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銀灰傾撒。
葉云書心中那份被壓抑的委屈和叛逆之情緒,就如地上被月光拉得越來越長的影子。
她穿過了一條條熟悉的小巷,身邊是磚墻斑駁的影子,偶爾傳來遠(yuǎn)處犬吠,更添了幾分深夜的陰森。
她的母親,那個總是溫柔微笑,身子卻羸弱得仿佛一陣風(fēng)就能吹倒的女人,在后面喘著氣,努力追趕。
最后中年婦女只能放任女兒消失在視線中。
“為什么,為什么啊!我的命怎么這么苦!”
葉云書哇的一聲哭起來了,今天是她16歲生日!
她為了救人,打碎了唯一的生日禮物,又把身上所有的錢給了老和尚做生活費。結(jié)果滿心歡喜回家過生日的她,又遭父親一頓打。
“哼,不就是瞧不起我嗎?十幾年來一直在家吵吵不停,誰考慮過我這個孩子的感受。為什么別的同學(xué)都能活得那么開心自在!”
葉云書已經(jīng)哽咽,心疼得像是氣管被堵住一樣。一股熱血上頭,她決定離開這個讓她覺得傷痕累累的世界。
她腳步愈來愈快,向著家里附近唯一的橋跑去。
不久她便站在橋上,冷風(fēng)吹得只穿了件體恤校服的她不住發(fā)抖。月光灑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銀白的波紋在黑夜中跳躍,仿佛是她心中紛亂思緒的寫照。
葉云書緊緊盯著河面,那深不見底的黑暗仿佛是一個溫柔的召喚,誘引著她投身其中,去尋找那份解脫。
她的腦海里不斷放映著從小到大各種不美好的記憶。畫面里,有各種同學(xué)的冷嘲熱諷,也有親戚們的落井下石。
畢竟,曾經(jīng)的她,可是成績排名全縣第一!
回憶如刀割心,葉云書身上死氣越來越濃。冷又刮了過來,帶動她的長發(fā)飛揚。
她閉上眼睛,感受著穿過衣領(lǐng),刺入肌膚冷氣流。
“不行,我不能就這樣死。我不能成為這樣自暴自棄的廢物!”葉云書若有所悟,福至心田怒吼道。
葉云書想起舅媽的高傲,想起表妹在她面前得意洋洋炫耀成績的樣子,便覺得自己如此死去只會讓人更加看不起!
冷風(fēng)帶走她身體的溫度,同時也使她清醒了過來!
“很好,很好,心智堅定。竟能抵擋‘種怨’之氣?!?p> 遠(yuǎn)處的和尚自是看到了眼前一幕,隨即不住贊嘆。
可就在她已經(jīng)放棄輕生時候,河里仿佛有一股無形吸引力在拉扯她。
“是誰在惡作?。俊?p> 那牽引力使葉云書一個趔趄摔倒在地,她站起身子扭頭向身后橋邊的欄桿望去。
結(jié)果空空如也,并無一人。
正當(dāng)她起身準(zhǔn)備回家時,突然那引力就來了,她只覺得腦袋越來越暈乎乎。并且仿佛有個陰暗的聲音一直在持續(xù)低語。
“跳吧,快跳吧,跳下去什么痛苦都沒有了。”
“不,我不要。我有父母,有夢想。我還要念大學(xué),我……”
葉云書內(nèi)心回懟著那個誘惑她自盡的聲音。
這時突然狂風(fēng)大作起來,地上的泥土也是蒙住了葉云書眼睛。
河岸的楊柳枝條,也在慘白的月光照耀之下放肆舞蹈。就如地獄使者在迎接新客戶。
葉云書在這詭異氣氛下,腳步控制不住的往橋邊挪了過去。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夜的寧靜,有人在叫她,聲音焦急而熟悉。
“老和尚救我!”
葉云書聽出來了,這聲音正是白天收了她全身積蓄的怪和尚。
“唵嘛呢叭咪吽!孽畜,還不退去!”
在和尚的咒語聲中,葉云書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襲來,她的視線開始模糊,周圍的世界似乎被一層無形的力量扭曲了。
緊接著,她的意識仿佛被一股巨力猛地拽回了現(xiàn)實。
她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正站在那座古橋上,離死只差一步。
夜色依舊濃重,但風(fēng)已經(jīng)停了,周圍一片死寂。她低頭看向橋下,原本洶涌的河水此刻也平靜得如同一面鏡子,映照著天空的繁星。
她回頭望去,只見怪和尚正站在不遠(yuǎn)處,面帶微笑地看著她。
葉云書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激之情,她走上前去,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謝大師救命之恩。”
“老衲法號‘慧鶴’,小友如不嫌棄可以考慮拜我為師。老衲白天說了——你骨骼清奇。”
“謝謝大師好意。”
葉云書滿頭黑線,盡管這世界上確實有些事情難以用常理解釋,但她更堅信科學(xué)。
“沒事,緣分到了的話,隨時歡迎你成為【解怨會】的一員。我們‘解怨師’以消除世間所有戾氣為己任,是一個神圣而偉大的職業(yè)!”
瘋癲的和尚在介紹自己工作時候,那原本蓬松骯臟的須發(fā),竟都熠熠生輝。
“解怨師”這三個字也是莫名深深烙印在葉云書腦海里。
“再次感謝師傅,好意我心領(lǐng)了。我還是學(xué)生,也沒錢交會費?!?p> 說罷,葉云書準(zhǔn)備拔腿就走,把這煩人的和尚丟下。
“哈哈哈哈,葉小友你已經(jīng)被‘種怨’了,你如果不答應(yīng)我成為我徒兒,日后你還會有很多麻煩之事找上門來。送你的佛牌后面有地址,到時候我在廟里恭候大駕。”
葉云書聽著和尚臨別的話語,心里也是有點發(fā)毛。只不過她的好運仿佛全在初中花完了。
“嗨,我本池塘一葉浮萍,風(fēng)吹哪兒我往哪兒。又還會怕什么怨氣纏身么?”
葉云書佇立原地喃喃自語,聲音輕得仿佛只有風(fēng)聽得到。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周圍的寧靜。葉父帶著一群人沖了過來,他們臉上寫滿了擔(dān)憂和緊張。
幾十歲的老男人葉文宏,不顧一切地沖向葉云書,一把將她緊緊地?fù)砣霊阎小?p> 他的雙手顫抖著,仿佛害怕稍微松開一點,她就會消失在這無盡的深淵之中。
“云書,我的女兒,你可不能做傻事?。 ?p> 葉父的聲音帶著哭腔,他的眼中充滿了恐懼和不舍。他的眼眶泛紅,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卻強忍著沒有落下。
“好啦,好啦,爸爸我知錯了。”
血濃于水,打在女兒身上痛在父親心里!
畢竟,葉家自明創(chuàng)八股文以來,祖上出過許多文人。最不濟者,也是秀才一名!
如今寒門式微,葉云書一介女兒之身卻是承載著家族復(fù)興之重?fù)?dān)。所以葉文宏望女成鳳,家教甚嚴(yán)。
可是曾經(jīng)堂堂一縣中考狀元的女孩,怎么就混成“書姐”了呢?
發(fā)動機轟鳴,四周之人散開來為車讓道。葉云書坐上了心愛的摩托車,跟著父親一塊兒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