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不吉
從李家出來,沈含山便顯得有些心事重重。
南大姑娘雖是李公子的表妹,但也未必就是真心愿意這門親事的吧。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這幾日風(fēng)大,他一直有喝涼茶,但還是覺得心焦火熱。
南書燕此時正在鐵匠鋪子內(nèi)認(rèn)真畫著一張圖紙。
她在紙上落下最后一筆,抬起頭來,一雙黢黑的眼睛望著面前的漢子,“就是這樣要小巧一些的,方便帶在身上,弩箭更要小巧,大半個手指長就可以了。”
漢子看著那張圖紙,憨厚局促的搓著掌心,“姑娘,這樣精巧的弩機(jī),我從未做過,要不然你另找高明?”
“大叔既然能做正常大小的弩機(jī),這個弩機(jī)便能做?!蹦蠒嗄贸鲆粋€一兩的銀錠放在桌上,肯定道:“這只弩機(jī)和一般的弩機(jī)并沒有不同,只是樣子小巧一些罷了,有何做不得。十日后我來取,再付另外的四兩。”
漢子看著那錠銀子,似下定決心般,“既然姑娘信得過,我就試試,若是十日后做的弩機(jī)不合姑娘的意,這兩銀子你取回去便是?!?p> “我相信大叔一定能做得出來?!蹦蠒嘈πΓ酒鹕韥?,“那我十日后過來?!?p> 上一世若是有防身之物,何至于慘死。這一世前路同樣兇險,她得提前做好準(zhǔn)備,以防萬一。
這幾日風(fēng)大,幾天的時間,街道兩邊的樹已經(jīng)長出了綠色的樹冠,云縣縣城看上去便不再那么干燥。
南書燕難得悠閑的走在街上,金鐲已經(jīng)到了當(dāng)鋪,若不出意外,大概不需一個月,歸家便會從平江來人。
剩下這段時間,她只要耐心等待即可。
但也不排除這一世和上一世不一樣,或者歸家不會來人,那么她便買張路引,剩下的銀子做盤纏,去平江足夠了。
南書燕想的專心,不成想前面對直走過來一個人,站在她面前一動不動。等她發(fā)現(xiàn)快要撞在他身上,才停下腳步道:“沈大夫,你做什么?”
沈含山神情和平日有些不同,他看著南書燕,眼里藏著她看不懂的情緒。
“南大姑娘在想什么,想的這樣入神?”
“不過是隨便走走罷了,沖撞了沈大夫?qū)崒俦浮!彼p輕讓過身子,繼續(xù)朝前走去。
沈含山愣了愣,突然沖到她面前,故意避開她的眼睛,道:“南大姑娘若是遇到什么事,可以和我說,我可以幫你?!?p> 南書燕怔了怔,“沈大夫何出此言,你我無親無故,你為何要幫我?”
“我是大夫,也許我能幫上你?!鄙蚝秸J(rèn)真道。
大夫?南書燕心里動了動,輕聲道:“那你可能幫我做些毒藥,越毒越好,最好是見血封喉那種?!?p> 那把弩機(jī)畢竟太小,用來嚇唬嚇唬人可以,但真要自保,還需要加點(diǎn)猛料才行。
沈含山面色僵硬,半天沒能說出話來。
南書燕看他不說話,便也不勉強(qiáng),“沈大夫既然不肯幫我,這句話就當(dāng)我沒有說過?!?p> 女孩一身青衣,淡定從容的從他身邊走過。
沈含山心里一急,突然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道:“你若不愿嫁不嫁就是了,何苦要走這條路。大不了我?guī)汶x開云縣,你一樣過的好好的?!?p> 他一身白衣,卻沒有了平日白衣公子的淡定,眼神透著關(guān)切,語氣也有一些急切。
南書燕掙脫被她握得有些發(fā)疼的胳膊,莫名道:“沈大夫,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我是說,你不愿意嫁給你表哥,不嫁就是了。我可以帶你走,你犯不著為這樣的事去尋死。”沈含山溫和地道。
南書燕越發(fā)奇怪的看著他,“誰說我要嫁給李泰來?”
“今日我去給李公子換藥,他已經(jīng)告訴過我明日便與你成親?!鄙蚝铰晕⑵届o了些,“南姑娘,沒有什么比命重要,沒有命,便什么都沒有了,你若不愿意嫁給他,我可以幫你。”
南書燕心里突然涌起一絲酸澀。
沒有命便什么也沒有了,這句話,她比誰都體會深刻。
她嘗過生命消逝的痛苦,這輩子她比誰都惜命。
但她可憐的寧兒,卻是真的回不來了。
她極力忍住眼眶的潮濕,神態(tài)恢復(fù)了冰冷,“我不會嫁給李泰來,我更不會去尋死。”
“那你要毒藥做什么?”沈含山眼里帶著關(guān)切。
“正因為我怕死,所以要毒藥來自保。”南書燕冷冷道:“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之力的弱女子,若遇上歹人只能束手就擒,所以總要找些能夠自保的東西?!?p> 沈含山神態(tài)松弛了些,“若是這樣,我自然會幫你做些毒藥。只是,你真的不是因為親事.......”
“不是,”南書燕打斷他,“跟李泰來成親的是南二姑娘?!?p> 沈含山微微一愕,一般人家都是先嫁長女,這南家還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不過,自己也是關(guān)心則亂,忘記了南棟有兩個女兒,李來泰來有兩個表妹,這樣大的事,居然沒有問清楚。
南書燕說完,轉(zhuǎn)身又往前走。
沈含山讓到一邊,等她走了很遠(yuǎn),又沖她笑著喊道:“姑娘要的藥我回去就做,過兩日便可送過來?!?p> 南書燕這才轉(zhuǎn)過身沖他道謝,“那就有勞沈大夫了?!?p> 沈含山望著她遠(yuǎn)去的身影,伸出食指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無聲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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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泰來坐在床上,一臉陰霾。
世上不會有這樣巧的事,半個月不到,先是他被打斷了腿,后來南記果子鋪又出了事。
這兩件事看似風(fēng)馬牛不相及,但都是跟他有關(guān)。
那個冒充他筆跡寫紙箋的人還沒找出來,現(xiàn)在又將手伸到了南家,他敢肯定這是同一個人,只是,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南家的仇人,還是自己的宿敵。
偏偏自己在明處,而那人卻躲在暗處。
自己覬覦方卉被人利用情有可原,但舅舅是何種性格他再清楚不過,這樣的人居然也著了道,這人還真是不能輕視。
李泰來將自己周邊所有人都過了一遍,但仍舊一頭霧水,沒有個頭緒。
他憤怒地抓起茶盞狠狠摔在地上。
砰的一聲脆響,茶盞在地上摔得粉碎。
南秋月聞聲跑了進(jìn)來,呆呆看著一地的碎瓷片。
這已經(jīng)是兒子傷了腿之后被摔碎的十二只茶盞了,平日倒也罷了,只是,明日便是兒子大喜之日,今日摔碎了瓷器,那是不吉利的啊。
南秋月氣得渾身發(fā)抖,偏又不敢多話,只是看著一地碎瓷兀自發(fā)懵。
“娘,”李泰來的聲音陰沉而冰冷,“南家,可曾得罪過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