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衛(wèi)小娘，你不疼我了
墨蘭在房中摔杯砸盞時，明蘭已經(jīng)給大娘子請完安回到自己屋里了。
她手里提著兩籃子點心，一籃是祖母親手做的，一籃是大娘子賞的，她高高興興地都拿回了屋里，沒再像前一世那樣傻傻地想給父親。
上一世的她，曾經(jīng)真的很渴望父親的疼愛，也很相信父親所說的事忙沒空來看他們。所以，當(dāng)獲得祖母送的酥餅后，她就巴巴地等在祖母門口，等父親給祖母請完安，才上前跟父親說幾句話，然后把這籃精美香甜的酥餅都送給父親。
她記得，正是那次，父親答應(yīng)了來房中看阿娘，被自己揭破了官中苛扣日用的事情，最后不但真相未得昭雪，還被林噙霜反將一軍，把連日來少了的東西全都栽贓到小蝶身上，差點就要了小蝶的性命。
這一世，她不會再試圖帶父親來阿娘的房里，不會再跟父親哭訴家用的短缺。
他是個蛇鼠兩端，不堪托付之人。
但是，明蘭也不會坐以待斃。
她把湯婆子全都塞在阿娘被子里，讓她上去躺著暖呵會兒，然后和小桃兩個一起去找華蘭。
華蘭定親前，明蘭就經(jīng)常會去陪她說話，所以衛(wèi)小娘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只囑咐明蘭不要給人家添亂。
主仆二人到時，華蘭正在屋里罵：“墨蘭那個死丫頭，仗著她娘得寵，小小年紀(jì)就目無尊長，不僅給祖母請安遲到，我說她她還敢頂嘴！要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這墨蘭整個就是林噙霜的翻版。不，比林噙霜還跋扈！”
聽見婢女通傳說明蘭來了，華蘭這才住了嘴，喘了幾口氣，道：“請六妹妹進(jìn)來?！?p> 明蘭一進(jìn)來就撲到華蘭腿上，抱著她，淚眼汪汪地道：“大姐姐！”
華蘭一愣，摟著明蘭道：“怎么了小六？”
明蘭不再說話，只拿眼朝旁邊看了一圈，華蘭會意，道：“你們先下去，我沒叫人不許進(jìn)來?！?p> 丫鬟帶著小桃出去。
聽到腳步聲走遠(yuǎn)，明蘭才放開華蘭的腿，后退幾步，接著撲通跪下，行了個大禮。
華蘭忙上前扶起明蘭，急道：“自家姐妹，你作什么給我行大禮！究竟怎么了？告訴姐姐?！币贿呎f，一邊給明蘭擦淚。
明蘭：“大姐姐，我們房里的用度已經(jīng)好幾個月沒足過數(shù)了！我和小娘每天都吃不飽，現(xiàn)在天那么冷，屋里也沒有灰花炭，只有灶炭，只能拿來燒水熱湯婆子，我小娘每天都凍得臉發(fā)青。再這么下去，再這么下去……”
華蘭：“什么，你是說林噙霜苛扣你們用度？可公中都是要記賬的，她怎么敢？”
明蘭：“他們壞得很，拿灶炭抵屋炭，拿潮米霉面抵白面，小蝶和小桃經(jīng)常被他們蒙騙，但又已經(jīng)按了指印……”
華蘭：“那月錢呢？”
明蘭：“他們以次充好給得多，說我們多拿了東西就要從月錢里扣，所以月錢也總是不足數(shù)，有時候甚至都不給。我阿娘把嫁妝都當(dāng)了，都當(dāng)沒了……可就算這樣，也還是不夠，我們真的快活不下去了……”
華蘭一拍桌子：“可惡！衛(wèi)小娘可還懷著盛家的骨肉，林噙霜也不怕被祖宗拖下去打死！我現(xiàn)在就去告訴母親?！?p> 明蘭拉住她，道：“大姐姐，大姐姐！現(xiàn)在我們沒有證據(jù)，如果直接告訴大娘子，她肯定會幫我們?nèi)デ么蛄中∧?，可林小娘會認(rèn)嗎？她手里有假帳，拿出來一糊弄說不定就過去了，也許還會栽贓給我們?！?p> 華蘭微微皺眉：“沒錯，這是她能干的……可，你怎么會想到這些？”
她蹲下身，看著不到八歲的明蘭。
明蘭哽咽道：“因為之前小蝶就跟他們鬧過，就是這么被他們給堵回來的。小娘知道自己斗不過林氏，不讓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我看著小娘受苦，實在心痛，可沒有證據(jù)，不敢貿(mào)然求到三位尊長那里去。但最近實在太冷了！昨夜我小娘冷得發(fā)抖，我跟她睡都沒辦法讓她暖起來……我實在害怕再這么下去會出人命，只好來求大姐姐救命……”
華蘭聽得心酸，抱著明蘭也紅了眼。俄頃，她對明蘭道：“這樣，一會兒你先回去。我晚一點去你們屋里看看。嗯……我會叫上劉媽媽，她是母親身邊最得力的，做事也周全，回頭如果真的要母親出面，她可以幫上忙?！?p> 明蘭在心里暗暗稱贊大姐聰慧，出嫁前就已經(jīng)看明白劉媽媽是個有腦子的。
……
晌午前，華蘭帶著副繡了一半的石榴圖去找衛(wèi)恕意，說是有個地方實在繡不好，要來請教。“正好”劉媽媽要替主母看看衛(wèi)小娘肚子里的孩子，便跟著一起去了。
華蘭一跨進(jìn)衛(wèi)小娘的屋里，就被迎面而來的陰寒激得一哆嗦，打趣道：“衛(wèi)小娘偷偷在屋里鎮(zhèn)酸梅湯了？怎生這般冷！”
衛(wèi)小娘正在床上擁著湯婆，一看來了一個姑娘一個媽媽還有兩個丫鬟，來不及起床，只能就著半坐的姿勢略略躬身，窘迫道：“大姑娘好，劉媽媽好！不知貴客要來，沒有準(zhǔn)備炭火。我懷生體熱，平常都恨不得把窗都開了通風(fēng)?！?p> 華蘭看著一床湯婆子就知道衛(wèi)小娘在扯謊，她沒揭穿，只笑嘻嘻地說：“您不怕冷我可怕。劉媽媽，叫人幫小蝶燒些炭來吧！”
劉媽媽應(yīng)聲答是，跟來的丫鬟里叫春草的就拉著小蝶出去了。
衛(wèi)小娘來不及跟小蝶“串供”，一邊手忙腳亂地穿衣服，一邊問：“大姑娘吃點心嗎？這里有老太太和大娘子賞的點心，您用一點？”
華蘭擺擺手：“我來找你可不為打秋風(fēng)，實在是這個石榴籽繡不好，來找軍師求救了！”
衛(wèi)小娘這才些微散去窘意，笑答：“大姑娘太抬舉我了，我哪里配給您當(dāng)軍師？大娘子屋里的繡娘師承京城綾錦院，哪一個不比我強(qiáng)。”
華蘭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那不一樣，這個枕巾我想自己繡。我記得你陪嫁里曾經(jīng)有過極好看的一副石榴，跟用筆墨畫出來的似的，這才來取經(jīng)。你別藏私，快快拿出來與我仔細(xì)看看?！?p> 衛(wèi)小娘又窘住了，那副石榴圖早拿去當(dāng)了，現(xiàn)在哪里找得到？
華蘭看她這樣，撇嘴：“還真藏著不給我看呀？我不干！衛(wèi)小娘你不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