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雞蛋面
此時的正堂。
李仁一改先前兇神惡煞的模樣，招呼著下人上菜，笑瞇瞇地對幾人說：“先前是姑丈誤會你們了……剛才在席上沒吃飽吧？再吃點(diǎn)！”
“消受不起，”許歡顏避開許蘭挽上來的手，“李老板剛才不是還要把我們叉出去嗎？”
李仁面上僵了僵，干笑了幾聲：“姑丈剛才不是沒認(rèn)出你嗎，要不說女大十八變呢，跟小時候一點(diǎn)都不一樣了哈……”
許蘭也笑得殷切：“歡顏，許宅是你的家，你想什么時候回來、想以什么方式回來，還不是都看你嘛！”
許歡顏沉默。
其實(shí)很想大罵一通，讓他們卷起鋪蓋離開許宅，可是理智告訴她這是不可能的。
雖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許歡顏看得出來，李仁在齊郡混得挺開。他顧及面子和名聲，不會真把她怎么樣，但如果再下臉，難保他不會搞點(diǎn)小動作整自己……
許歡顏正想著，就聽到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是一道質(zhì)問——
“爹！憑什么取消我的生辰宴！”
許歡顏轉(zhuǎn)頭，就見一個粉裙少女氣勢洶洶地進(jìn)屋，看向自己的目光透著厭惡和防備。
“……瑤瑤，別鬧！”許蘭拉住她，沒指望許歡顏能有好臉色，就對李瑤瑤說，“快叫表姐！”
李瑤瑤梗著脖子道：“我才不……”
話沒說完，就被許蘭狠狠瞪了一眼。
“……”李瑤瑤剮了許歡顏一眼，不情不愿地開口，“表姐?！?p> 許歡顏不鬧，卻也懶得跟她們虛與委蛇，想起自己最初來的目的，開門見山道：“八味羹的配方是你們換的？”
李瑤瑤見許歡顏完全無視自己，不滿道：“喂！”
“李瑤瑤！”
李仁喝住她。
“……”李瑤瑤見爹娘都向著許歡顏，越發(fā)生氣，飯也不吃了，徑直跑了出去。
李仁沒管她，笑著同許歡顏解釋：“確實(shí)是換了……有個大老板要一味藥材，恰巧就是八味羹配方里的。因?yàn)槿R郡只有我們家有，所以他出價不菲，那我自然就賣了?！?p> “……什么意思？”許歡顏疑惑，“全賣了？”
“是啊，鋪?zhàn)永锼写尕?，還有西山上那片種植的土地，都賣了?！崩钊噬焓直攘藗€數(shù)字，神情自得，“賣了這個數(shù)呢！”
“……”許歡顏皺眉思索，反問道，“齊郡何時多了個出手如此闊綽的人，那么大批量藥材還不夠，連種植的土地都要買斷？”
她越說越覺得不對勁：“這味藥雖然珍奇難養(yǎng)，但據(jù)我所知，它入藥價值不高，遠(yuǎn)夠不到那人出的價錢……你們難道不覺得奇怪？”
李仁不以為然，覺得許歡顏小題大做：“做生意嘛，總會遇到點(diǎn)奇奇怪怪的客人，銀子給得痛快就夠了！”
“是啊，”許蘭也附和道，“不過是變了一道羹湯的配方，歡顏，用不著這么大驚小怪吧？”
“……”許歡顏氣悶，這二人如此沒有遠(yuǎn)見，日后做虧本買賣她不管，但若是把許家給栽進(jìn)去了……
她想著想著，火氣又上來了，正想嘲諷幾句，就感覺手腕被人拉住——
崔成蹊笑著沖她搖了搖頭。
男子的手微涼，透過輕薄的衣袖傳遞給她，許歡顏感覺內(nèi)心的燥熱散去了些。
……
夜色沉沉，許宅西廂房的一間屋子。
許歡顏脫了鞋襪躺在榻上，想不通事情怎么就成了這樣。
她不過離開一個多月，家被人占了搶不回來不說，爹苦心經(jīng)營大半輩子的生意也全給他人做了嫁衣……
許歡顏?zhàn)饋?，有些煩躁地抓抓頭發(fā)。
看來她得找個時間去看看白叔叔了，至少要弄清楚這段時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男子的聲音清潤如溪流：“表妹，休息了嗎？”
“……”
“還沒！”許歡顏“唰”地起身，捋了捋頭發(fā)，準(zhǔn)備去開門，沒走幾步，又匆匆轉(zhuǎn)身，到塌前拿起外衫披上。
“呼……”
她吐出一口氣，揚(yáng)起笑臉，拉開門——
“表哥好呀！”
……
崔成蹊本來在屋里看書，結(jié)果看著看著有些餓了，就起身去找吃的。
小廚房里有很多糕點(diǎn)，他填了填肚子，余光瞥見壁櫥里的掛面和雞蛋。
崔成蹊想起來，許歡顏晚上好像也沒吃多少。
“……”
他挽起袖子，燒開水，把面和雞蛋下進(jìn)去，又切了點(diǎn)蔥花。
……
房間里透出昏黃的光，崔成蹊站在門口，能聽見女孩嘀嘀咕咕的聲音，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他輕叩門扉：“表妹，休息了嗎？”
里頭一靜，很快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聽著有些慌亂。
崔成蹊眼里不自覺帶上笑意。
門打開，女孩俏生生立在燭光里，長發(fā)披肩，未施粉黛，猶如芙蓉出清水，純潔美好。
“表哥好呀！”
崔成蹊感覺心跳漏了一拍。
“……我，”他下意識避開女孩明亮的眸子，“看你晚上沒怎么吃，就下了點(diǎn)面……”
許歡顏看著碗里熱氣騰騰的面，有些驚訝：“表哥還會下廚啊？”
“會一些，”崔成蹊把碗遞給許歡顏，準(zhǔn)備離開，“你吃了之后記得休息會再睡，我先回屋了?！?p> 許歡顏沒接，而是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表哥幫我端進(jìn)來吧，我怕燙。”
笑話，都到門口了，能讓你這么輕易地走？
崔成蹊：“……好吧?！?p> 許歡顏立馬松手，往旁邊讓讓，俏皮道：“多謝表哥！”
崔成蹊目不斜視地進(jìn)了屋，把碗放下就準(zhǔn)備走，卻又聽許歡顏道：“一個人吃也太沒勁了，表哥陪我聊聊天唄？”
“……天色已晚，”崔成蹊找著合適的措辭，“畢竟是你的閨房，我不適合久待?！?p> “……”
許歡顏有些喪氣地垂下頭，沒動那碗面。
沉默半晌，許歡顏聽到崔成蹊嘆了口氣，緊接著，身邊落下一片陰影。
她抬頭，就看見他坐了下來。
崔成蹊察覺到許歡顏探究的視線，輕咳一聲：“快吃吧，心情不好吃下去對身體也不好?！?p> “哦……”許歡顏臉上揚(yáng)起大大的笑容，“表哥真好！”
“……”
崔成蹊有些不自在地撇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