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月如鉤,倒掛枝頭。
微風(fēng)漸起,樹影婆娑。
虞酒卿長嘆一口氣,似乎在緩解心里的悲傷和壓抑。
她又慢悠悠的端起酒杯,將杯中酒一口飲下,才滿足的笑了笑。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虞酒卿輕聲道:“至于虞暥,他小字叫平,她的母親熹兒原是虞國宮中的婢子,因我父皇酒后亂性,所以才和熹兒有了一夜情。但沒想到,就是那一夜,熹兒懷上了虞暥。父皇并未因熹兒的身份而苛待過他們母子,父皇將熹兒抬做熹美人,也承認(rèn)了虞暥他這個(gè)兒子,將他封為三皇子。景元四十年,寧梓辰率領(lǐng)百萬軍隊(duì)攻入邑都,熹兒也帶著虞暥逃出了后宮……”
景元四十年,后宮中,一身穿素衣的女子,抱著自己十歲的兒子,往皇宮后院跑去。
她是虞暥的母親,名為熹兒,被虞容川冊封為熹美人。
熹兒原是虞國宮中的婢子,景治二十九年冬,熹兒因相貌和顧婉相似,再加上虞容川又因大醉了一場,所以在恍惚中,誤將熹兒錯(cuò)認(rèn)成顧婉,便寵幸了她。
景元三十年,熹兒為虞容川誕下一子,取名虞暥。
熹兒因身份低下,所以被虞容川冊封為美人,賜碎玉宮。
虞容川雖不常來碎玉宮,但對他們母子還是挺照顧有加的,衣食住行方面從未虧待過他們。
但是熹兒從不感激虞容川對他的好,也不奢望虞容川對自己的愛,因?yàn)樗⒉粣塾萑荽ǎ粣蹤?quán)利和他的兒子——虞暥。
今日,敵軍兵臨城下,熹兒要帶著虞暥逃走。
他們雖從皇宮后門逃到了街上,可街上的敵軍卻只多不少,他們舉著屠刀在邑都城內(nèi)亂殺無辜,老弱病殘,男女老少無一幸免。
鮮紅的血液在空中翻滾,落地的人頭多如繁星,哀嚎求饒慘叫,一聲連著一聲,從無間斷。
就連百姓家的牲畜糧食衣服或值錢的東西都被士兵瘋狂劫掠,敵軍如地獄來的惡鬼,騎著高頭大馬,在城中肆意殺戮,他們每殺死一人如同碾死一只螞蟻般容易,在他們眼中,虞朝子民的命已不是命,而是等日后新朝建立,這份功績就是他們對著百姓炫耀的資本。
“啊~”
一個(gè)耄耋之年的老翁被敵軍一刀砍向后背,他一聲慘叫,滾燙的鮮血濺了熹兒一身,將熹兒白皙嫩滑的臉染成一片血紅。
熹兒看著老翁從自己面前倒下的那一瞬,嚇得心驚肉跳,目瞪口呆,等她反應(yīng)過來時(shí),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腿已抖成篩糠。
敵軍手執(zhí)血淋淋的大刀,熹兒看著刀上的血液在雨水的沖刷下劃過刀身,低落地面,她嚇得氣息不穩(wěn),眼中淚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轉(zhuǎn)。
當(dāng)敵軍朝她一步一步走來時(shí),她牽著虞暥的小手,步步后退。
熹兒的雙眼死死盯著面前的敵軍,敵軍那張臉冷的如千年的冰塊般,陰森嚇人。
虞暥還很年輕,又是熹兒的親生骨血,熹兒自然是不愿讓他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女子本弱,為母則剛。
熹兒下定決心要犧牲自己保下虞暥,她在心里醞釀了好一會(huì)后,才心一橫,牙一咬,一把甩開虞暥的手。
“?。。。?!”
熹兒一聲大叫,不管不顧向敵軍沖去。
“噗!?。。 ?p> 敵軍一刀刺穿了她的腹部,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娘?。。?!”
虞暥聲嘶力竭的一聲哀嚎,淚水隨即掉落,混合雨水落在地面。
“走!”
熹兒用盡全部力氣,喊出一字后,便雙手一下抱住敵軍,不讓他向前傷害虞暥。
虞暥泣不成聲,但也被眼前的一幕給驚嚇的臉色慘白,手腳冰冷。
虞暥明白,熹兒這是在給他爭取逃跑的機(jī)會(huì),若他不跑,熹兒就白白犧牲了。
虞暥最后看了一眼還在拿命和敵軍僵持的熹兒后,他轉(zhuǎn)身就跑,忍著一腔悲痛,一腔仇恨,在滿是尸體的大街上,他用盡全力飛快跑著。
虞暥的心跳的很快,好似碎了一般,疼痛難忍,但他絲毫沒有停下腳步,因?yàn)?,他從此刻起,想好好活著了?p> 只有活著,才能為母親復(fù)仇。
而復(fù)仇也將會(huì)成為虞暥心中最大的執(zhí)念,這份執(zhí)念會(huì)讓他好好活著,無論經(jīng)歷多少磨難,只要執(zhí)念在,他便不會(huì)輕言放棄。
清夜無塵,月色如銀
虞酒卿站起身走到窗前,她伸手推開窗戶,窗外漆黑一片,十分寂靜。
寒風(fēng)涌入屋內(nèi),將她的醉意吹散了幾分。
她看著無邊的夜,一雙漆黑的眸子雖如天上星辰,璀璨耀眼,但眸底卻盡是凄涼。
“熹兒死后,虞暥為躲士兵,白日里東躲西藏,到了夜晚,就隨便找了塊干凈地睡覺。其實(shí)他可以逃出虞國的,可是他性子烈,非要走出來辱罵知燕。虞國百姓認(rèn)得他,自然就會(huì)將他舉報(bào),得百姓舉報(bào),他才被寧梓辰發(fā)現(xiàn),寧梓辰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所以才沒殺他,貶他去了益州。”
“益州可是一塊蠻荒之地。益州邊境到處都是投降于虞國,自愿為虞國駐守邊境的披甲人,你讓一個(gè)只有十歲的孩子到那,無疑是生不如死。”
虞酒卿何嘗不知,益州此地兇險(xiǎn)異常,那是一個(gè)強(qiáng)者為尊的地方,而披甲人都是一群禽獸不如的蠻人,他們會(huì)將被貶而來的漢人,男人當(dāng)奴隸,女人當(dāng)昌妓,與他們一起生活的每一日,都是生不如死。
虞酒卿心里悲痛,但面上平靜,“不經(jīng)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虞暥去益州也好,俗話說玉不琢,不成器。他去益州經(jīng)歷一番,才能成長。”
白清蘭把玩手中的酒杯,嘴角掛著淡淡的笑,“你就不怕,他在益州把自己歷練死了?”
虞酒卿對答如流,“那就說明,他沒有當(dāng)皇帝的命?!?p> 白清蘭將酒杯放在桌上,附和道:“也是,為君之道,始于立志。志不立,人不成。這做皇帝嘛,不僅要志向遠(yuǎn)大更要心志堅(jiān)定,無論遇到什么困境不僅要有勇有謀去化解,更要能保全自己全身而退。畢竟只有活著,才能坐上皇位?!?p> 虞酒卿將窗戶合攏,她看向白清蘭,“清蘭,你會(huì)去益州嗎?”
白清蘭笑意加深,“我這個(gè)人不做虧本買賣?!?p> “你若能去益州替我教教他,那我就送你一份終身受用的大禮,以表謝意?!?p> “等我先看過你的大禮,在考慮要不要去吧?!?p> 虞酒卿復(fù)又走到矮幾前與她對坐,白清蘭好奇問道:“殿下,你這兩年都在宮里過的嗎?”
虞酒卿隨意的搖搖頭,“深宮大院怎困的住鳳凰?我這兩年走過了許多地方,只是每隔一月,我就要回來一趟,因?yàn)橛莠B卿被困在了皇宮里?!?p> 虞珺卿是虞酒卿同父同母的親弟弟,也是虞國前朝二皇子,同樣受盡虞容川的喜愛。
只可惜當(dāng)虞國亡國時(shí),虞珺卿不幸被寧梓辰捉住,寧梓辰以虞酒卿的命來威脅虞珺卿不許他死,所以虞珺卿才不敢輕易去死。
虞國剛亡國時(shí),虞酒卿和虞珺卿兩人被寧梓辰一前一后送入了后宮,當(dāng)時(shí)民間還流傳著一首詩和一首歌謠,分別是一雌復(fù)一雄,雙飛入后宮和鳳凰于飛。其羽翼翼,淵哉圣后。齡萬億。
可沒過兩天,知燕代虞酒卿跳樓殉國,而宮里也傳出虞珺卿不堪受辱,在自己的宮院里,找了一顆粗壯的大樹,用一條麻繩掛在樹上,以上吊的方式結(jié)束了自己的一生。
鳳澤元年,被寧梓辰傷透了心的虞酒卿沒有住在宮里,而是出宮四處云游。
寧梓辰也不怕她離開,畢竟,能束縛住虞酒卿手腳,令她不敢輕易離去的虞珺卿還在宮里,所以虞酒卿是不會(huì)丟下虞珺卿,孤身一人離去的。
寧梓辰知道自己虧欠虞酒卿良多,便也準(zhǔn)了虞酒卿出宮游歷,畢竟,時(shí)間是最好的良藥,可以治愈一切傷口。
而世間的繁華盛世之景是最能令人遺忘疼痛的最好偏方,只有虞酒卿四處云游,才能在歲月蹉跎下,去遺忘寧梓辰曾給她帶來的傷痛。
可是寧梓辰卻忘記了,滅國之仇,殺父之恨,百姓之痛,不共戴天,他們不是在時(shí)間的沖洗下,就可以被輕易遺忘的。
因?yàn)檫@些仇恨就如烙鐵一般,深深映在虞酒卿心里,一生都不能抹掉。
自虞酒卿離開邑都后,虞酒卿走過了許多地方。
燈火家家市,笙歌處處樓。
繁華盛世景,風(fēng)月過邑都。
邑都城中,繁花似錦,美景無數(shù),每到夜晚,百姓們都會(huì)舞龍舞獅,夜夜笙歌。
八月新酒熟,秋水桂魚肥。
兩岸柳鳴蟬,秋風(fēng)十里路。
泛舟清湖上,一夢入浮生。
古今興廢事,只看此州中。
這州便是魚米之鄉(xiāng),富饒之地的乾州。乾州美女如云,錦繡成堆。許多文人墨客都喜歡齊聚此地,吟詩作賦,游湖泛舟,好不自在。
凄風(fēng)苦雨荒蕪地,平沙莽莽黃似金。
雪飄萬里連大漠,積雪寒月霜滿天。
這便是冬天的通州,通州里不是山就是沙漠幽谷,白日里風(fēng)沙漫天,夜晚寒風(fēng)刺骨,通州人煙稀少,環(huán)境惡劣,曾被虞國百姓視作苦寒之地。
這三處曾是虞國前朝地盤,即便是被新的虞國一統(tǒng),但里面住的人依舊有虞國百姓。
自虞酒卿離開皇宮后,到今日也有兩年了。這兩年的時(shí)間,虞酒卿走遍了虞國的半臂疆土,大小山河。
新的虞國雖代替了前朝后,善待了虞國子民,可這兩年里,虞酒卿游遍大江南北,卻總能在大街小巷里,聽到許多說書人說著虞酒卿曾經(jīng)的那些光輝歷史,而歷史過后,就是一頓辱罵。
原來在百姓心中,虞酒卿是功過參半的人,但令虞酒卿欣慰的是,在百姓眼中,她是功大于過。
所以虞酒卿也逐漸愛上了聽書,每路過一個(gè)街市時(shí),當(dāng)說書人講她時(shí),她都會(huì)湊上前去聽上一聽。
但可悲的是,虞酒卿走遍市井街巷無人問,只有功過留待后人說。
白清蘭嘶了一聲,故作古怪,“殿下,話說你在外面游歷了兩年,為什么不去益州看看三皇子呢?”
“他恨我,我還是不出現(xiàn)惹他心煩比較好?!?p> 白清蘭自顧自斟酒,“要問的也問完了,清蘭就不叨擾了?!彼龑⒈芯埔伙嫸M后,才笑道:“殿下,這天色也不早了,那清蘭就不打擾殿下休息了?!卑浊逄m抱拳行了一禮,“咱們改日有空再聚,告辭!”
虞酒卿抱拳行了一禮,“慢走!”
虞酒卿與白清蘭相視一笑后,白清蘭起身,揚(yáng)長而去。
翌日,狂風(fēng)四起,天氣陰沉
漫天冥紙飛舞,飄飄灑灑,落于地面。
滿城的花草樹木也在風(fēng)中瑟瑟搖曳。
京畿城中,人山人海,人滿為患。
穆振華因?yàn)閲柢|,昭興帝想要安撫穆家,便下旨,穆振華出殯當(dāng)日,邑都全城百姓,不許出門營業(yè),都要攜帶家人出門,身著麻衣孝服,手捧白花,在街道兩側(cè)跪地恭送。
街道上,八個(gè)小廝抬著鑲金帶銀的棺材,穆振華的棺最里面一層是以雕玉為棺,文梓為槨,梗、楓、豫章為題湊。而中間還裹著一層金絲楠木的棺材,最外面是由檀木所制,整個(gè)棺材,里外三層,將穆振華的尸體圍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密不透風(fēng)。
而容燁為了讓穆家滿意,還特地賜了一副金縷玉衣給穆振華穿上,棺材里放了許多驅(qū)趕蚊蟲的名貴藥材。
穆振華是以軍禮下葬,棺材后邊是整整齊齊的穆家軍,有一千人左右,挑選的都是在穆振華生前跟隨穆振華一起征戰(zhàn)過半生的老將,這其中就有肖逵。
這些老將都已垂垂老矣,他們身上都穿著銀白色的盔甲,盔甲雖殘破,有些位置被針線胡亂的縫補(bǔ)過,但卻干凈整潔。
他們許多人已是滿頭白發(fā),滿臉褶皺,面色蒼老,腰背佝僂,步履蹣跚。
這些都是他們曾經(jīng)在征戰(zhàn)時(shí)所受的傷,都不曾好全。但今日穆振華離世,這些老兵卻顧不得身上的傷,他們?nèi)讨簧淼牟⊥?,將盔甲穿戴整齊后,硬是快馬加鞭的匆匆趕來,非得來送穆振華最后一程。
狂風(fēng)吹起眾人的衣擺,也吹起地上的風(fēng)沙。
這群老而健壯的穆家軍被沙子迷了眼,那雙滿是滄桑的眸子泛起陣陣血紅,而后珊珊落淚。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穆家軍之前都會(huì)用這首歌來紀(jì)念死去的同胞,如今他們也想唱這首歌來送穆振華最后一程。
一千人的穆家軍一邊送葬一邊高聲吟唱,悲壯的軍歌被眾人唱的氣勢磅礴,聲威浩蕩,可同時(shí)又有一股凄涼之情深深的感染著在場的每一人,讓跪在地上,虔誠為穆振華祈福的百姓不禁落下兩行淚來。
“大將軍一路走好??!”
“大將軍,愿你早登極樂……”
“將軍,謝謝你為虞國子民帶來和平,將軍,你要一路好走啊……”
百姓們參差不齊的聲音在空中響起,這些悼念都是百姓們發(fā)自內(nèi)力最真實(shí)的祝愿。
城樓上,容燁身披一襲龍袍率領(lǐng)百官嚴(yán)肅威儀的站在樓上目送這支聲勢巨大的送葬隊(duì)伍。
容燁身后站的是六部尚書和大司馬周灝,六部尚書分別是工部盛義、吏部刁冠、戶部邱錦、禮部駱衷、兵部高達(dá)和刑部蔡質(zhì)。
這六位尚書和大司馬都是容暉一手提拔上來的,其中六部也是容暉留給容燁的六位顧命大臣。
這六人表面看著水火不容,私下一見面也會(huì)逞口舌之爭,但這六人卻最是會(huì)察言觀色,洞悉人心的,而且這六人是面不和心和。
至于大司馬周灝,此人的母親名叫金燕兒,是匈奴平民百姓,金燕兒的家里以放牧為生。
父親是中原人,名叫周山,是個(gè)獵戶,以打獵為生。周山的祖宗可以追溯到五百年的周朝,是周朝開國皇帝周乾的第五十代孫子。
中原和匈奴雖然一直都在打仗,但卻并不影響兩國百姓之間往來做生意。
建興元年,十八歲的金燕兒隨父親金蝻來中原賣羊皮,卻在街上遇到了賣虎狼皮的周山。
年少的愛過于簡單,皮相之美足以蠱惑人心。
恰巧兩人一人生的如花似玉,小巧玲瓏,一人長的溫潤如玉,儀表堂堂,兩人只互看一樣,便一見傾心。
金燕兒為了能與周山長相廝守,不惜與家族決裂,孤身一人來中原找到周山,兩人許下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還對彼此承諾,此生絕不背棄彼此,否則遭受天誅。
建興二年,兩人誕下一子,取名周灝。
建興十年,周山納了一青樓女子為妾,金燕兒聽聞此事,勃然大怒,他找到周山,質(zhì)問他為什么?
可周山卻以金燕兒年老色衰為由要休她,并且以金燕兒是匈奴人為由要趕她離去。
金燕兒聞言,苦笑出聲,聲音晦澀,喃喃自語道:“自古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馳,愛馳則恩絕?!苯鹧鄡豪溲岳湔Z警告著那青樓女子,“遲早有一日,你也會(huì)像我一樣,被他玩膩后,掃地出門的?!?p> 金燕兒自那日后,因天天郁郁寡歡而病倒在床,不出三月,便撒手人寰,離世了。
自金燕兒死后,周灝也被趕出家中,讓他在外面自生自滅。
周灝離家后,以乞討為生。
建興十五年,周灝遇到了給了他第二次生命的貴人——匈奴小公主——呼延楓。
呼延楓來中原,是因?yàn)樗孕【拖矏壑性说奈幕蚕矚g中原的繁華之景。
呼延楓每次來中原都會(huì)扮做匈奴百姓,而她身旁保護(hù)她的侍衛(wèi)也會(huì)扮做普通牧民陪她在中原四處游玩。
呼延楓大周灝兩歲,她心地善良,為人單純。
呼延楓在看到周灝的第一眼,見他全身上下臟污不堪,衣服破爛,頭發(fā)瘋散,還泛著一股酸臭味時(shí),雖是嫌棄萬分,但還是命人給了他銀兩金錢。
呼延楓身為匈奴公主,性格雖豪爽不羈,但一身高貴典雅的氣質(zhì)卻讓人覺得他尊貴無比,高不可攀,貴氣十足。
周灝只覺自己此生從未見過如此高貴漂亮的人,就算見過,也只是匆匆一眼,因?yàn)樗莻€(gè)窮酸乞丐,所以就算有貴人經(jīng)過,也不會(huì)為他而駐足停留。
但這個(gè)女子,卻愿意站在他的面前,使周灝忍不住的多看了她幾眼。
呼延楓長的很美,一襲橙色長裙,黑色的墨發(fā)上帶著銀光閃閃的發(fā)飾,右手上帶著銀鏈子和鈴鐺串成的手鏈,顯得這只白皙的玉手更加骨節(jié)分明,纖長細(xì)膩。
呼延楓有一張嬌美如花的臉,眼如秋波橫,眉似遠(yuǎn)山黛,薄唇紅潤而小巧,笑起來時(shí),嘴角還有兩個(gè)小酒窩。
周灝一張陰沉的臉因呼延楓的笑而展顏,雖是邋里邋遢的一張臉,但這一笑卻還真引起了呼延楓的注意,呼延楓將他帶了回去做自己的侍衛(wèi)。
自那后,周灝才得以練武習(xí)字,學(xué)習(xí)知識(shí)。
建興十九年,興國和匈奴大戰(zhàn),匈奴大敗,鎩羽而歸,后以和親來平熄戰(zhàn)火。
建興二十年,呼延楓和親興國,周灝自愿成為和親侍衛(wèi),為匈奴公主一路上保駕護(hù)航。
自呼延楓來興國和親后,容暉為了不讓呼延楓給自己產(chǎn)子,從未碰過她。但這期間,呼延楓和周灝兩人卻在呼延楓的宮殿行出格之事,享魚水之歡。
建興二十一年,呼延楓有了身孕,是周灝的孩子。
她在肚子未顯露之前,便讓周灝買通身旁婢女和為他診治的太醫(yī),不讓他們將此事說出去,還讓他們在暗地為自己煎安胎藥,對外她宣稱自己病了,不許任何人進(jìn)她屋子。
好在后宮妃嬪重多,而她則是妃嬪里最不受君寵的那個(gè),所以她雖住在宮里,但政事繁多的容燁完全不會(huì)想起還有她這么個(gè)人。
日子一天天過去,呼延楓的肚子一日日大了起來。
周灝為了能遮掩呼延楓的孕肚,他每日費(fèi)盡心思都在想出宮的辦法,直到有一日,在宮里發(fā)現(xiàn)了一條出宮暗道。
那個(gè)暗道是太監(jiān)們從宮里偷了東西可以拿出去賣或是宮女的家人給他們寄東西又或者嬪妃們私會(huì)家人的一條密道。
就在崇華宮門旁邊。
周灝起了想將呼延楓給送出宮的心思。
建興二十一年夏,夜深人靜,月明星稀
周灝在宮中打點(diǎn)好了一切后,一人扮做宮女一人扮做太監(jiān),兩人在呼延楓心腹的幫襯下順利逃出了宮。
建興二十一年秋,呼延楓為周灝順利誕下一個(gè)女兒。
而這一年,容暉派了無數(shù)影衛(wèi)暗衛(wèi)在到處捉拿呼延楓,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同年秋,呼延楓被容暉派去的影衛(wèi)暗衛(wèi)所發(fā)現(xiàn),呼延楓為了保住孩子和周灝,便自愿同他們一道離去。
眾人見她是貴妃也不曾為難,只將她帶回了宮里交給容暉。
容暉還是一如既往的善待她,半年后,呼延楓因病而亡。
建興二十五年,容暉在獵場打獵時(shí),偶遇到周灝,此時(shí)的他雖不曾改名換姓,但容暉并不認(rèn)識(shí)他,畢竟他從來沒有和呼延楓接觸過,且呼延楓住在宮里后,從不曾出宮游走,而是日日呆在自己的院中,所以容暉不認(rèn)得周灝也正常。
周灝雖說自己是獵戶出身,但他不凡的伸手和卓絕的武功還有那廣博的見識(shí)卻頗得容暉欣賞。
容暉將他留在了身邊。
此后的數(shù)十載,容暉和他一起征戰(zhàn)沙場,并肩而戰(zhàn)。周灝三十三歲那年,才被容暉封了個(gè)一官半職,后來,容暉發(fā)現(xiàn)他才華橫溢,是個(gè)能堪重用的大才,便給了他高官俸祿。
周灝是在容暉臨死前才被容暉封為大司馬。
容暉死后,周灝心思變得深沉起來,他狼子野心,在朝堂上一手遮天,對待新皇表面敬重內(nèi)里卻時(shí)時(shí)想著推翻他。他還與皇后奚夢兒私下有交情,而奚夢兒待他也是無比敬重,言聽計(jì)從。
容燁的身旁站著一個(gè)頭發(fā)花白,身穿玄衣的太監(jiān),他慢悠悠打開手中的圣旨。
他清了清嗓音,一字一句宣讀道:“昭興帝詔曰:
大將軍穆振華,盡忠報(bào)國,赤膽忠心,今以身殉國,實(shí)乃興國之痛,百官之悲。卿之忠心,日月可照,應(yīng)獲不貲之賞,當(dāng)立碑修祠,建廟祭祀,以告慰卿之英魂在天之靈。
欽此!”
太監(jiān)宣讀圣旨的聲音和樓下的歌聲還有百姓的哭泣聲重疊在了一處,在城樓與街道間形成強(qiáng)烈的回音,來回徘徊,久久不曾散去。
身披白衣孝服,頭戴白色抹額的穆槿之停下腳步,轉(zhuǎn)身對著城樓上的容燁下跪,穆家軍和百姓還有在場所有人也紛紛下跪,穆槿之恭恭敬敬行了一記大禮,“草民,穆槿之代父,謝主隆恩!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人異口同聲附和道:“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人參差不齊的聲音合在一起,其聲音之大好似能穿云裂石一般,響徹云霄。
容燁上前一步,一臉悲痛不舍的模樣,揚(yáng)聲禱告,“大將軍以身殉國,是興國的英雄,也是百姓心目中的戰(zhàn)神。大將軍為國戰(zhàn)爭了半生,他辛苦了。朕會(huì)將大將軍的一生事跡載入史冊,愿千年萬載,昭如日月。豐功偉績,人所共見。”
容燁輕嘆,聲音悠遠(yuǎn)而凄涼,他擺擺手,雙眸中盡顯哀傷,輕聲道:“去吧!”
穆槿之對著容燁行了一記軍禮后,他起身,帶著浩浩蕩蕩的隊(duì)伍,頭也不回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