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夢中最后一個場景,她從高樓上墜落,倒在血泊中,在不甘和痛苦中死去!
我這是怎么了,都是因為那個長長的噩夢,可能休息一下就會好了!
胡式微拉上窗簾。
門外林小惠和家婆笑談的聲音不斷傳進(jìn)來。家婆她真的很喜歡小惠呢?;杌璩脸恋厝胨埃轿⑾氲?。
胡式微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暗了,她出了一身汗,覺得身上輕松多了。
但身上黏糊糊的,她想到衛(wèi)生間洗個澡。
到了客廳,家婆和小惠都不在。
她看向窗外。樓下,家婆正在和街坊們打牌。小惠應(yīng)該是回去了。她拿了套干凈衣服在衛(wèi)生間洗了個澡,覺得舒服多了。
洗完澡,她拿出一本速寫本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木棉花,隨手畫了一套木棉花元素的復(fù)古長裙。
她自小喜歡畫畫,上大學(xué)時也是學(xué)得藝術(shù)設(shè)計,雖然從去年家公癱瘓后她就不能去上班了,但她還是在家務(wù)之余在這個本子上畫上幾筆,這也是她繁忙的家務(wù)生活難得的放松時刻。
等給衣裙涂好了顏色,她一看表,呀,已經(jīng)快六點了,阿俊該回來了,她趕忙放下畫筆,到廚房做飯。
等她飯做得差不多了,周文俊和家婆一起進(jìn)了家門。
周文俊在一家廣告公司上班,日常工作都穿著筆挺的西裝,扎著領(lǐng)帶。
他五官清秀,發(fā)型是一絲不茍的偏分,白凈的臉上架著一副金框眼鏡,是個俊秀斯文的年輕人。
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做到了公司中層管理,年薪也不少,徐家珍在四鄰街坊面前頗有面子,她最喜歡干的事有一件便是夸自己的兒子多么好,另一件則是數(shù)落自己兒媳婦的百般不好。
“今天回來得早呢!”胡式微擦了擦手,上去接過周文俊的公文包放到一旁,又幫丈夫解開領(lǐng)帶。
“今天公司的業(yè)務(wù)不多,結(jié)算快?!敝芪目∵呎f邊任由女人幫他摘下領(lǐng)帶掛到衣架上。
“餓了吧?我去盛飯?!焙轿⒆呷N房,丈夫卻跟了進(jìn)來。
“還燒嗎?”他把手自然地放到她的額頭試溫。
胡式微不自覺地偏了偏頭,她不知為何,心里竟有些抵觸。
周文俊楞了一下:“怎么了?”
“剛洗了澡,好點了?!焙轿⑥D(zhuǎn)身去拿碗筷,掩飾剛才的不自然。
“還是要好好休息,最好這幾天不要洗澡?!敝芪目≈灰詾樗€是不舒服,將盛好的飯端去餐廳。
胡式微“嗯”了一聲,低頭露出修長的脖頸。
“阿俊呢,今天小惠過來了?!奔移诺穆曇魝鬟M(jìn)來。
“哦,是嗎......”周文俊端著菜走出廚房,餐廳里家婆和丈夫在說話。
“她還給我買了一件新衣服……”家婆還在說著,胡式微拿碗要去盛粥。
“這閨女的眼光可真好,買的衣服也靚,是紅色的唻,穿在身上可顯年輕啦,小惠說我穿上像四十歲……”
家婆繼續(xù)念叨著,忽聽“啪”地一聲脆響。
廚房里,胡式微手中的瓷碗掉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這是怎么了?”周文俊趕忙走進(jìn)廚房。
廚房里,胡式微像是被嚇到了,呆呆地站在那里沒有動,地上是一堆碗的碎片。
“哎呦,嚇了我一跳......”餐廳的婆婆朝廚房看著拍了拍胸脯,又歪著嘴年念叨:“真是干啥都不利索......”
“你沒事吧?”周文俊看著胡式微像是失了魂一樣,擔(dān)心地問道。
胡式微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話一樣,忽然從廚房走了出去。
“阿媽,是紅色的羊絨衫嗎?”她徑直走到家婆面前。
“是的啦,小惠告訴你了?聽說還蠻貴的唻.......”家婆轉(zhuǎn)頭撇了她一眼。
“你和阿俊成親好幾年了,也沒見你給我買件衣服啦……”
胡式微只覺得渾身發(fā)冷:這為什么和夢里的情景一樣?
夢中的場景雖然斷斷續(xù)續(xù)有些模糊,但在那個長長的噩夢中,她印象很深的一個場景便是,林小惠給家婆買了一件新衣服,是大紅色的羊絨開衫,家婆在去姑婆家吃喜宴時穿過去,受到很多人的夸贊。
現(xiàn)在,為什么夢中的場景變成了現(xiàn)實?
胡式微沒有注意她后邊的話,嫩白的手有些發(fā)顫,細(xì)長的腿也似乎有些站不穩(wěn),雙腳不受使喚一般。
她的腦中只有那幾個字:紅色的羊絨衫!紅色的羊絨衫!
她的眼神驚恐又迷茫,夢怎么可能是真的!
她顫抖著雙腿,無意識地走進(jìn)了臥室,關(guān)上了門。
“你看她哦,我都沒怎么說話啦,對長輩就是這樣,說兩句就不高興了,沒人教養(yǎng)大的孩子就是不懂禮啦……”家婆不滿地?fù)u著頭咕噥著。
周文俊見她臉色有些不對,打掃完廚房的碎片便跟了出來,他沒有管母親的話,跟著她走進(jìn)臥室。
“不高興了?阿媽年紀(jì)大了是話多了些,你別往心里去?!?p> 他輕撫著她的肩安慰道。
卻發(fā)現(xiàn)她全身似乎都在抖。
“怎么了?身子還不舒服?”
周文俊扶著她坐到床上,細(xì)細(xì)觀察她的臉色。
胡式微的臉蒼白地有些嚇人,墨黑的眼瞳帶著驚慌。
周文俊雙手扳過她的臉:“到底怎么了?發(fā)生了什么事?”
“啊?”胡式微似是從夢中驚醒,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丈夫。
他從初中便追她,高中畢業(yè)兩人就在一起了。自從結(jié)婚以來他待她溫柔體貼,給了她一個家。為了他,她可以心甘情愿忍受婆母的挑剔和刻薄,在家公癱瘓后辭去工作專心在家服侍老人。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源于對丈夫的愛。
可是,若夢中的場景變成事實,那最愛的丈夫難道真的和最好的朋友一起背叛了自己?那她認(rèn)為的愛和付出又有什么意義?
“你,和小惠……”她怯喏著喃喃開口。
“什么?”丈夫似是沒聽明白,“你這樣是因為她?不過一件衣服……”
胡式微愣了愣,“對,不過一件衣服……”
“別想這些,快出去吃飯吧?!敝芪目厝岬卣f道。
胡式微搖了搖頭,“你去吃吧,我胃里不舒服,不想吃?!?p> “別鬧脾氣,這樣的小事,你至于嗎……”他坐下?lián)嶂募绨颉?p> 胡式微低著頭,沒有說話。
周文俊有些疑惑,自己的妻子脾性軟,很少耍脾氣,他和她結(jié)婚正是愛她柔軟似水的性子。
或許剛剛流產(chǎn)的女人就是容易敏感,讓她靜一靜也好。
“我去吃飯了,胃難受得厲害地話吃點藥,我過一會兒來陪你?!?p> 說完周文俊輕輕走出臥房關(guān)上門。
“阿俊,別理她,快來吃飯啦!”餐廳里,正在吃著飯的徐家珍招呼他。
周文俊走過去坐下,拿起了筷子。
吃了兩口,忽然問道:“阿媽,今天,林小惠說什么了嗎?”
“小惠???”徐家珍咽下嘴里的飯菜。
“林小惠不是來過嗎?”他停下筷子,看向母親。
“是啊,小惠今天來和我聊天啦,這囡囡可真招人喜歡,又懂事又勤快,今天帶了阿媽愛吃的瓜子來,還幫你媳婦晾衣服……”徐家珍邊吃邊高興地說道。
聽了她的話,周文俊沒再說什么,只是低頭繼續(xù)吃飯,但眼中的表情若有所思。
胡式微一直在房里沒有出來吃飯。
吃完飯,徐家珍非要兒子陪著一起看電視。
周文俊無奈地陪她坐在沙發(fā)上。
徐家珍邊吃著瓜子,邊看電視。
過了一會兒,她斜著眼瞟了瞟胡式微所在的臥室,對一旁的兒子說道:“阿俊,今天別理她,和阿媽一起睡好啦......”
“媽,我不是小孩子了?!敝芪目≌J(rèn)真說道。
從前剛結(jié)婚時,有一次他和胡式微鬧了別扭,徐家珍便讓他去自己房里一起睡。
結(jié)果第二天胡式微知道了以后,對他發(fā)了很大的火。
妻子一向脾氣軟,很少發(fā)火。
他知道妻子對這件事非常反感,從那以后,他也注意了。
“哎呦,多大都是我兒子,和阿媽一個床睡咋的啦?誰也不能說什么的!”徐家珍卻不以為然,又抓了把瓜子在手中磕著。
周文俊洗漱完進(jìn)屋的時候,胡式微背對著他朝里躺著,看著好似睡著了。
他從后面輕輕擁住她,懷中若軟的身體似乎僵了一下,但是沒有動,他將頭靠在女人嫩白的脖頸間,慢慢進(jìn)入夢鄉(xiāng)。
婚后,他一向喜歡抱著她入睡。胡式微沒有推開他。
第二天,周文俊起床摸了摸身旁,沒有人。
他起身看了下桌上的手表,已經(jīng)六點了。
打開門,聞到了熟悉的飯香,胡式微正在廚房做早餐。
他的眉頭舒展開來,還是那個熟悉的妻子。
吃完早飯,六點半周文俊坐上電車去公司上班,胡式微照例給家公按摩,換洗了衣物。
家婆則照例在樓下和鄰居們打牌。
胡式微換了件衣服,提著包走下樓。
“阿媽,我出去一下啦?!彼従觽兇蛄苏泻?,便對徐家珍說道。
“去啦,去啦!”打牌的徐家珍正在興頭上,揮著手不耐煩道。
胡式微沒在意這些,她現(xiàn)在只想去核實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