　　阿福趁機(jī)把段鳴鶴的手搶救出來。

　　一雙細(xì)皮嫩肉的手上多了好幾個血洞，皮肉外翻，血漬呼啦的，看得滲人至極。

　　阿?？薜蒙蠚獠唤酉職猓?p>　　“少爺，我們把阿彪送走吧，再這樣下去，您說不定哪天就會被咬死啊……”

　　段鳴鶴面容沉沉，看著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朱祁玉毫無悔意，趴在榻上，眼皮都懶得掀。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境況已經(jīng)如此糟糕，還能再糟糕到哪里去？

　　大不了被扔出去當(dāng)一條流浪狗，那也好過在段鳴鶴這龜孫子膝下討生活。

　　半晌，她聽見頭頂傳來段鳴鶴心灰意冷的聲音：

　　“待它養(yǎng)好了傷，扔出去?！?p>　　……

　　時光如流水一般淌過，接下來這兩周，朱祁玉過上了吃了睡睡了吃的愜意生活。

　　雖然第一次吃狗食的時候，她還是花了半個時辰克服心理障礙。

　　璟王府的伙食著實(shí)不錯，豬牛羊雞輪著來，都是還帶著血的新鮮肉。

　　本來朱祁玉很抗拒吃生肉，但她畢竟變成了一條狗，體內(nèi)的狗狗基因讓她對那盆生肉產(chǎn)生了無限的渴望，嘴角都流下了哈喇子。

　　一回生，二回熟，克服了心理障礙后，朱祁玉開始毫無負(fù)擔(dān)地大快朵頤。

　　這兩周，段鳴鶴再也沒來過，偶爾阿福會路過，看向她的眼神充滿了怨憤。

　　呸，狗腿子。

　　朱祁玉不屑地翻了個白眼，繼續(xù)趴在院子中心享受陽光。

　　阿福第一次在狗臉上看到如此生動的白眼，驚得張大了嘴，忙不迭地跑去向段鳴鶴匯報。

　　段鳴鶴停下了手中的事，若有所思，問他：

　　“你說，狗會以為自己是狗嗎？”

　　阿福沒反應(yīng)過來，張著大嘴愣愣地看著自家少爺。

　　段鳴鶴摸了摸他的頭，嘆了口氣：

　　“也許阿彪心里在怨我讓他受到了傷害?！?p>　　阿福簡直匪夷所思：

　　“又不是您踹得阿彪，阿彪要怨也該怨武寧侯家的大小姐！”

　　段鳴鶴握了握拳，恨恨道：

　　“你說的對！都怪那個豬八婆，害得我家阿彪跟中了邪一樣……”

　　……

　　風(fēng)和日麗，陽光正好，到了阿彪被璟王府趕出家門的日子。

　　其實(shí)并沒有人驅(qū)趕，朱祁玉根本不允許別人拿狗繩碰她。

　　等她飽餐一頓后，便大搖大擺地穿過重重家丁，踏過曲折的小徑，來到了璟王府的大門前，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段鳴鶴站在府門背后的陰影處，黯然神傷。

　　他的阿彪，一次都沒回頭，一眼都沒看他。

　　本來他還心軟，想留下相伴多年的愛寵，只要它像往常那樣撲到他的身前搖尾巴，舔他的手和臉，熱情地招呼他……

　　可是，它變了。

　　它的眼神是那樣的陌生和冰冷，在它經(jīng)過他時，他清楚地看到，它的狗臉上出現(xiàn)了一個生動的白眼！

　　江湖路遠(yuǎn)，再也不見！

　　段鳴鶴氣呼呼地關(guān)上了府門。

　　說回朱祁玉，她出了璟王府后，第一件事是跑去一街之隔的武寧侯府。

　　武寧侯府門前的家丁都認(rèn)識璟王世子的愛犬，沒有人驅(qū)趕她。

　　于是，朱祁玉就蹲守在自家的石階下，等得望眼欲穿。

　　終于，大門旁邊的側(cè)門開了一道縫，溜出了一個蹦蹦跳跳的身影。

　　朱祁玉看了看頭頂?shù)奶枺阒肋@小子又在逃學(xué)，看樣子是去找段鳴鶴廝混，還蠢得從正門走，生怕別人不知道。

　　“朱，祁，連！”

　　朱祁玉一字一頓，咬牙切齒，而看在朱祁連的眼里，則是段哥的愛犬莫名其妙地沖他狂吠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