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那日,我親眼看著女兒被一箭射穿心臟。
我目眥欲裂,恨不得將不遠處手挽弓箭的男人五馬分尸。
這就是與我相知多年的夫君。
是女兒心中頂頂崇拜的父親。
如今卻左手抱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孩子,
右手摟著他朱唇粉面的白月光。
不曾看過女兒尸身一眼。
我將淚水擦干,拿起身邊的利劍朝他們刺去。
論殺人,誰有我擅長呢。
1.
趕到山寨時,我遠遠就看見昭昭被高高吊起。
我的昭昭啊。
是娘親不合格,竟不知你這一年遭受如此慘無人道的虐待。
別怕,娘親這就來救你。
縱馬朝里奔去時,我聽見山匪的聲音,他道:“丞相大人,不如你二選一吧,你親手殺一個人,我便放過另一個?!?p> 我猛地抬頭,只見魏清川毫不猶豫抬起手臂,拉弓上弦。
不要!不要!
只要再給我?guī)紫⒌臅r間,我就能救下昭昭。
“不要!”
所有人都聽見我的聲音,朝我看來。
魏清川的眼神在我身上停留不過一瞬,羽箭隨即飛射而出。
“娘親!”
昭昭稚嫩軟糯的聲音響起。
可下一秒,弓箭穿過她的心臟,鮮血不斷涌出。
我從馬背上跌下,哽咽著將她抱在懷中。
“昭昭不怕,娘親會救你,昭昭不會死。”
我將身上所有的藥灑在傷口處,想要將血止住,可手卻不聽使喚不斷發(fā)顫。
作戰(zhàn)多年的將領,怎會連上藥都在顫抖。
冰涼的小手胡亂地在我臉上撫摸,“娘親,昭昭……好想好想您?!?p> “娘親別傷心,昭昭會一直陪著您?!?p> “娘親,您救救那些姐姐啊。”
大滴大滴滾燙的眼淚砸到昭昭的身上,可依舊阻止不了她的身體慢慢變得冰涼。
小小的身體卻傷痕累累,身上沒有一處完好的肌膚,不但有鞭傷、燒傷、被野獸啃食的傷口,而且下身血跡斑斑。
原本秀麗的臉龐滿是傷痕,那雙總是帶著笑的眼睛如今只剩黑洞洞的空蕩巢穴。
我伸手輕輕拍著昭昭的后背,聲音沙啞,好似鬼哭一般小心地輕聲叫著她的名字。
可是再也沒人會回應我了。
“爹爹,我疼?!币坏缼е耷坏穆曇糇屛揖褚徽?,下意識看向懷里的昭昭。
不是昭昭。
是魏清川救下的那個女童。
我抬眼看去,魏清川左手抱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女童,右手摟著他那朱唇粉面的白月光,像極了一家三口劫后余生相擁而泣的場面。
那女童衣衫華麗,面容潔白無瑕。
看不出一點被劫持的痕跡。
而她的疼不過是手指尖被劃破一道小口,滲出幾滴血。
卻見魏清川與那女子神色緊張,溫柔地哄著女童,為她包扎逗她開心。
他連看昭昭一眼也沒有,仿佛死的是個無關緊要的人,而非他的女兒。
我雙手緊握,指尖掐進肉里我卻感受不到一絲疼痛。
大概是我的目光太過強烈,那女子回望朝我緩緩笑了笑。
魏清川神色冷淡,帶著些許厭惡,“誰允許你私自回京?若非我們是夫妻,我定要去參你一本讓陛下治罪?!?p> “趁我此刻心情不錯,從我面前離開,滾回邊疆。”
“清川,你莫對姐姐如此,她畢竟與你做了十年的夫妻替我照顧你這么多年,還經歷了喪女之痛,你溫柔些?!?p> 我從未這般恨過,恨不得將眼前人五馬分尸碎尸萬段!
輕輕把昭昭平放后,我沒有絲毫猶豫拿起劍朝三人刺去。
長劍疾進,凌厲的劍尖在下一刻刺進腹部,鮮血順著劍身流出。
有些可惜了。
這一劍本該捅進魏清川的腹部,他躲得太快了只堪堪劃破手臂。
“婉清!我現在就帶你回去,你別怕?!?p> 魏清川紅著眼捂住那女子的腹部,看我的眼神帶著恨意。
“季扶搖,若是婉清有什么危險,我定要你償命!”
我不屑道:“何必找我償命?不是你躲的時候拉了她一把擋在你前面?你若不做個慫包她怎會受傷?”
魏清川倏地抬起頭,雙手緊握。
他最聽不得別人罵他慫包。
“扶搖,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如今戳我痛處對得起我們十年夫妻情嗎?”
十年夫妻情?
難為他還記得,我與他十載夫妻,相互扶持多年。
可如今卻因為一個女子,他親手殺了我們的孩子。
短短一年,抵過我十年的付出與溫情。
我紅唇輕啟,“滾?!?p> 再不走我怕我會忍不住一劍解決了他們。
但這樣太便宜他們了。
昭昭生前遭受了什么,我必定讓他們百倍償還。
論殺人和折磨,誰能比得上我在軍營數十年的經驗。
2.
我沒有直接回京,而是先將昭昭托付給在山下等待的婢女后騎著馬提著劍孤身一人折返上山。
只我一人便殺了個七進七出。
如此不堪一擊,如此破敗的山寨,卻是昭昭的喪命之處。
鮮血濺在臉上,衣裙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我如厲鬼,所過之處無活口。
劍尖抵在山賊頭頭頸間,他忍不住地發(fā)顫求饒。
看著他眉間與江婉清的五分相似,我頭一次沒有將人一劍斃命。
這將是我送給他們的第一份大禮。
希望他們能喜歡。
處理好一切后,我匆匆趕下山。
從婢女手中接過昭昭后,我朝她行了一禮。
若非她,也許我連女兒的最后一面也見不到。
她無意中得知“山匪劫持”是江婉清一手策劃的陰謀,不顧危險想要上山,正好在城門口遇見我。
一路上她告知我這一年間發(fā)生的種種事。
多俗氣的戲碼,功成名就的丞相大人救了自己年少的白月光,兩人舊情復燃,情意漸濃。
而我的昭昭卻成了這一段惡心情意中的犧牲品。
“求將軍救救府中的姐妹!”婢女流著淚重重跪下。
昭昭死前的話也浮現在我腦海里,她讓我救的人大概就是和她在府中共患難的婢女吧。
我不能讓她失望,不能讓她的愿望落空。
……
回到府里時,所有下人見到我都神色緊張,面色蒼白,連話都說不清。
有人朝著主院方向匆匆跑去。
也有人攔在我面前。
長劍一出,血濺當場。
無人敢再攔。
才靠近院子周圍便聽見慘叫聲。
還有濃厚的血腥味和臭味。
我加快步伐,一腳踢開緊閉的院門。
卻見我為昭昭精心挑選的婢女跪著或躺在地上,身上滿是傷痕和鮮血,周圍的侍衛(wèi)衣裳凌亂,都喘著粗氣,空氣充滿一股惡臭。
見我突然闖進,他們先是一驚停下手上的動作遮住自己的丑東西。
然后滿臉怒氣。
“臭娘們,這里……”
話音未落,我一腳將他踢到門外。
沒有任何廢話,我拔劍刺穿他們的胸口。
畜生就該死。
我將幾位婢女一一扶進屋內,她們身上的傷太多太重,甚至不帶重樣。
容顏被毀、手筋斷裂、髕骨被挖、割去舌頭……
“將軍!您快去救……”
滿臉刀疤的婢女撲向我的腳邊,眼里的絕望頃刻消散,轉而充滿希望。
可在下一刻,她看見了我懷中的昭昭。
沒有氣息的昭昭。
3.
這座院落是我親手為昭昭布置的,如今卻敗落得不成樣子,荒草叢生,野鼠四竄。
天邊最后一抹殘陽徹底消失在天際,照亮這座小院唯一的光源也消失了。
我面無表情地翻閱著一本帶血的日志。
身旁的婢女麻木絕望地向我描述著昭昭所受的折磨。
“起初丞相是幫著小姐的,可那個賤女人不斷使手段讓丞相誤會小姐厭惡小姐,最后放任小姐被欺辱被折磨……”
從衣食不憂到穿不起一件暖和的衣裳,吃不上一頓飽飯,日日靠婢女偷來的泔水活下去。
從十指不沾陽春水到日日洗下人的衣服,倒府里的夜壺。
江婉清鳩占鵲巢,她的女兒也自詡是名門貴女,日子無趣時便邀三五好友來折磨昭昭。
她們毀了昭昭的臉,始終不讓傷口結痂,任昭昭日日夜夜痛苦不堪。
她們還為昭昭準備了一條專屬的狗繩,用這些婢女的性命威脅,讓她趴在地上如同狗一般跟在她們身后走遍全府。
有一次被魏清川撞見了。
少女們皆以為會受處罰,可他只是嗤笑一聲,說:“學得這么像,下輩子投胎做狗吧。”
從此,折磨與凌辱越發(fā)過分。
冬日讓昭昭在冷熱水中交替侵泡,欣賞她每次下水的尖叫。
“大小姐的叫聲果然是與我們不同啊,真是動人好聽?!?p> 又或是把她放進籠中與野獸搏斗,需得把地面染得血紅一片才能被放出來。
“真是賤人命硬,這都還剩一口氣,果然跟你那賤人娘一樣。”
那是昭昭唯一一次反抗,因為我。
她用盡全部力氣撲向她們,逮著江婉清女兒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血從肌膚滲透出來流進昭昭的嘴里。
不過幾十秒就被下人拉開。
可這幾十秒卻讓她付出慘痛的代價。
說到這里,婢女不斷地喘息,手腳開始亂抖,“后…后來江婉清來了?!?p> 她來為自己的女兒報仇。
江婉清帶來了幾個精壯的男子。
“將軍!她是畜生是人渣!小姐才八歲,她竟然讓小姐做那種齷齪的事,您一定要為小姐報仇啊!”
婢女沒能將當時的事復述出來,她說不出來。
可我從昭昭的日志里看到了。
昭昭寫道:“那些東西難以吞咽,我再也不想有下次了?!?p> “阿娘,我好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