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同病相憐
陸離先行了個禮,然后從懷里取出一個賬本交給姜融:“少夫人,公子的咳嗽并無其他緩解之法,吃了特別配置的藥就會好些。公子吩咐我把他名下的一家綢緞鋪交給您打理,這是他的私產(chǎn),府里的人都不知道?!?p> 姜融有些遲疑:“這,就交給我打理了?”
“嗯,公子的身體您也看到了,自己盯著也費力,您是他的妻,又是個中高手,交與您最為穩(wěn)妥?!?p> 姜融想了想,就接了過來:“那行,我就先幫你們公子盯著,等他好轉(zhuǎn)了,我再還給他?!?p> “那您去里間休息吧,這里奴婢來伺候就行?!?p> “讓我來吧,你去休息,我今晚反正也睡不著,我來看著他吧?!?p> “這,公子吩咐過我們,要照顧好您?!?p> “聽我的才是照顧好我?!苯诘恼Z氣不容置信。
陸離想了想,覺得少夫人也許是在向外面釋放一個她是站在公子這一邊的信號,便沒再阻止。
她跟姜融說了些照顧唐宜的注意事項,然后就欲言又止。
姜融問道:“姑娘還有話跟我說嗎,但說無妨?!?p> 陸離猶豫了一會兒,輕聲道:“少夫人要小心,隔墻有耳。”
姜融一驚,輕輕點頭。
陸離福了福身子,便退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她又帶了金寶銀寶進來幫她洗漱換裝,然后告訴她丫鬟們都在外間打地鋪睡,有事可以馬上照應(yīng)。
姜融就去里間卸下釵環(huán),脫了婚服,換了一套里衣,外罩一件紅色對襟撒花襖裙。
她一頭青絲只用一支玉簪松松地半挽了一個發(fā)髻,另一半則垂于腰間,整個人慵懶又驕矜。
洗完臉,她又泡了個腳,金寶銀寶趁著泡腳的空檔急忙幫她捏肩捶背。
金寶看她一臉疲憊,不忍心道:“小姐,您為何要打算整夜守著姑爺,明天還要見一眾親朋呢,不會比今天清閑,您不休息好,奴婢太心疼了?!?p> 銀寶也道:“對啊小姐,要不還是讓我去守著吧?”
姜融瞇著眼道:“不用,服侍夫君還要假手于人的話,別人會說閑話的?!?p> “可是,這里都是自己人啊,外面的人知道您在這屋里,自然是曉得您在服侍啊?”
姜融想起剛才陸離對自己說的話,搖頭道:“那可未必。”
她問銀寶:“剛才進來,你可留意過那幾個侍女的行為?”
銀寶點點頭:“就只有那個芳芷去碧紗櫥收拾過東西?!?p> 姜融點點頭,不再說話。
梳洗完畢,她轉(zhuǎn)到外間,去替下陸離。
陸離帶著金寶銀寶到外間去,輕輕合上了隔間門,屋子里頓時安靜下來。
這一通折騰下來,時間已近半夜,除了遠遠的打更聲,再無其他聲響。
為了唐宜能睡得安穩(wěn)些,陸離早早把其他燈火吹滅了,只在桌上和床頭各留了一盞罩了燈罩的喜燭。
姜融想了想,踱步到碧紗櫥那里,輕輕推開一看,那只繡花鞋已經(jīng)不知去向了。
她突然想通了什么,笑了笑,搬了把椅子坐到了唐宜跟前。
她的腦子有些亂。在決定嫁給唐宜之后,她也打聽過唐宜的消息,知道的也多是坊間都知道的那些。那個時候,她只想著快點找到替母親治病的法子,好早日帶著母親遠走高飛。
可是現(xiàn)在真的嫁進來了,她才發(fā)現(xiàn),事情千頭萬緒。唐宜的一眾長輩,絕不是好相與的,她的處境,也許要比在侯府還要艱難。
而且,這男人身上好似有許多秘密。
只是,現(xiàn)在總歸是更有盼頭的。唐宜還愿意讓她提條件,同意教她密宗文字,同意跟她分床睡。
要是不嫁給他,她可能就只能嫁給五十歲的戶部尚書做填房了。她不能保證,為了自保,她會不會魚死網(wǎng)破。
如今,還算有喘息的時間,她已經(jīng)覺得是上天的厚待了。
她從懷里取出陸離交給她的綢緞莊賬本,就著昏暗的燭火仔細看了起來。
姜融從小就愛看賬本,算賬,她這一看,就看了大半宿,直接把綢緞莊的情況摸了個七七八八。
看完賬本,她才打了哈欠,站身來活動了下筋骨,走到窗邊打開窗去看,天空已經(jīng)泛起了魚肚白。
更漏滴到了四更天,她想著今日給公婆奉茶,早點洗漱準(zhǔn)備起來也是好的,正想去叫陸離等人進來守著,就聽得床上的人發(fā)出一聲低吟。
她忙走過去看,只見唐宜已經(jīng)睜開了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
“你醒了,可感覺好些?”
“昨晚是你在守著?”唐宜的聲音有些沙啞。
“嗯,自然應(yīng)該是我守著。”
唐宜露出一個清淺的笑:“辛苦你了,昨晚有沒有嚇到你?”
姜融搖搖頭:“沒事的,我娘身體不好,也常這樣?!?p> “我不是每天都這么嚴(yán)重,你以后不用守了?!?p> 姜融去倒了杯溫水喂給他:“我聽他們說了,初一十五最嚴(yán)重是嗎?”
“嗯,咳咳。”
“齊王與你關(guān)系不好吧?”姜融忽然道。
唐宜喝茶的手一頓:“娘子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畢竟外人都以為齊王與我交好?!?p> 姜融接過他手中的茶盞道:“昨日拜堂時,齊王對你說的話處處透著怪異。你我這樁婚事,是他跟陛下求來的,說是他成親了,不忍看到好兄弟還孤身一人,還想跟你做連襟,才把我指給你??墒俏沂鞘錾恚娴臑槟愫镁筒粫x我。他的正妃是我嫡妹,從未給過我好臉色,他又怎肯真正與你做連襟。
還有,他口口聲聲說婚期定在十五是怕你發(fā)病撐不住,可恰恰就選在你發(fā)病最厲害的時間,這不是故意刁難又是什么?”
唐宜苦笑道:“娘子真是斷案如神,在下佩服。”
“那娘子可有后悔嫁于我?”
姜融搖頭:“不曾,你可知,我不嫁于你,要被我父嫁于誰?”
“略有耳聞?!?p> “那就得了?”
“可是,娘子不擔(dān)心齊王因我遷怒于你?”
姜融忽地一笑,湊近唐宜道:“那你可會擔(dān)心齊王妃因我而遷怒于你?”
“哈哈哈?!碧埔诵α似饋?,“你我還真是,同病相憐啊?!?p> “同病相憐,所以可以同仇敵愾!”
姜融伸出手,唐宜愣了一下,旋即反應(yīng)過來,也伸出瘦削的手與姜融的握在一起。
“好,那我們就結(jié)盟,一起保命!”
“哈哈哈。”姜融甩開他的手,嫌棄道,“你能不能有點出息?”
“當(dāng)然是,打倒他們!”
唐宜眼神復(fù)雜:“姜小姐可知,打倒一個王爺,意味著什么?”
“我知道,會影響朝局,可是,齊王也不是什么好人,影響朝局也不是壞的那種影響吧。害,我只是說說,我哪有那個能耐,你說得對,現(xiàn)在保命最重要。”
姜融知道,自己的試探到此可以為止了。接下來,就是在一步一步的行動中,看對方究竟是不是和自己一個陣營的了。
唐宜也對眼前的女子起了很大的興趣,只是姜融說的那條路,不好走,也不該她來走。
要是她真的想離開京城,還是不要將她牽扯進來的好。
“嗯,娘子,保命最重要,你待會兒要去給公婆奉茶,就關(guān)乎你的小命?!?p> “啊,”姜融想起了正事,昨晚,婆母何氏那邊就派人來吩咐過,讓唐宜好好養(yǎng)病,今日奉茶讓新媳婦一人去便可。
姜融忙站起來道:“那我先去準(zhǔn)備了,你再休息一會兒吧?!?p> 這時,外間傳來敲門聲,是芳芷的聲音:“少夫人,該起了?!?p> 姜融應(yīng)了一聲,讓她稍等。
然后,她笑著打趣唐宜:“聽說,這位芳芷姑娘是婆母那邊派過來的,你竟還能收服她,這馭人之術(shù)你得教教我,侯府還給我派了個刁鉆的老媽子,我正不知如何是好呢?”
唐宜苦笑道:“你怎么就斷定我收服她了?”
姜融一愣,知道自己猜的沒錯,但還是裝作不可置信地道:“你,你是說,芳芷還是聽命于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