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思散文 童年的故鄉(xiāng)《石碾子》
我家后院的一個小山凹里,有臺石碾子。因為碾米磨面的時候怕風(fēng),所以許多石碾子都被安放在山凹里。
城里人可能不知道什么是石碾子,可農(nóng)村人卻沒有不知道的,就連懷里抱的孩子,都知道石碾子。
石碾子的功能相當(dāng)于磨米機磨面機,不同的是,效率比較低,屬于比較原始的工具??稍谀ッ讬C磨面機沒有問世之前,它可是農(nóng)村糧食加工的主要工具,甚至是唯一的工具。就是后來有了磨米機磨面機,人們?nèi)匀辉谟盟朊啄ッ?。因為到生產(chǎn)隊去磨米磨面,需要花錢不說,主要的是平時沒有那么的糧食,量小了生產(chǎn)隊不給磨,也不值當(dāng)。只有到了秋天糧食歸倉了,或者年根淘米蒸餑餑的時候,才會去用磨米機。否則都是用碾子碾米磨面。
那個時候,碾子是利用率最高的一個工具,就連生產(chǎn)隊的驢都沒有它的利用率高。驢還有吃草和休息的時候,可碾子卻很少有休息的時候,起早貪黑的幫人們碾米磨面。因為每家每戶都得用它碾米磨面,沒有例外。利用率高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哪家也不可能把米一次都磨了,都是現(xiàn)吃現(xiàn)磨。正因如此,村里的每臺碾子都閑不著,張家用完李家用,有時還得排隊。因為大家都在等米下鍋。
所謂的米,主要是指玉米。那個時候,玉米是農(nóng)村的主要糧食。把玉米磨成小粒,甚至是磨成面,然后煮成玉米粥。
由玉米粒變成玉米粥,最關(guān)鍵的是得把玉米磨碎。這個時候,碾子就派上了用場。
我家后院的那臺石碾子,已經(jīng)有些年頭了。小的時候曾經(jīng)問過母親,這碾子有多少歲了,母親說她嫁過來的時候就有了。后來又問爺爺,爺爺也說不清楚,他說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至于是哪一輩的祖宗留下來的,沒人能說得清楚。仿佛村里有了人,就有了這臺碾子似的。
可別看這臺碾子這么高壽,用起來卻是非常好用的,一點老態(tài)龍鐘的感覺都沒有。主要原因一是碾子的石材選的好,是上等的灰色花崗巖,就是百年千年也不風(fēng)化的那種;二是這臺碾子經(jīng)常有石匠維修。
碾子碾米磨面靠的是碾齒。碾齒相當(dāng)于人的牙齒,人是靠牙咬碎東西,碾子是靠碾齒碾碎東西。人的牙齒老了,就咬不碎東西了,碾子也一樣,碾齒磨平了也碾不碎東西。因此,過段時間就得給碾子修修碾齒。村里的石匠就會像牙科醫(yī)生給病人修牙一樣給碾子修牙。一把錘子,一根釬子,把每個碾齒都重新鑿一遍。有點像人類用牙簽給自己掏牙縫。與醫(yī)生給人修牙不同的是,修個牙也就是幾十分鐘或者個巴小時的事,而給碾子修牙,一個好石匠也得干上半天時間,甚至更長,因為碾子的牙齒比鯊魚的牙齒還要多,甚至可以與蝸牛的牙齒相媲美。
小的時候,這臺碾子我可是沒少和它打交道。下午放學(xué)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用瓢崴上一些玉米,然后拿上一把笤帚,急三火四地去碾米。
碾米既不是什么技術(shù)活,也算不上什么體力活。把米碾碎就行,顆粒大小適中既可。推碾子也不是很累,但這對于一個孩子來說,卻算得上是一個體力活。記不清自己是幾歲就開始推碾子的了,反正很小就開始了,那個時候,自己好像還沒有碾子高??蛇@一點不影響去推碾子,因為這么大的孩子都得學(xué)會推碾子。不說是一項必備的技能也差不多。很少有例外。
即使后來生產(chǎn)隊里有了磨米機,平時也還得靠人推碾子。這一推就是好幾年,直到十五歲那年當(dāng)了兵,才徹底告別了推碾子的生活。
我走后,那臺碾子繼續(xù)履行著它的使命,具體服役到哪一年,好像沒人在意過。
這期間,我再也沒有看過那臺石碾子。推碾子似乎也徹底退出了歷史舞臺。
多年以后,再回老家的時候,突然有種想看看那臺石碾子的想法。
再回去的時候,村子里的變化很大,尤其是房子,好多都是新蓋的,分不清誰是誰的,連路都不是原來的老路了。
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那臺石碾子。多年不見,我們彼此都很陌生了。
原來在碾子外面砌的一圈圍墻,早就坍塌散架了,像殘垣斷壁的古跡。碾子上的推桿早就沒有了,只剩下光禿禿的碾盤和滾子,仿佛一個缺胳膊少腿的廢人。原本鋒利的牙齒也都全部脫落了,像沒牙的老太太,只剩下光禿禿的牙床。原本生機勃勃的碾子,如今卻像標(biāo)本一樣陳列在那里。見證著這里發(fā)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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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石.
離開了太陽,月亮就是個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