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學生們蒼白著臉被帶回等待廳里,就自動選擇了離裴枕較遠的地方待著。
因為許肆的撐腰,他們沒敢重復之前的乖張的舉動,甚至有些怕那個孤兒來報復。
可是沒有。
裴枕將目睹了一切,只是怔怔收回目光,重新低著頭。
這個冬日,他穿著很單薄的冬裝,膚白如雪,眼瞳是淡淡的灰色,看著掌心里幾顆包裝鮮艷的高級巧克力。
很久,才抬起頭來,一顆也舍得沒動,妥帖的放進了口袋里。
然后,又從口袋里摸出一把用來自保的伸縮刀,刀刃鋒利泛著點點寒芒,沒有猶豫片刻,扔進了垃圾桶。
眼神平靜,沒有波瀾,像是在丟一片樹葉、一張紙屑這樣尋常不過的垃圾。
整個會場,只有矮個子男生注意到了這一幕。
他瞪大了眼睛,情急之下,伸手捂上微張的口鼻,遏制住想要喊叫的沖動。
這地方安保嚴格,是不能攜帶刀具的。
這個孤兒又是怎么躲過搜查帶進來的?
萬一剛剛……
這太可怕了!
裴枕似乎察覺到到了他的目光,緩慢的掀開眼簾回望他。
就這么一眼。
矮個男生嚇得抿緊了雙唇,心慌意亂得躲到了更遠的地方,再也不敢靠近少年半步。
……
恰是十一月底的嚴冬,霧氣到現(xiàn)在都沒散去。
巧妙的應付完記者的諸多問題,時間已經(jīng)過了許久。
許肆揉了揉發(fā)酸的眼眶,回到車上休息。
安適坐在副駕駛位,拿著幾張報表,跟她講述著接下來的安排。
“小姐,公司現(xiàn)在發(fā)展的還算穩(wěn)定,股價暫時沒有大幅度跌落,您開完記者會也算是初步穩(wěn)定了局面,接下來的半個月,還有幾場商會需要您參加?!?p> 他掀開另一頁紙,頓了頓,糾結(jié)了半晌,繼續(xù)說道:
“另外,老許總病逝這件事情,已經(jīng)被記者知道了,對于目前的情況,您有沒有什么想法?是否要接受商會給出的建議,拋售公司?!?p> 這是個很嚴峻的問題。
在外界看來,許肆才剛滿18,作為唯一的合法繼承人,并沒有掌控公司的能力,很有可能會引起內(nèi)部員工與股民的恐慌,拋售股票,導致公司股價跌落,被對手做空。
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趁市值高漲賣掉公司,當個富貴閑散的大小姐,或者尋求其他人的幫助。
許肆皺了皺眉,望向車窗外的白玉蘭,問了句:“我那兩個遠在海外的親叔叔,這幾天有沒有動靜?”
安適:“沒有,但小姐如果需要通知他們回來,我馬上去聯(lián)系?!?p> “那倒不用?!痹S肆嘴角掛著嘲諷的笑,語氣篤定,“很快他們就會自己聯(lián)系我了。”
饑餓的鬣狗,知道哪里有肥肉,聞著味就來了。
在前世的這個時候。
她孤身一人,手握一筆驚人的財富,惹了許多人眼紅,卻從來沒有把錢財交出去過。
直到兩個親叔叔帶著家人,不遠萬里從國外歸來,舉全家之力對她關(guān)懷備至數(shù)年。
在她終于被親情打動后,立馬以她不懂經(jīng)營為由,誘騙她賣掉公司,拿錢去做海外風投。
她固執(zhí)不聽安適的勸告,將錢交了出去。
可所謂的風投只是個吸金局,許肆一腳踏進去,項目就自動套牢,無限虧損,讓她想脫手也沒辦法,眼睜睜的看著資金全都合法流入了叔叔們的賬戶中。
反過頭來,兩個叔叔只給了她五十萬,說是對她最后的關(guān)懷,轉(zhuǎn)眼就給家人在國外購置了一座度假海島。
安適也被解雇離開。
許肆一直記得那五十萬的羞辱。
在最困難的時候都不敢松懈,上完大學后一直在努力打拼事業(yè)。
圈子就那么大,挺多人都曾和許家有交情,她被貴人們幫扶了一把,學習了不少東西,也創(chuàng)下了自己的事業(yè)。
只是沒想到重新擠進上流社會中,才發(fā)現(xiàn)港島變天了,資本的金字塔頂端早就更換了新鮮血液。
不可一世的富豪們開始害怕?lián)碛袠屝档娜仙?,三合社的這一任主事人是裴枕。
而她在不知情的狀況下,偏偏就招惹了裴枕。
回想起這些復雜的過往,許肆的胸腔就像堵進了一層濕漉漉的棉花,喘不過氣,漲得難受。
愚蠢,實在是愚蠢。
倒霉,也實在是倒霉。
所以這一世,她要做的事情有太多太多。
一、保下自己的巨額家產(chǎn)。
二、找機會弄死那兩個混賬親叔叔,全都別想好過。
三、“感化”裴枕,化為己用。
四、利用信息差投資……
五、……
總之,要讓那些糟糕的事情沒法再次發(fā)生,最好在萌芽狀態(tài)就扼殺毀滅。
然而,這些想要更改遺憾,有簡單的,也有難的。
好在,時間還夠,都可以慢慢來。
這么想著。
她閉上了眼睛,狂亂的心終于得以有片刻安寧。
“小姐,您要的收養(yǎng)證件已經(jīng)在辦了,入學手續(xù)也在溝通,這些辦完后,是要接裴枕少爺回家嗎?”
安適作為一個優(yōu)秀的助理,他很少去質(zhì)疑雇主的想法,看出許肆的疲憊,很快切入到了另一個話題。
雖然小姐這操作有點奇怪,但許家并不是養(yǎng)不起一個孤兒。
風綿綿不絕,他經(jīng)過思考,覺得許肆是缺少親情,多了同情,才會砸錢去換一個孤兒回來當家人。
這行為,就像旁人心軟,隨手領(lǐng)了一只即將流浪的小狗。
空氣潮濕,車內(nèi)干燥。
許肆接過那張證件,上面貼著一張證件照片,少年穿著貼合平整的黑西裝,額前墜著幾縷發(fā)絲,攻擊性的濃顏,精細的五官與她審美點完全契合,讓人光是看看就忍不住爛漫一笑。
許肆挑了挑眉梢,“嗯,送回去,以后我住哪他住哪,給他辦最好的學校,好好對他,沒了父母,挺可憐?!?p> 安適彎腰點頭,眼神復雜,小姐是不是忘了,自己也剛剛死了父親?
剛想夸贊她善良。
許肆眉頭忽然皺起,微微呢喃著:“長得這么爽啊,可惜是個弟弟?!?p> 安適:“……?!?p> 他低下頭,將漫到嘴邊的話緊急撤了回去。
許肆這種生物啊,就跟她的名字一樣,肆無忌憚,眼里連良知都沒有,更加不會有同情。
他開始懷疑,收養(yǎng)孤兒不是善良,還有可能是別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