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第13紀(圣心紀),第98年,十一月十七日,陰夜初雪。
我是倪姬。
曳云山莊的宴會,就是戰(zhàn)場,勝者永遠坐在最高位!
天鵬和司馬青云似乎在策劃著什么,我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戾氣和狂縱無時無刻不在膨脹。
而司馬青云無疑是他手中最鋒利的劍,既使作了警猴的雞,他也無甚怨言。
謝徑陽、柳良能,甚至是任曳云,天鵬都不惜自立為敵,他究竟在想什么?他終是不甘任人擺布的,可反擊的時機已經(jīng)到了嗎?玉郎還沒有任何消息,我都不敢告訴他……
還有,天鵬對陸俊元的態(tài)度很奇怪,他們二人有過什么恩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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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主哪里話來,”陸俊元淡笑著緩緩立起,向軒堂下諸人團團抱了一禮道:“俊元初到玄天界,便蒙莊主抬愛和諸位前輩的多方關(guān)照,一年來恬受榮寵,有愧惶惶。日后,俊元定當虛誠受教,與諸位同仁盡心竭力,為莊主效勞!“
他以晚輩自謙,將自己的榮寵推功于諸位“墊腳石”幕客,博了人氣,又向任曳云討了乖。堂下諸客見他言辭懇切誠惶誠恐,故時芥蒂盡去,不但與他生了同病相憐之意,更欽佩其豁達大度的寬仁胸懷。紛紛向他誠摯行禮,以示友好。
任曳云望著這一堂和氣,心中暗道:“好一個能說會道,通諳人性的陸俊元!看來我還是太小瞧了他!”
一絲不安的戒忌掠過他眉宇,又瞬間消匿,朗聲大笑道:“好!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他左右顧看一番,故作為難道:“時辰已不早,本當開席,只可惜,夢蟾別苑的杜先生還未到來,大家不妨先欣賞歌舞,享用果品,小等一會兒如何?”
他一語甫畢,座下語聲碎碎。
冬夜候客,歌舞煩膩,只盼有熱酒佳肴暖腹,卻不料還要坐食那乏味果品,濃茶下肚,更是肌腸轆轆,不稍一會兒,諸人皆有惡意,暗暗怨罵起夢蟾別苑的遲來之客。
二更末鼓敲過,任曳云停杯觀得席下諸人的闌珊意興,面色也越來越陰沉。軒門外侍應小跑上來大聲唱喝道:“夢蟾別苑杜先生,杜夫人到!”
舞樂驟息,舞伎們風一般地散去了,席間真空般靜得一靜,諸人齊齊停杯外顧,只見庭門外無數(shù)彩衣侍女執(zhí)了星星燈火,簇著杜圣心夫婦款款而來。
杜圣心昂首闊步,錦袍博帶,難能地著了一身華貴正裝。倪姬高髻金釵,宮紗曵地,薄施脂粉的面顏光艷照人。其后司馬青云勁裝簡束,黑鷹在手。
杜圣心緩行至廳門前,望了眼燈瑩下及膝高的門檻,背手端袖,在原處立定,瞇眼輕嘆道:“看來——我們還是來晚了?!?p> 他遲來怠席,還一副錯不在我的口吻。諸客聞得此言一股莫銘煩惡上涌,紛紛轉(zhuǎn)頭瞪來,華宴廳堂一片沸反之聲。
任曳云微微一怔,強笑道:“不晚,不晚,杜先生來了就好!”
杜圣心鳳眼輕合,立在當?shù)匾粍硬粍樱?p> “天鵬要擺架子,成心不讓任曳云下臺,哼,且看這老匹夫如何應付!”倪姬偷望丈夫背影不由自主唇含淺笑。
倪姬識得杜圣心伎倆,座間又有哪一人不識?立時間人人目光上下流轉(zhuǎn),看他二人誰先讓步。
任曵云驚怔而怒,雙目劍般逼視杜圣心,怎奈杜圣心面作淺笑泥塑石刻般毫無所動。
四下剎時詭異的安靜下來。
時間越久,這種安靜就越是危險!
“哈哈哈哈哈,請,請……”尤幸任曳云間不容發(fā)間大笑著站起,幾乎是一路小步地穿堂而下,親到廳門抬手為杜圣心引向道:“請先生上座!”
杜圣心唇角高軒,刮一眼任曳云額邊的青筋朗聲笑道:“有勞莊主!莊主,請!”
任曳云顏面盡失,還叫他討了個乖。望著杜圣心大搖大擺跨過門檻,眼中怒意熾然,面上卻還要與他并肩入席,演好這出“賓主相協(xié)”。
滿堂賓客目隨他二人自座前攜手而過,臉上表情千奇百怪,四下里靜得死沉!
倪姬在侍從指引下在側(cè)后位落了座,卻見杜圣心兀自立在桌前,冷冷注視著對座,漫聲笑道:“一別經(jīng)年,陸世兄可好啊!”
陸俊元似不屑巴結(jié)新貴無心湊望,正自埋頭想著心事,突聽這一聲“問候”,渾身一顫,抬頭間,映入眼瞼的居然是大師兄杜圣心一張“催命符”般森冷的笑臉,剎那間一股寒氣侵心,呼吸都不由停了。
“你-----”他嗓底麻木地瀉了個音,瞳孔收縮。
“怎么?二位------認識?”任曳云望著他二人的表情,溝壑縱深的臉上漫過一絲詭黯。杜圣心雙目緊盯陸俊元,突而呵地一聲輕笑。搖頭道:
“不,不認識!久仰而已!————‘陸俊元’陸先生!果然是‘真人不露相’,聞名‘不如’見面呀!”
他目光灼熾,暗諷他不敢以真名示人。
“啊,不敢不敢……”陸俊元周身如遭棘刺,面色陣青陣白,局促地從座上站起回禮。不知怎的雙股寒戰(zhàn)竟打了個趔趄,衣袖斜帶,“當啷”一聲撞翻了茶碗,茶水四流。
側(cè)旁的秦媚兒嬌呼著跳將起來,拽著被淋濕的羅袖吃驚地望向杜圣心,一雙游離不定的瑩眸,剎那定格在杜圣心冷峻的側(cè)臉上,櫻唇微張,滿目驚羨。
陸少卿伺坐在后席,方將詫異的目光自杜圣心臉上收回,回頭便見到秦媚兒那本性難改的嬌淫之相,即時一股無名暗火竄將上來,直如要將手中瓷杯攥碎。
杜圣心漠然斜過眼,與滿面桃花的秦媚兒對了個正色,余光掃見妒火正灼的陸少卿,剎時猜中了就中情由,勾緊嘴角不無惡意地沖秦媚兒笑了笑,驀地退開半步,朝陸文軒笑道:“陸先生,禮重了!”
“啊,俊元-----我來為你介紹?!比我吩坪呛巧啃ι蟻恚骸斑@位,就是新來的夢蟾別苑杜圣心杜先生。
杜先生可是個有心人啊,想必你的事由生平,這一年來為山莊立下的偉業(yè)豐功,他早已探查得一清二楚,故來向你親近,你——也不必太過詫異吧!”他語帶警示之音,一改方才的輕漫,幽幽斜瞟了杜圣心一眼。
“杜某多有失禮,陸兄——不必放在心上。”杜圣心側(cè)轉(zhuǎn)頭壓低聲音,笑意如冰封下的暗流翻徊不止。陸俊元強起精神朝杜圣心抱拳笑道:
“哪里哪里,是在下失禮才是!”他額頭已有細汗?jié)B出,一揖到底道:“杜師……世兄的絕技高才,在下也是久仰了!”
杜圣心緊咬頜牙端著笑,眼神許久未動。
“哈哈,如此,請兩位先生入座吧。來人,上酒菜開席!”任曳云明顯感到了他二人間的詭異氣氛,一個暗劍冷槍一個棉里裹針,表面上卻是相見甚歡一團和氣。心中攜疑,暫不發(fā)作。
熱菜上桌絲竹重起,侍女仆從隨席伺候,堂上氣氛漸酣。
陸俊元惴惴不安地回座,上列位的幾席幕客見他失陣,面現(xiàn)不善,相互遞了個眼色。
陸俊元左側(cè)下席的“凜霄卸月掌”柳良能望了望對面的“盤螭腿”謝徑陽,二人同時立起向杜圣心抱拳道:
“杜先生請了!久聞閻羅令主英明睿智武功蓋世,在下通云閣柳良能,敢請賜教!“
“還有在下青龍居謝徑陽!”
杜圣心垂眸端坐,充耳不聞。他二人乃是有意挑釁,見他這般不禁怒起,謝徑陽垂手執(zhí)杯,大聲道:“在下先敬杜先生一杯!”言出手動,一只瓷杯破風而出徑打杜圣心面門。
柳良能見他出手,更無遲疑,疾聲道:“在下這里有筷子!”手起掌落,案桌震蕩,一雙象牙玉筷嗖嗖掠出,直取杜圣心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