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顏色,小姨真的喜歡嗎?”
這還是裴枕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內(nèi)心深處,彌漫著緊張的情緒,良好的教養(yǎng)與豐富的社交課程,給足了他得體應(yīng)對任何情況的底氣,但用自己掙得的錢送禮物還是頭一次。
他怕這樣表達感激太微薄。
她會嫌棄。
許肆想,他確實長得好,嗓音也清朗,高挺的身子即使半蹲著,也足以遮蓋窗外四散的光源。
表情欲言又止,讓人不太忍心說出令他失望的話。
她拿起另一根更適合日常涂抹的口紅,涂抹在唇上,嘴角帶笑,輕輕“嗯”了一聲,“謝謝阿枕,我很喜歡。”
不是敷衍,是真的喜歡。
都說男性在挑選口紅色號方面愚鈍蠢笨,但裴枕沒有這樣的缺陷,他細心,耐心,對比他人簡直天賦異稟。
這個顏色涂在許肆嘴唇上,臉龐一下被襯得雪白,小小的臉,唇紅齒白,眉如墨畫,有種冷艷又清麗的美。
“小姨喜歡就好?!?p> 裴枕笑了笑,收回視線。
以后,他會給她更好的。
起身虛虛的往后站了站,深藍色紋理的制服挎在臂彎間,身上只有一件干凈的白襯衫,沾染過室外的冬氣,涼絲絲的。
為了避免外邊的寒氣侵?jǐn)_面前的人,他沒有選擇坐下,而是跟許肆說了一聲,準(zhǔn)備踩上樓梯回房間換下制服。
沙發(fā)邊架著一個小巧的銅爐,隔著碳火在燒著水。
許肆透著水霧望著他聞見的背影,一雙眼也蒙著微薄的霧氣。
忽然,余光掃見少年泛紅的耳尖,她驚訝地笑了。
是因為剛剛的夸贊吧。
這時候的裴枕的臉皮這么???
看了看時間,她忍不住揚聲叮囑了一句:“親戚家來人了,住在外面的三樓,平時一般遇不到,但是如果遇見了,別太搭理他們?!?p> 少年停下腳步,回頭思忖,莫名想驗證一下,不太搭理是什么程度,問:“不那么禮貌也沒關(guān)系嗎?”
“當(dāng)然沒關(guān)系,這也是你的家,硬氣一點,他們慣會利用人的,你學(xué)習(xí)要緊,不用費心思應(yīng)付他們,很快他們就會離開,你比他們重要多了。”
許肆語氣慵懶肆意,卻篤定的很。
話里行間,又說了一次親戚沒裴枕重要的話。
此時天光未完全暗下,最西邊的建筑物被萬丈霞光染紅。
裴枕笑了笑,答應(yīng)道:“好?!?p> 踱步走回房間,他先是拿出厚厚一疊試卷放在桌面上,轉(zhuǎn)身進了浴室,嘩啦啦的水聲響起。
灰色的頭發(fā)在頂燈的曝光下變成銀白,這樣的顏色有些跳脫難駕馭,又被他的臉生生壓住了。溫?zé)岬乃鲃澾^流暢的面骨,表情松散,只是濃烈的五官隱隱帶著攻擊性。
滴滴答答的流水聲濺到地面,像是一聲聲敲打。
他腦海里緩慢流過一個血腥的畫面。
繁華的城市街道,冒煙的汽車,還有癱倒在地上的父母。
他想去操控那個視角,去到母親面前,看看他們表情痛不痛苦。
可僅僅只是嘗試,腦海里就像有長著倒刺的鋼針在扎,強制性逼他放棄回憶所有不好的事情,還順帶屏蔽了所有負面情緒。
關(guān)于那天的事情,每天都在一點一點變模糊,只記得過程,內(nèi)心毫無波瀾。
只能往美好的方面去想。
去想大霧濃綣那天,逆光朝他靠近的人。
“從今往后,我來保護你?!?p> 水聲戛然而止,有人擦著濕漉漉的頭發(fā)從浴室走出來。
橘紅色的月亮懸掛在瘋狂盛開的玉蘭縫隙中。
裴枕坐在臺燈前,翻開黑色的日記本,剝開鋼筆的蓋子,在潔凈的紙面上滑出一串英文,字跡流暢又利落,不帶半點停頓。
翻譯過來就是:
【她說她不是救世主,但那天她用手摸了摸我的頭,我感覺我被賜福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