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似乎早就想好了對策,“許小姐,我不想撕破臉,但你要是不講道理,那我就登報告訴所有人,你許小姐逼迫小媽和父親的遺腹子去死,豪門丑聞嘛,很多人樂意聽的?!?p> “呵,神經(jīng)?!彼ひ舻统?,帶著威懾的力量,“這位小媽,我父親是睪丸癌去世的,你有空還是去找找遺腹子的親爹吧,報社沒那么閑嘛?!?p> 消息太刺激。
對方被堵得啞口無言,即刻失了所有氣焰。
長久的沉默下。
許肆輕輕搖頭,掛斷了電話。
她父親是胃癌走的,并不是什么睪丸癌,只是外界不知道這個消息,說什么的都有。
她也并不擔(dān)心對方會拆穿她。
那女的可能是跟她父親在一起過,卻不可能懷孕。
如果是真懷孕了,就該拿著孕檢報告找上門來,而不是在電話里嚷嚷,企圖先通知,后懷孕。
安靜了沒多久。
就又有一個電話打來。
語氣聲線皆不同,還是用著差不多的理由。
——我,小媽,打錢。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xù)到傍晚。
葛管家敲門進來書房,彎腰說道:“小姐,請去用餐。”
許肆稍稍點頭,指尖一掃,將郵件扔進垃圾桶里,不疾不徐沿著扶梯下樓,才發(fā)現(xiàn)在忙碌的這段時間里,裴枕已經(jīng)順利回來了。
溫暖的許家大廳。
高定全銅壁爐燃燒著火焰,風(fēng)將黑夜灌滿,為整個豪宅平添了一抹虛幻。
少年端正的坐在沙發(fā)上,手邊放著一本全英文的書,還是穿著今天見面時的舊色白襯衫,卻并不顯得落魄。
聽見腳步聲,裴枕下意識抬眸,用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注視著她,很自然的叫了一聲,“小姨?!?p> 挺好。
看來他對于這個稱呼沒有太大抵觸
許肆搭著扶手下樓,點了點白瓷般的下巴,溫聲問道:“回來了,學(xué)校環(huán)境怎么樣?還喜歡嗎?”
裴枕笑著點頭,“學(xué)校很好,麻煩小姨了?!?p> “你喜歡就好?!痹S肆拍了拍他的肩,“你呢,要好好聽話,好好學(xué)習(xí),小姨之前答應(yīng)你的,都會做到?!?p> 許肆個子不矮,有一米七,裴枕才15歲,卻已經(jīng)長得比許肆高了,身高劣勢下,想要拍到肩膀還得抬抬手。
聽見她的話,裴枕只是笑著,沒有回答。
許肆頓了一下,短暫的接觸下來,這個時期的裴枕其實挺有禮貌的,一般情況,不會不回話。
所以,他是在抗拒什么?
不能接受這種關(guān)系?還是對她太防備?
許肆放輕語氣,溫和的試探著,“小裴,你覺得我說的不對?”
可裴枕回答的毫不猶豫,“小姨說的很對?!?p> 許肆直視他優(yōu)越的眉眼,問道:“那你剛剛在想什么?有什么話不要藏在心底,畢竟,我們現(xiàn)在是一家人?!?p> 他抬起頭來,笑容溫柔繾綣,眸光也被壁爐里的火焰染亮,“沒什么特別的,就是想起小姨說來接我,讓我等,我沒等到,所以跟別人一起去辦了入學(xué)?!?p> “你在怪我?”
“我只是在想,是不是因為我沒聽話,所以小姨才沒來接我”
“……”
許肆眉心一跳,才想起今天確實食言了,忘了隨口許下的承諾。
但少年的最后一句話,是她完全沒料想到的。
明明是她不守承諾在先。
他不怪她,不失落,反而在糾結(jié)是不是他不聽話?
這是什么,自我攻略?
壁爐傳來的木柴爆裂聲,很細微,讓空氣沾染上火焰的溫?zé)岣小?p> 少年眼眸的真誠,探不出半點陰陽怪氣的意味。
“唔該?!痹S肆挑了挑眉毛,隨后又忍不住失笑,漫不經(jīng)心道:“當(dāng)然不算,是我不好,下次我一定去接你?!?p> “小姨沒有不好。”
裴枕搖頭淺笑,沒有抱怨,沒有不滿,倒是把許肆的情緒價值一下拉滿了。
許肆冷清明亮的眸一轉(zhuǎn),“走吧,把書放下,去吃飯了?!?p> 許家的一日三餐都是由傭人做好了端進餐廳的,中式的菜色香味彌漫,挑高的餐廳掛著一盞巨大的懸式吊燈,光線明亮,將布局照的一清二楚,深色的地毯鋪設(shè)在光潔的實木地板上,壁畫處擺放著一口半人高的花瓶,里面立著三兩株變種玫瑰,開的妖冶。
許肆用餐很快,吃的也不多,這是前世養(yǎng)成的習(xí)慣,生活沒留那么多時間給她細嚼慢品。
十幾分鐘后,她就放下筷子,盯著裴枕,聲音清澈,“多吃些,以后喜歡吃什么,跟葛管家說?!?p> 少年吃相斯文,教養(yǎng)極好,聽見她的話,不急不緩的放下筷子,又添了一碗熱湯,瓷勺與湯碗沒有發(fā)出一點碰撞的聲音。
“這些就很好。”
莫名,就有些賞心悅目的意味。
冬風(fēng)沉醉的美好夜晚,許肆撐著下巴看了幾分鐘,神情意味不明,明明已經(jīng)吃飽了,卻被感染的想再吃一些。
葛管家路過,手上捧著兩套清洗好的藏藍色校服,領(lǐng)帶都是統(tǒng)一的黑色,一看就是港島皇貴私人學(xué)院的制服。
一年前,許肆也穿過這樣的衣服。
她的目光落下一瞬,就說:“明天就要正式去學(xué)校了,我會讓司機送你,要好好上課?!?p> 裴枕放下手中的瓷碗,煙灰的眸光含笑,“好的,小姨是希望我有很好的成績嗎?”
“也不是。”許肆淺嘗了一口杯子里的薄荷水,凌冽的滋味遍布口腔,語氣閑清,“人生嘛,最重要的就是開心啊,你努力就好,成績倒不是最重要的,不要有壓力,我更希望你能和同學(xué)一起進步,最主要的,是不要學(xué)壞,打架起矛盾,那個學(xué)校早熟的二世祖很多,別跟壞孩子走太近?!?p> 裴枕若有所思半晌,才點頭,“好的,我會努力做到的。”
許肆彎了彎唇,這時候的裴枕,聰明,禮貌,聽話的要命,讓她偶爾想起前世初見的場景的時候,都不覺得那么可憎了。
隔天。
天光將亮未亮,冬日清晨冷寂。
許肆還在睡夢之中。
裴枕已經(jīng)換上了嶄新的校服去上學(xué)了。
老式的雙開門轎車繞過大道,地上的塵土被尾氣吹得飛揚。葛管家親自接送,偶爾從后視鏡里觀察他。
渙散的晨光照進車內(nèi),少年坐姿端直,一雙煙灰眉眼安靜又漂亮,鼻骨上的微小紅痣在清晨里散光。
葛管家忍不住又出聲笑道:“裴少爺,如果有什么需要的,或者對許家不了解的,盡管告訴我,小姐吩咐了,您是她的家人,不必太拘束。”
“謝謝?!迸嵴砦⑽⑻ы?,咬字溫潤,“我能問一個問題嗎?”
“請問?!?p> “小姨是不是認識一個……”他頓了頓,笑的很坦然,“跟我長得很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