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祝福小鄭
車子是改裝的小三輪，我和小鄭面對面坐著，空間顯得有些狹小。
路面顛簸，小鄭努力平衡著自己的身體，盡量不靠近我的區(qū)域。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不習慣，他的額頭竟然滲出一片細細汗珠。
看著他笨拙，但帶點可愛的樣子，我覺得很有趣，便安慰他說：
“堅持下，很快就到鎮(zhèn)里了?！?p> 話音剛落，小鄭有些驚訝，臉上顯露出驚喜：
“好久沒坐過三輪了，有點不適應。呵呵，呵呵”
我沒繼續(xù)接話，只是透過塑料紙糊的窗戶，看著外面的風景。
這個時節(jié)，田里大多荒廢著，成堆的草垛四處散落，基本上看不到人。記得小時候，我最喜歡趁母親不注意偷溜出來，靠著草垛看小說，沒有人打擾的感覺，真好。直到母親責罵的聲音從各個方向想起，才依依不舍起身，回家干活。
我對外面世界的認知，大約都是從小說里獲得的。有時候分不清，我是真的喜歡自己現(xiàn)在的軌跡，還是把自己帶入了小說角色，從而喜歡現(xiàn)實與虛無交替的感覺。
但無論是哪種，都已是定局。
車子停了。
師傅前去打探了一番，大概是前方的車輛發(fā)生了磕碰，橫在路中間，等著交警過來處理，怕是得耽誤一些時間。
我是無所謂，心里一直盤算著如何開口不傷體面。
“香香，你累不累？要不要下車走走？”
“不用，等著吧！”
為了打發(fā)時間，小鄭從鎮(zhèn)里好吃的好玩的開始介紹，再到他的日常，又談到了婚禮的酒店，甚至婚后的生活。沒想到他看著長得潦草，心思卻很細膩，確實是個居家過日子的好男人。
看來他是真的很喜歡我。
我笑著聽完，看著他，認真的說：
“小鄭，謝謝你。你是個好人，但是我們真的不適合。”
聽到我的話，小鄭明顯著急了：
“香香，你怎么了？剛才不是談的好好的嗎？”
“是你們理解錯了，我說的沒有想法，是代表對結(jié)婚這個事沒有想法，不認可，不同意。我們今天才第一次見面，就要結(jié)婚，你知道我的愛好嗎？知道我的脾氣嗎？知道我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嗎？”
“咳，原來你擔心這個。沒事，大不了你說，每條我都背下來，或者結(jié)婚以后你慢慢說也行。”
“小鄭，這不是背不背的問題，是我們兩個對婚姻的想法不一樣，要求不一樣，根本沒辦法調(diào)和。就好比五六萬的年租金，對你們來說是很大一筆收益，但對我而言，不過是每月基本開支。你知道嗎，我在深圳租的房子，一個月費用就要三四萬。我隨手買的包包，最低也要一萬。衣服從不低于一千，就算日常出去吃頓飯，也是你們?nèi)倚列量嗫嘁粋€月的收入。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香香，你放心，我會努力干，以后你要啥，我就給你買啥?！?p> “這不一樣。我要的生活，不是沒日沒夜的忙著賺錢，要的是隨心所欲，要的是自由自在。我不會嫁給你的，你覺得市儈也好，拜金也好，都行，就當是我對不起你?！?p> “香香，我知道29號訂婚是急了點，要不推遲到開春后，你再考慮考慮好嗎？”
我沒有回答，車內(nèi)的氣氛就這么冷了下來。
不知何時擁堵的道路通了，沒多久，車子停在了鎮(zhèn)中心廣場。
小鄭跳下車，搶著付了車費，并且還在極力為自己爭取著。我拍拍他的肩膀：
“相信我，我真的不適合你。你會找到一個好女孩的，祝你幸福！”
沒等小鄭反應過來，我就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迅速上車，關(guān)門，直接離開。
透過后視鏡，我看到小鄭跟著跑了很久，一直喊著我的名字，直到徹底追不上了才放棄。
說不難過是假的。
只能默默祝福小鄭，他值得更好的女人。
想起很多年后，小鄭不再是小鄭，而是市里最大酒樓的老板，別人口中的“鄭總”，資產(chǎn)過億。正如我判斷的那樣，他的確是個好人，即使身邊美女如云，始終對妻子一心一意，呵護有佳，沒有任何緋聞。
而我，卻是深陷泥潭，一團糟糕。
我想他終究還是會慶幸的。
去機場的路上，我一直心神不寧?？善婀值氖?，在辦理好買票、取票、安檢等一系列登機程序后，直到坐在貴賓室里，手機還是悄無聲息。按理說得知我拒絕婚事，家里早就該鬧得雞飛狗跳，這是怎么回事？
難道小鄭沒有告訴鄭叔我的態(tài)度嗎？可他又能瞞多久呢？
正納悶著，手機收到一條短信，是大哥的：
“香香，別難過。媽現(xiàn)在就去幫你討個說法。”
我突然明白，原來小鄭沒有實話實說，而是選擇獨自攬下責任，接受所有人的指責。想著母親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兇的火爆脾氣，勢必會去鄭叔的店里撒潑耍賴，鬧個人仰馬翻。我趕緊把事情原委告訴大哥。
丟了這門親事，相當于要了母親的命。果然，沒一會，電話就迫不及待打進來了：
“成香，你可真行！我還覺得奇怪，小鄭明明相中你了，怎么一扭頭又說不喜歡合不來，原來問題在這！我不管，你現(xiàn)在馬上回來，去鄭家道歉。這婚，你結(jié)，也得結(jié)；不結(jié)，也得結(jié)。你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要成軍考慮！”
“媽，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你女兒，還是拿來換錢的商品？”
“甭說這些大道理。你要是還有良心，現(xiàn)在趕緊回來，不然以后就都別回來，就當沒你這個女兒！”
“那好，媽，你和爸保重?！?p> 話筒里立馬傳來了母親氣急敗壞的叫罵聲，我懶得理會，掛了電話，仔細一想，又直接關(guān)了手機。
看吧！這些由來已久的腐朽觀念，并不是單靠我一人的反抗，就能徹底摒棄的。既然無法改變，我只能選擇逃避。
飛機滑行在云層上空，這趟臨時起意的娘家之行，仿佛像個夢。
或許，我的一生，本來就是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