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思散文 童年的故鄉(xiāng)《與扁鵲有關(guān)》
朋友夏青皖在公安局當(dāng)副局長,一個周末的早晨給我打電話,說讓我陪他出去散散心。
夏青皖平時總是嘻嘻哈哈沒心沒肺的,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不開心的事。
一見面,果然有些不對。整個人蔫頭蔫腦的不說,氣色也不怎么好,臉陰沉得像要下雨。
我問他怎么了,是不是又和老婆吵架了。他說不是。我又問,是不是在局里挨批了。他還說不是。我又問了幾個是不是,他都說不是。
問到這,我的心里有了一種不詳?shù)念A(yù)感,是不是這個家伙得了什么不治之癥?否則沒有道理啊。
可看上去怎么著也不像是得了不治之癥的人。
夏青皖人長得很魁梧,一米八的大個子,體重一百八十多斤,健壯得如一頭小牛。平時特別注意鍛煉身體,光胳膊上的肌肉就能頂個牛腱子。別看他幾十歲的人了,可肚子上還有幾塊腹肌。不像我,年輕時六塊腹肌早就合并同類項變成一塊了,至于胳膊上那幾塊肌肉,也早就被脂肪收買納編了。
夏青皖不但身體健壯,而且什么病都沒有,幾年都不感冒一次。
不過現(xiàn)在的人也不好說,竟有那種看上去健健康康的,一有病就是絕癥。難不成他也是------
我實在是不愿往這上想,可嘴上還是問了句:“怎么了,得癌了?”
他說:”你就不能盼著點我好。”
說完還用拳頭砸了砸自己的胸脯,意思是他健康著呢。那聲音,“咚咚”的,像敲擊一面戰(zhàn)鼓。
我說那到底是啥事啊,陰沉著個臉,跟給誰戴孝似的。
我和夏青皖平時總開這種玩笑,大家都習(xí)慣了。
問了無數(shù)個是不是之后,他終于道出了緣由。
原來,市里搞了綜合治安情況評比,他們局被評為倒數(shù)第一,而這項工作正是他分管的。
評比的標(biāo)準(zhǔn)和以前一樣,簡單地說,就是看誰抓的人多,誰破的案多。他們局各項指標(biāo)都落后別人,所以就自然而然地排在了最后一名。
夏青皖這個人很要強(qiáng),就怕誰說他工作沒干好。
我勸了他幾句,可效果并不怎么好。我說要不找?guī)讉€人陪你喝點。我的意思是,多找?guī)讉€人勸勸他,人多一亂乎說不定心情就好了。
可他說哪有心情喝酒。我想也是,古來就有借酒消愁愁更愁的說法。
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可他還是悶悶不樂的。我不知道什么樣的解藥能治好他的病。就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腦子里突然有了一個想法。我說要不咱倆到附近的寺廟散散心吧。
離我們不遠(yuǎn)處有一座寺廟,這個寺廟比較小,也沒什么名氣,平時去的人也不多,倒是挺清凈的。
他也沒有什么好去處,就點頭同意了。
幾十分鐘后,我們就到了那座寺廟。
果然,寺廟很清凈,清凈得有點冷清。很少看到游人,偶爾三三兩兩的,不是燒香拜佛的就是出來溜達(dá)的。
一個擺攤算卦的坐在路邊,生意更是冷清。
我說搖一卦吧。許多人遇到不順或不解,就會找算命打卦的給算算,像央視某欄目里的求助熱線。
夏青皖抽了一個簽,是個下下簽,明顯感覺不滿意。我示意他再抽一個,結(jié)果又是下簽,還是不滿意。我說再試試,果然第三次抽到了個上上簽。
其實許多抽簽的人都有這樣的心里,一定要抽到自己滿意的簽為止,有點像減肥的人稱體重,一定要稱到滿意的斤兩為止。
到了廟里,我說上炷香吧。他說他不信這些東西,我說既然來了就上炷香吧。
他有點勉為其難的樣子,不過香還是上了。上完了香后還朝菩薩拜了幾拜,雖然拜得不夠虔誠,但總算對菩薩有所尊敬。
燒完了香拜完了佛后,我和夏青皖隨便在里面轉(zhuǎn)了一會兒,也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好玩的東西,他的情緒也沒有什么明顯的好轉(zhuǎn)。盡管我總是沒話找話和他聊天,可他并不積極回應(yīng)。
我說,咱倆看看那個老和尚怎樣?他不置可否。
我拉上他就朝老和尚住的地方走。
這座寺廟平時就一個老和尚住在這里,偶爾也有出家人路過寺廟掛單。
到了老和尚處,果然就他一人,老和尚正在念經(jīng)。見我們來,老和尚舉起右手施了個禮。我不知道怎么回禮,匆忙中也舉起右手還了老和尚一個一模一樣的禮。
老和尚大概有六十多歲的樣子,個子不高,人長得很是清瘦,栓根繩子能當(dāng)風(fēng)箏放的那種,看上去就像個紙人。
可能是平時來人較少的緣故吧,老和尚顯得很熱情,不但主動和我們聊天,而且還給我倆倒了一杯茶。
聊著聊著,老和尚好像看出了夏青皖有什么心思。
就主動問道:“施主是不是有什么心思?”
夏青皖欲言又止的樣子,看來他是不想把自己的不快說給老和尚,只能由我做他的發(fā)言人了。
夏青皖并不反對我做他的發(fā)言人,我簡單地說明了一下情況,但老和尚似乎聽得并不怎么上心。因為我發(fā)現(xiàn)他有時閉著眼。
待我說完,老和尚竟然問起了一個與此事完全無關(guān)的問題。
“施主可知道扁鵲?”
老和尚沒有看我,而是看著我的朋友夏青皖。
“當(dāng)然知道?!?p> 夏青皖心想,自己又不是來看病,提扁鵲干什么,難不成老和尚有 X光眼看出自己有什么疾病。
我一聽到扁鵲這個名字也是心里一緊,也以為老和尚看出了什么玄機(jī)。
老和尚繼續(xù)問道:“可知扁鵲兄弟幾人?”
夏青皖只知道古代有個扁鵲醫(yī)術(shù)很出名,可他并不知道扁鵲兄弟幾人,所以只能搖了搖頭。
“兄弟三人?!?p> 我站在一旁替夏青皖做了回答。
其實我上學(xué)的時候也只知道扁鵲,后來因為一個親戚患病老是吃中藥,這才讓我有機(jī)會知道扁鵲的一些家事。
“兄弟三人中誰的醫(yī)術(shù)最高明?”
老和尚把目光對準(zhǔn)了我。
“當(dāng)然是扁鵲,其他兄弟二人別說是醫(yī)術(shù),歷史上連個名字都未曾留下?!?p> 聽完我的回答,老和尚笑瞇瞇地說:“此言差矣。”
我心想,這個老和尚肯定沒讀過幾年書,否則怎能說出這樣的話。
夏青皖更是帶著懷疑的眼光看著老和尚,心里本有的幾分尊敬也打上了大大的折扣。
老和尚顯然已經(jīng)看出了我倆的疑惑,但還是不緊不慢地說道:“且聽貧僧慢慢講來?!?p> 接著,老和尚就把扁鵲三兄弟的故事講給我倆聽:說一次魏王問扁鵲,說你們兄弟三人誰的醫(yī)術(shù)最高?扁鵲說,大哥最好,二哥差些,我是三人中最差的一個。魏王不解,說你扁鵲大名鼎鼎無人不知,而你大哥二哥卻默默無聞,你卻怎么如此排名呢?扁鵲說,大哥治病,在病情尚未發(fā)作前就施法將病根予以清除,其醫(yī)術(shù)高超外人不知道,只有家人知道,所以沒有名氣。二哥治病,是在疾病起初,癥狀表淺時施治,雖藥到病除,但鄉(xiāng)人認(rèn)為他只會治小病,故名聲也不大。而我治病,都是在病人病情危重痛苦萬分之時予以施治,分別應(yīng)用針灸、藥物內(nèi)服外敷,甚至是動用手術(shù),才能使病情轉(zhuǎn)危為安逐漸痊愈。所以大家都認(rèn)為我的醫(yī)術(shù)神奇,因此能聞名天下,這就叫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亂治未亂。
“二位施主可聽懂了?”
沒等我倆回答,老和尚又說道:“簡單點說吧,這就好比流行病與疫苗,你們說是疫苗的功勞大,還是醫(yī)院治病的醫(yī)生功勞大?這就是扁鵲說的'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亂治未亂'”。
老和尚說完,眼睛看著夏青皖說道:“施主所做的工作就相當(dāng)于那只疫苗,而其他人就相當(dāng)于醫(yī)院的醫(yī)生,人們看中的往往是醫(yī)生,而卻忽略了疫苗,所以你感到委屈也就在情理之中了?!?p> 聽到這,我和夏青皖大有“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感覺。尤其是夏青皖,聽完老和尚的話后,心情豁然開朗,一連給老和尚鞠了三個躬,差點給老和尚送走了。
老和尚的一番話,對我和董青皖都有很大的啟發(fā)。回來的路上,我和董青皖討論了半天這方面的問題。不光它們單位的評比是這樣,其它單位也大多如此。
比如每年都搞的環(huán)境衛(wèi)生評比,每次評比,受表彰的往往是出人出車最多的,清理垃圾最多的;又比如,公檢法部門的評比,受表彰的往往也是打掉了多少個黃賭毒犯罪團(tuán)伙、詐騙集團(tuán),以及端掉了幾個黑社會組織作為評比的重要指標(biāo)?;旧鲜亲サ娜嗽蕉?,受到的表彰也就越多。法院、檢察院、紀(jì)檢、信訪等部門,也把受理案件多少作為考核評比的重要依據(jù)。更早些年除“四害”的時候,更是誰上交的老鼠尾巴多,誰就能評上先進(jìn)就能得到更多的獎金。
類似這樣的做法,大家都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了。
不過正人魯迅所說:“從來如此便對么?”
陸石.
陀螺轉(zhuǎn)得快不是因為腳下的珠子,而是主人手里的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