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逝
自從陸方海強(qiáng)悍地收拾了那無賴一頓,再沒有人當(dāng)著面說些子閑話給陸家人聽。
可是人當(dāng)面不說,不代表背地里不議論,名聲傳了出去,巧兒的親事擱置了下來。
當(dāng)日里村里許多婦人都看到了巧兒被救,這人啊,總是有些八卦的心理,即便是沒有的事,也要編出來幾分引起別人的興趣。
日子久了,這事兒也就傳得更是離譜。
方氏也漸漸少去別家串門閑話,每回湊堆聊個天兒,總有人話里話外旁敲側(cè)擊的想打聽當(dāng)時的事情。
為了避免鬧心,也就天天在家里待著了。
巧兒的話越發(fā)的少,自家里日子過得好了,自己娘總要出去炫耀一翻她的好兒子,現(xiàn)下不出去了,每天在家拉著個臉,想也知道是因了什么事。
杜文秀兩口子倒是不管方氏如何,該進(jìn)山進(jìn)山,該做醬菜就做醬菜,這日子該怎么過就怎么過。
嘴長在別人身上,管不住別個說什么,還管不了自己做什么嗎?把日子過好了比啥都強(qiáng),愛說啥說啥去。
石河鎮(zhèn)名氣最大的的媒婆焦婆子也不來了,知道陸家瞧不上小門小戶的,可是人家家大業(yè)大的也瞧不上他們啊,干脆就不上門來找不自在。
有那些子渾不吝的媒婆倒是來過幾次,無一例外說的全是些個鰥夫殘暴之人,言下之意還擠兌陸家別太挑了,現(xiàn)下閨女這個名聲,能有個人要就不錯了,再挑,連這等人家都沒有了。
方氏倒是好言好語把人婉拒了,就這還落了個想攀高枝兒的名聲。
有一次陸方海剛好在家,聽見那媒婆諷刺方氏:自家閨女名聲都這樣兒了,還這般挑剔,莫不如等挑剩下了給大戶人家做姨娘去還有些指望。
登時陸方海便怒不可遏,拿起扁擔(dān)將她打了出去,讓那媒婆堵著門罵了好一會子。
自那之后,方氏便病倒了,每日里懨懨的,白天吃不下東西,晚上睡不著覺,人一天天的消瘦下去。
請了幾回醫(yī),都說是心病,也都知道這是心病,可是怎么個治法兒呢?
不管問多少次,大夫都只是搖頭。
心病還需心藥醫(yī),可是這心藥又哪里尋去?
方氏之前熬了那么些年,本就體弱,又怎么經(jīng)得起這般折騰。
漸漸的,方氏精神越來越不好,后來一天到晚的躺著,多半時間都在昏睡。
看著她頭上白發(fā)越來越多,臉色也越來越憔悴,家里幾個人愁得不行。
有一次,巧兒哭著跪倒在她面前,說自己愿意嫁人,不管是個什么樣的人家,只要娘點(diǎn)了頭,自己就愿意嫁。
方氏渾濁的眼睛看著巧兒,骨瘦如柴的雙臂伸開,將她抱在懷里。
“我的兒啊,家里最難的時候,娘都沒想過把你賣了換吃食,如今日子好過了,你哥也愿意養(yǎng)著你,就算是嫁人,咱們也得挑個好人家兒啊。”巧兒伏在方氏胸口,泣不成聲。
方氏又轉(zhuǎn)向陸方海:“娘沒用啊,巧兒生在咱們家吃了多少苦,如今又遇到這起子事,我可憐的巧兒啊......以后你絕對不能虧待你妹妹,不然我走也不安心?!?p> 陸方海眼睛里頭泛起了水汽,強(qiáng)撐著笑道:“娘你說什么呢,大夫說你就是以前受了苦,現(xiàn)下心力耗費(fèi)太過,才會這般,還是快快好起來才是,怎的弄的像交待后事一般......”
說到最后,竟自哽咽住了。
方氏不理,一味的只叫他發(fā)誓,到底是指天發(fā)了個定會照顧好巧兒的毒誓才算過了這回事。
怕她有什么事要交待自己,杜文秀上前站了一站,方氏歪著頭看了她一眼,閉了眼睛不說話。
“娘,別想那么多,好好吃飯,養(yǎng)好身子,過些時日大家把那些子流言蜚語都忘了,咱們再給巧兒找個好人家,啊?”杜文秀輕聲哄著她。
方氏往里側(cè)了一下頭,眼睛也不睜。
杜文秀得了沒趣,也不吭聲,拿出上輩子在公司面對領(lǐng)導(dǎo)的控制力,干咳一聲退到一邊。
算了,都病成這樣兒了,還跟她計較這些有的沒的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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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氏到底是沒撐過這個冬天。
那一天,大雪紛紛,冰寒刺骨。
穿越過來第一次經(jīng)歷親人的去世,杜文秀很是茫然。
無論是停靈,還是出殯,都迷迷糊糊的別人讓做什么就做什么。
也許是魂魄與這具身體結(jié)合的情況并不好,她有種自己不是戲中人,而是看客的感覺。
杜文秀與她相處的并不愉快,方氏雖然經(jīng)了教訓(xùn)并不敢打罵她,但是平日里也是沒個好臉色,吵吵鬧鬧的過日子。
兩個人多數(shù)時候是相看兩厭,只是如今她就這么走了,感覺怎么那樣的不真實(shí)呢?
來吊唁的人絡(luò)繹不絕,外面有人來吊唁,孝子謝禮,便是一陣哭聲。
她本也該在孝媳的位置上跪坐,只是借口去茅房,才起來了一下,這會子在后面挑了簾偷偷看去。
杜文秀心中有些煩躁,像被螞蟻撓心一般,坐臥不寧。
她出去跪坐在陸方海的身邊,隨著他一起給來吊唁的人磕頭謝禮。
一切按步就班,如同提線木偶。
杜文秀突然意識到,這種感覺,不像是為了方氏的葬禮而怎么做,倒像是參加自己的葬禮一般。
——在那個世界,因車禍死去的陳星。
當(dāng)時的她,有過葬禮嗎?
杜文秀心頓時像是被揪得疼,之后再不是假哭,哭得痛徹心扉,悲痛欲絕。
村人說起來陸家的喪事直感嘆,別看這方氏活著的時候倆人看著關(guān)系不咋樣,其實(shí)感情都在心里。
停靈七天后,便出殯了。
看了棺材里躺著的方氏最后一眼,重重的蓋子下來,隔絕了方氏與這世間的羈絆。
巧兒哭得幾乎昏過去,杜文秀緊緊抱住她,往后,她沒有娘了。
自己也不會再聽到那個絮絮叨叨煩人的聲音。
方氏的離去,好像連同杜文秀的牽絆一同帶走。
上輩子的自己屬于六親緣淺的人,跟誰也不親,及到死了,也是個孤魂野鬼。
這一世,不一樣了啊。
哪怕是最合不來的方氏,也會在自己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悄悄把飯做了,把衣服洗了,把雞喂了......
自己總是一不高興就直接嗆聲回去,想必她一直覺得,這日子過得更委屈吧?
算了,還能打她一頓咋地?
算了,她都已經(jīng)死了......
算了,其實(shí)很多事情,都是算了。
接下來,還是想想一家三口怎么把以后的日子過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