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內(nèi)安放著牛斛的棺槨。
牛乘和牛云兄弟倆身著孝服跪在棺槨前側(cè)。牛乘表情凝重,牛云則不停地流淚。兄弟倆一樣的悲痛,卻有不同的感受。牛乘感到自己的身上的壓力陡然沉重起來。父親一走,自己真的成為了一家之主、一寨之主、一縣之主。牛云的心里茫然無措,有生以來最可依靠的人沒了,他感到自己是那么弱小無助。
老夫人坐在另一側(cè)的椅子上,旁邊依次跪著唐玉良和殷明珠。
吊唁的人們一一進(jìn)來鞠躬,牛乘和牛云磕頭致謝。
潘萍率潘龍、潘虎和潘娥進(jìn)來吊唁后出去了。
殷龍和殷棟進(jìn)來吊唁后出去了。
……
潘萍站在門外。見殷龍和殷棟出來了,忙迎上去打招呼。
潘萍:“殷大哥,好久不見啊?!?p> 殷龍:“潘夫人好啊。多日不見,愈加漂亮了。這是犬子殷棟?!?p> 殷棟拱手道:“潘夫人安好。”
潘萍:“少爺好。少爺和父親一樣的英武不凡啊。”
殷龍對殷棟說:“你去跟親家大哥說一聲,公務(wù)繁忙,我們就先回去了。讓女婿和明珠等辦完喪事再回來?!?p> 殷棟答應(yīng)一聲走進(jìn)大門。
殷龍低聲對潘萍說:“夫人,我很想你啊?!?p> 潘萍撒嬌道:“大哥騙人,想我怎么不來看我?”
殷龍:“前些日子一直在生病,剛好些吧,堆積的公務(wù)忙得我一點(diǎn)空隙都沒有。這樣吧,你跟我去潘州耍一陣子怎么樣?我一定好吃好喝地伺候你?!?p> 潘萍嘆了一聲道:“我倒是想去,可官府的事,寨子里的事都要讓我操心,走不開啊??催@樣子,我和大哥是沒有那個緣分了。”
殷龍:“你一個女人家,比男人還能干。了不起!你要是愿意,到潘州來,我一定重用你?!?p> 潘萍說:“好啊。要是哪一天我在這石城呆不下去了,就來投奔你。說真的,到時候,你可別嫌棄我?!?p> 殷龍:“我對天發(fā)誓,只要你到潘州來,我一定讓你錦衣玉食,過得像皇后一樣。”
牛乘和殷棟走出來。
牛乘:“親家叔叔,您這就要急著走嗎?”
殷龍:“親家大哥,公務(wù)繁忙,不得不盡早回去了?!?p> 牛乘:“您難得來一趟,也沒有好好招待您,真過意不去啊。”
殷龍:“咱們是一家人了,不用客套。你好好把親家公的后事辦好才是大事?!?p> 牛乘:“是是,多謝親家叔叔關(guān)心。”
殷龍低聲對牛乘說:“來,我跟你說點(diǎn)事?!?p> 殷龍拉著牛乘走到無人處。
殷龍說:“親家大哥,咱們是一家人了。我有事也不想瞞著你。最近,我和朝廷的關(guān)系有些緊張。他們責(zé)怪我不肯派兵去大麗國打仗,想著要如何整治我。可我不派兵有我的道理,我也不會屈服于他們。如果搞得太僵,有可能會鬧出事來。如果出什么事,你要是能幫我就幫,幫不了也沒關(guān)系。要是有危險,我會讓女婿帶著明珠到這里避風(fēng)。明珠已經(jīng)有了身孕,還望你到時候能接納他們啊?!?p> 牛乘:“當(dāng)然,他們到這里也是回家啊。這您不用擔(dān)心。不過,親家叔叔還是不要和朝廷鬧大了,要是能想辦法和解是最好的。”
殷龍:“好的,盡量吧。那就告辭了。”
殷龍招呼殷棟:“棟兒,咱們走吧。潘夫人,再會了!”
殷龍和殷棟上馬離去。
牛乘瞪了潘萍一眼,就回屋里去了。
太監(jiān)劉嘉招呼兩個年輕太監(jiān)把一扇巨大的窗簾拉開,朝陽照進(jìn)來。
皇帝緩步走到窗前,窗外可看見一座座宮殿的黃屋頂,遠(yuǎn)處隱約可見朦朧的山影。
皇帝問:“朝廷有什么事情嗎?”
劉嘉答:“回陛下,內(nèi)閣大臣張琛求見?!?p> 皇帝:“讓他進(jìn)來?!?p> 劉嘉:“是?!?p> 劉嘉到宮門處招招手,張琛走進(jìn)來,隨劉嘉來到皇帝身邊跪下。
張?。骸拔⒊紡堣“菀娀实郾菹隆!?p> 皇帝:“起來吧。”
張?。骸爸x陛下?!?p> 張琛站起身來。
皇帝:“來,隨我到園子里走走。”
張?。骸笆?。”
皇帝在皇宮內(nèi)花園中漫步走著,張琛緊跟在他身后。劉嘉隔了一段距離跟在后面。
皇帝:“有什么事情,說吧?!?p> 張?。骸笆恰V饕桥酥菪姓僖簖埖氖?。這次出征大麗國,朝廷命他出兵,兵部也發(fā)去了調(diào)令。可他拒不從命,未派出一兵一卒。內(nèi)閣大臣們都認(rèn)為應(yīng)該以違抗軍令罪加以處罰?!?p> 皇帝:“該罰就罰。有什么好說的?”
張?。骸翱蛇@個殷龍或許不會認(rèn)罰。他仗著自己手里有兵,且占據(jù)險要地勢,若處罰他,他有可能擁兵抗拒?!?p> 皇帝:“擁兵抗拒?那就是要造反了?”
張?。骸坝羞@個可能。”
皇帝:“他有多少兵?”
張?。骸皳?jù)下面官員了解,足有八萬多人。”
皇帝有些吃驚:“一個土司怎么會有這么多兵?”
張?。骸耙笫辖y(tǒng)轄潘州七百余年,殷龍已是第二十九代土司。其勢力不斷增強(qiáng),又遠(yuǎn)離朝堂,缺乏約束,以致發(fā)展到如今的境地?!?p> 皇帝:“這還了得。這是插在帝國身上的一把匕首啊。”
張?。骸笆前 H裟芙璐舜芜`抗軍令之事,一舉拔除這把匕首,也算解除了一個心腹大患。只是,剛剛在大麗國打了一次打仗,如果接著去打殷龍,只怕兵力和物資調(diào)配有些難處啊?!?p> 皇帝:“這樣的大患必須清除。不要顧慮太多,你們盡快拿出方略。那殷龍要么伏法受刑,要么就徹底剿滅他?!?p> 張琛回答:“遵命?!?p> 李嘎妹大步向石城兵營走來。
女兵杜翠翠和男兵王子在大門口站崗。見李嘎妹一直往大門走來,便上前堵住她問:“站住,從哪兒來?干什么的?”
李嘎妹:“我從辰陽來,找?guī)煾怠!?p> 杜翠翠:“誰是你師傅?”
李嘎妹:“唐夫人。”
杜翠翠:“唐夫人是你師傅?沒聽說過唐夫人有徒弟啊?!?p> 李嘎妹:“我們在打仗的時候剛認(rèn)識的,你個小丫頭當(dāng)然不知道?!?p> 杜翠翠:“什么小丫頭?就算你個子大,不也是個丫頭嗎?”
李嘎妹笑了:“好吧,咱們都是丫頭。我可以進(jìn)去了嗎?”
杜翠翠:“不行,等我去通報了再說?!?p> 李嘎妹:“不用麻煩你通報了,我直接進(jìn)去就行了?!?p> 李嘎妹說著便往里面走。
杜翠翠堵在她前面,用長槍對著她說:“你站住。”
李嘎妹一把搶過杜翠翠的長槍扔在一邊道:“別拿槍對著我,小心我揍你?!闭f著繼續(xù)往里面走。
杜翠翠伸開雙臂擋住她:“我就不許你進(jìn)去!”
王子說:“算了,我在戰(zhàn)場上見過她,讓她進(jìn)去吧。”
李嘎妹把杜翠翠扒拉開,繼續(xù)往里走。
杜翠翠急了,追上去一下子跳到李嘎妹背上,嘴里喊著:“停下,不準(zhǔn)進(jìn)去!”
李嘎妹沒有停下腳步,身上掛著杜翠翠一直往里面大步走去。
王子看著哈哈大笑。
杜翠翠在李嘎妹背上一邊捶打著她的肩背,一邊大聲罵著:“你這個大臭丫頭,不講規(guī)矩,還不站住……”
李嘎妹一直走到了大帳前。
聽見喊叫聲,司空曉和潘龍出來查看。
一看是李嘎妹,司空曉便問道:“嘎妹,你們這是怎么了?”
李嘎妹笑嘻嘻地喊了聲:“司空先生好!潘書記官好!”然后一個鞠躬,身上的杜翠翠被甩在了地上。
杜翠翠趕緊爬起來道:“報告軍師,這個大臭丫頭硬要往里闖。我擋不住?!?p> 司空曉笑著說:“我們認(rèn)識她。沒事了,你回去站崗吧?!?p> 杜翠翠答應(yīng):“是?!?p> 李嘎妹問:“小丫頭,你叫什么?”
杜翠翠回答:“我叫杜翠翠,你叫什么?大臭丫頭?!?p> 李嘎妹道:“我叫李嘎妹,以后咱們就是姐妹了?!?p> 杜翠翠:“誰想當(dāng)你姐妹?哼!”
杜翠翠走開了。
潘龍對李嘎妹說:“嘎妹,這么快就來了。唐夫人出去了,先到大帳里歇息一下吧。”
李嘎妹:“好的,謝謝先生?!?p> 夜深了,牛乘夫婦和牛云夫婦圍坐在庭院中,身上還穿著孝服。
牛云不停地在擦淚。殷明珠握著他的手安慰他道:“夫君,別太傷心了?!?p> 牛乘道:“小弟,父親走了,你還有我這個大哥呢。這輩子,牛家寨都是你的家。”
牛云點(diǎn)點(diǎn)頭。
唐玉良說:“小叔,我和明珠妹妹都有了身孕,以后的日子還長,大家都要好好保重啊?!?p> 牛云:“是的。我只是想起父親對我說的一句話,心里有些不安。上次我們回來探親,父親對我說,要是潘州有什么變故,讓我?guī)е髦榛氐竭@里來?!?p> 殷明珠:“你覺得潘州要出事嗎?”
牛云:“唉,不好說呀?!?p> 牛乘說:“弟妹,我直說了吧。你父親和朝廷有些過節(jié),要是處理不好,有可能打起來。下午你父親臨走時跟我說,如果潘州有變,他會讓牛云和你來這里避一避。他們的是非,我不好說什么??伤砸患褐σ雽沟蹏?,我覺得是沒有多少勝算的。所以,如果潘州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你們倆就趕快回到這里來?!?p> 唐玉良說:“對,我會給你們提前安排好住的地方,絕不會委屈了你們。到時候,吃的用的,你們都不用操心?!?p> 殷明珠:“謝謝大哥和大嫂,我們記住了。”
大家一起抬頭望去,天空中繁星閃爍。
兩個龍虎寨的族人守在畢琦寶地四合院門前。
月光暗淡,四周一片寂靜。
突然傳來一陣“嘩啦啦”的聲音。
兩人循著聲音來到池塘邊,只見池塘中升起一團(tuán)白霧。
白霧飄到岸邊,包裹住兩人,兩個人隨即眼睛一閉,一頭栽倒在水里。
白霧散去,一切平靜下來,兩個人臉朝下漂浮在水面上。
天亮了。一早來干活的勞工發(fā)現(xiàn)了池塘里漂浮兩具尸體。急忙送信給潘萍。
潘萍乘著小轎很快就到了。
潘萍問:“怎么回事?”
一名勞工說:“我們一早來做工,發(fā)現(xiàn)這兩人飄在水上,拉上來一看,已經(jīng)死了。身體被泡得鼓鼓的,興許是泡了一晚上了?!?p> 潘萍對勞工們說:“你們快去干活吧,別看了?!?p> 潘萍抱著手嘆了口氣,她心想,這是有人下蠱。
牛乘帶著幾名衙役策馬而來。
牛乘問潘萍:“潘夫人,報案的人說,這是你們龍虎寨的族人,是嗎?”
潘萍答:“是我們寨子的人。”
牛乘說:“看這樣子是泡在水里一晚上了。他們大半夜跑到這里干什么?”
潘萍:“是我叫他們來這里守著的。”
牛乘問:“守什么?”
潘萍:“我們在這里做些修修補(bǔ)補(bǔ)的工程,有很多工具家什放在這里,需要有人守著?!?p> 牛乘看了看四周,又問:“這塊地不是你們龍虎寨的啊,你們在這里做什么工程?”
潘萍:“這地原先是畢琦老先生的。老先生去世了,我就接手了?!?p> 牛乘:“你和畢琦老先生無親無故的,你怎么接手的?”
潘萍有些語塞:“這個嘛,呃,老先生也沒有后人,這地就成了荒地了,我這算是來這里開荒種地吧?!?p> 牛乘臉色一變,說:“那不對。當(dāng)年畢琦老先生是花錢買下的地,還蓋了房子、開墾了許多田地。這個不能算作荒地。應(yīng)收歸官府所有?!?p> 潘萍:“行政官大人,您瞧,我都已經(jīng)動了工了,您就給行個方便吧?;蛘?,我出錢向官府買,這樣總可以吧?”
牛乘說:“不行。這里是石城縣的屏障所在,我們正打算在這里建防御工事,凡有敵寇從北面來犯,都要在這里擋住。你就放棄吧?!?p> 牛乘吩咐衙役:“你們仔細(xì)勘察一下,請仵作趕快過來,搞清楚這兩個人是怎么死的?!?p> 衙役們答應(yīng)一聲:“遵命。”
牛乘看著潘萍,眼里冒著一股火。
牛乘:“潘夫人,還有一件事要請教。牛進(jìn)被你當(dāng)堂打死了,這如何交代?”
潘萍:“行政官大人,我當(dāng)時只是想動點(diǎn)刑,讓他招供罷了。沒想到衙役下手不知輕重。我真的沒想過要害死他?!?p> 牛乘:“你把礦洞垮塌歸咎于他,他怎么招供?那礦洞是他弄垮的嗎?荒唐!再說了,他已是年過花甲之人,怎么經(jīng)得住拷打?都像你這么審案,要冤死多少人?”
潘萍:“是我的錯。我愿意出銀子撫慰他的家人,您看,這樣可以嗎?”
牛乘:“他的家人當(dāng)然要撫慰。你這個行政吏也不要當(dāng)了,自行請辭吧。否則,我就向布政使參劾你,問你個濫殺無辜之罪!”
潘萍一臉無奈:“那好吧,就按您的意思辦?!?p> 牛乘:“官府還有事情要處置,告辭。”
一大早,唐玉良就騎馬進(jìn)了兵營,到了大帳前下了馬。
潘龍正指點(diǎn)著給李嘎妹介紹兵營。見唐玉良來了,李嘎妹趕緊上前拱手施禮:“李嘎妹拜見唐夫人!”
唐玉良笑著說:“哦,嘎妹來了??磥硎钦娴囊菸覟閹熈恕!?p> 李嘎妹道:“當(dāng)然是真的。在打仗的時候,親眼見識了夫人的真功夫,就更想拜您為師了?!?p> 唐玉良說:“好吧,我現(xiàn)在要去練兵。勞煩書記官帶你到處看看,熟悉一下吧?!?p> 潘龍答應(yīng)道:“好的?!?p> 唐玉良向操場走去。
潘龍帶著李嘎妹在兵營中邊走邊聊。
潘龍指著兵營里的房屋介紹著:“這間是廚房,那邊是茅房。這邊吃完了,就去那邊拉?!?p> 李嘎妹被逗得大笑,手很自然地挽住了潘龍的胳膊。
潘龍看著開朗的李嘎妹,不覺有些入神。
李嘎妹問:“還有什么房?“
潘龍笑著說:“還多呢,臥房、兵器庫、馬廄、操場,慢慢看?!?p> 兩人邊說邊走,來到了操場邊。
正在監(jiān)督著士兵操練的唐屏看見他們,只見兩人有說有笑,還挽著手。
唐屏迎著兩人過去,說:“二位很是有些金童玉女的模樣啊。”
李嘎妹一聽,趕緊放開手。
潘龍道:“唐將軍,別瞎開玩笑。人家姑娘還沒出嫁呢?!?p> 杜翠翠在人群中喊道:“大臭丫頭,過來比試比試?!?p> 李嘎妹說了聲:“有人叫我,我過去了?!?p> 李嘎妹向杜翠翠跑過去。
唐屏對潘龍說:“說真的,這姑娘不錯,有本事,還本分。你到現(xiàn)在還未娶妻,要不,我給你們當(dāng)個媒人,讓你娶了她?!?p> 潘龍問:“你真覺得合適嗎?”
唐屏:“當(dāng)然。再合適不過了?!?p> 牛乘伏在行政官府案桌上查看文件。
衙役來報:“報大人,曹公公來了?!?p> 牛乘:“請他進(jìn)來。”
衙役出去把曹淳請進(jìn)來。
牛乘起身拱手道:“給公公請安?!?p> 曹淳笑瞇瞇地說:“行政官大人,咱們就不用多禮了。”
牛乘:“好的,公公請坐?!?p> 曹淳和牛乘坐下,衙役端來茶水。
曹淳:“牛大人,自你們出征大麗國,咱們就沒這么坐下來說說話了。特別是令尊這一走,我又少了一位老朋友,真叫人傷感啊?!?p> 牛乘道:“家父在世的時候,一直很尊重曹公公。您獨(dú)自一人從皇城來到這個小縣城,真是難為您了?!?p> 曹淳:“再怎樣,還是得活下去啊。你也不易,又要管理地方,還要帶兵打仗,可別累壞了身體啊。”
牛乘說:“謝謝公公關(guān)心。今天是什么事勞煩公公親自來一趟?。俊?p> 曹淳喝了口茶,稍一沉吟,道:“我今天來啊,是想跟你說說畢琦留下來的那塊地?!?p> 牛乘說:“公公怎么會關(guān)心那塊地?”
曹淳:“是這樣的。潘萍跟我說起過那塊地。她說想在那里蓋點(diǎn)房子,開點(diǎn)耕地,讓兩個兒子也有個穩(wěn)定的安家之處。我可憐她一個守寡多年的女子,把三個孩子養(yǎng)大了真不容易。如今又丟了官職,所以就答應(yīng)她,來跟你說說,就把那塊地給她算了。還望行政官大人能給我點(diǎn)薄面。”
牛乘微微皺起眉頭:“公公言重了。那塊地,我和玉良原先就商量過,那里是石城縣北部的天然屏障。如今匪患四起,不得不有所防備。所以,我們決意要在那里修筑一些防御工事,拱衛(wèi)縣城。您還是勸勸潘夫人另外找塊地吧?!?p> 曹淳聽了很是不快,搖搖頭說:“看來,牛大人是不想給我這個面子了,算了,告辭。”曹淳說罷,站起身要走。
牛乘忙攔住他說:“曹公公,您別生氣,容我再想想。好嗎?”
曹淳點(diǎn)點(diǎn)頭:“好吧,牛大人就好好想想,我靜待佳音。告辭了?!?p> 牛乘:“曹公公走好?!?p> 曹淳出去了。
牛乘眉頭緊鎖,來回走了幾步,毅然下了決心喊道:“來人。”
一名衙役進(jìn)來。
牛乘:“你去通知唐夫人,馬上開始修筑畢琦寶地的防御工事?!?p> 唐玉良摟著李嘎妹走進(jìn)兵營大帳,后面唐屏和潘龍隨后進(jìn)來。
唐玉良說:“嘎妹來了,我真高興?!?p> 大家就坐。
唐玉良說:“嘎妹,你爹媽都愿意讓你來嗎?”
李嘎妹說:“都愿意,他們都愿意我能學(xué)些本事?!?p> 唐屏說:“愿意讓女兒學(xué)本事的,恐怕只有家父和你的父母了。兩家都有一個非凡的女兒啊?!?p> 李嘎妹說:“我可不敢和唐夫人比?!?p> 唐玉良說:“好了,既然你決意拜我為師,我也喜歡你這個徒弟。咱們就簡單地搞一個拜師禮吧。你給我磕一個頭,咱們就算是師徒了。至于師徒間要守些什么規(guī)矩,慢慢再教給你?!?p> 唐屏高聲道:“拜師禮現(xiàn)在開始,請師傅唐玉良上座?!?p> 唐玉良坐到椅子上。
唐屏:“徒弟李嘎妹跪下。”
李嘎妹在唐玉良面前跪下。
李嘎妹:“師傅在上,請受徒弟李嘎妹一拜。”
李嘎妹規(guī)規(guī)矩矩給唐玉良磕了一個頭。
潘龍呆呆地盯著李嘎妹。
忽聽外面有人叫喊。
大門外,一名男子帶著幾個家人跪在地上,幾個人一起大聲喊冤。
男子的脖子上夸張地裹著厚厚的繃帶。
杜翠翠和王子端著長槍堵住大門。
那幾個人不斷地大喊:“請長官做主!”“嚴(yán)懲傷害百姓的軍官!”“當(dāng)兵的欺負(fù)百姓了!”“當(dāng)兵的應(yīng)該保護(hù)百姓!”“唐家兄弟無法無天!”
唐玉良、唐屏,潘龍和李嘎妹跑過來,后面跟著幾名衛(wèi)兵。
唐玉良問:“怎么了?誰欺負(fù)你們了?”
潘龍對唐屏說:“是我們在飯館里遇到的那個醉鬼?!?p> 唐屏想起來了:“玉良,昨天我們兄弟幾個在飯店吃飯,四弟和這個醉鬼起了點(diǎn)沖突?!?p> 唐玉良吩咐士兵:“去把唐民叫過來?!?p> 士兵答應(yīng)了一聲朝操場跑去。
唐玉良:“別嚷嚷,一個個說。”
男子說:“請將軍做主。你們兵營的一個軍官欺負(fù)我一個平民百姓,用刀劃破了我的脖子,威脅要?dú)⑺牢??!?p> 唐玉良問:“你認(rèn)識那個軍官嗎?”
男子:“以前不認(rèn)識。后來打聽了,他叫唐民?!?p> 唐玉良:“別跪了,都起來說話。”
男子等人站起身來。
男子的一個家人說:“將軍,你們這些當(dāng)兵的,都是靠老百姓養(yǎng)活的。應(yīng)該是保護(hù)老百姓的,怎么能反過來傷害百姓呢?”
另一名家人說:“是啊,這個叫唐民的軍官一定要受到嚴(yán)懲!”
唐民匆匆跑過來。
唐民氣喘吁吁地說:“姐姐,別聽他們胡說。是他先惹事的。我只是想嚇唬他一下。沒有傷害他?!?p> 唐玉良:“你把人家的脖子劃破了,流了血,是嗎?”
唐民:“只是不小心蹭破一點(diǎn)皮,沒什么事啊?!?p> 唐玉良:“見血了還沒什么事?各位,我馬上就處罰他。另外,補(bǔ)償你二兩銀子養(yǎng)傷。書記官,給他二兩銀子。來人,責(zé)打唐民二十軍棍!”
潘龍?zhí)统龆摄y子遞給男子。
兩名士兵架著唐民,一名士兵持軍棍朝他屁股上打下去。
唐民疼得“嗷嗷”叫。
男子等人大聲叫好:“打得好!”“使勁打!”
皇帝站在窗口,夜空下的皇城燈火燦爛。
劉嘉引著張琛走過來。
張琛跪下:“微臣張琛拜見皇帝陛下?!?p> 皇帝眼睛看著窗外道:“過來?!?p> 張琛起身來到皇帝身后側(cè)。
皇帝:“看看,這皇城的夜色如何?”
張琛道:“一派輝煌之象啊。”
皇帝冷笑一聲道:“輝煌之象。自帝國創(chuàng)始二百五十年,這輝煌之象是否已到了頂點(diǎn)了?”
張琛道:“有陛下這樣的明君統(tǒng)御天下,輝煌之上還有輝煌啊?!?p> 皇帝:“借你吉言,但愿如此。”
皇帝走到榻前,劉嘉扶皇帝坐下。
皇帝:“連夜叫你來,是要問問你們應(yīng)對殷龍的方略有了嗎?”
張?。骸按篌w上有了。我們準(zhǔn)備讓布政使招他去論罪,他如果去了,就判他個違抗軍令罪。他若抗命不去領(lǐng)罪,則調(diào)集大軍一舉剿滅?!?p> 皇帝:“說說,怎么調(diào)兵?何人領(lǐng)兵?”
張?。骸皟?nèi)閣推舉李勁松為總兵官統(tǒng)領(lǐng)大軍??梢哉{(diào)東海兵四萬人,黔軍五萬人,蜀軍四萬人,滇軍四萬人,湘軍三萬人,桂軍四萬人,共計二十四萬人,從四面圍剿?!?p> 皇帝:“去剿八萬人,用得著二十四萬人嗎?”
張?。骸耙簖堧m然只有八萬人,但是那潘州到處是高山深谷,沒有足夠的兵力,難以突破無數(shù)的險關(guān)隘口啊。”
皇帝:“動用如此大軍,乃消耗國力之舉。若能不戰(zhàn)而使之屈服,方為上策。他若肯認(rèn)錯,讓他出些金子贖罪,可免他死罪。只褫奪官職,降為為平民。他手下的軍隊(duì)統(tǒng)歸官軍?!?p> 張?。骸笆?。微臣即刻命布政使鄧芝與他交涉。”
皇帝:“圍剿的事,也要開始預(yù)備。要是他不肯屈服,就剿滅他?!?p> 張琛:“遵命。”
皇帝:“去吧。”
張琛:“微臣告退?!?p> 潘萍的人還在畢琦寶地忙活。一些人在修補(bǔ)房子,一些人在鋤地,潘虎和潘娥兄妹倆在指揮著。
唐玉良和潘龍帶著一隊(duì)士兵趕來。
唐玉良對潘龍說:“書記官,你看看,行政官明明說了要在這里修筑防御工事,你母親非要占著這塊地?!?p> 潘龍:“唉,我也勸過她,可她不聽我的?!?p> 唐玉良:“她不聽,我只能來硬的了?!?p> 唐玉良大聲喊道:“都停下。這里要修筑防御工事,無關(guān)的人都離開這里?!?p> 潘虎不服地反駁道:“修什么防御工事?這地是我們家的。你們繼續(xù)干活?!?p> 勞工們都愣住了。
唐玉良說:“這是行政官府的命令,誰敢不從?”
潘虎:“我不管是誰的命令,我們家的地,我們說了算。”
潘龍說:“二弟,別說了,咱們沒有地契,占不著理?!?p> 潘虎:“這……這是我們自己開墾的荒地,地契自然會有的。”
唐玉良厲聲道:“別廢話,你們趕快離開,不要耽誤防御大事?!?p> 潘虎:“我們就是不走。”
唐玉良逼近潘虎,俯視著他說:“你是要逼我們動手嗎?”
潘虎抬著頭叫道:“你還敢動手打人嗎?”
唐玉良:“你經(jīng)不住我打。快滾!”
說著,唐玉良抓住他的脖頸往前一送,潘虎踉踉蹌蹌跑出去七、八步。
潘虎喊道:“你欺負(fù)人!我跟你拼了?!?p> 潘虎向唐玉良撲過來。
潘龍趕緊上前抱住潘虎。
潘龍:“行了,別瞎逞能,她要是真的動手揍你,你可受不了??旎厝グ??!?p> 潘虎嘴里罵罵咧咧拉著潘娥地離開了,勞工們也跟著離開了。
唐玉良吩咐士兵們:“守住四周,不準(zhǔn)閑人進(jìn)入這塊地。”
士兵們答應(yīng)一聲“是”。
仁昌城位于紅水河畔,是潘州通往蜀境的要道關(guān)口。
唐翰騎著馬獨(dú)自一人自城門進(jìn)去。卻見許多人帶著家什往外走。城墻上,士兵們在忙著加固城防。
唐翰感到不解。
唐翰在一間客棧前下了馬。
一名伙計迎上前來問:“先生是要用餐還是住宿?要是住宿就免了,我們快要關(guān)門了。若是用餐,那您吃完了就趕緊走吧,我們也要離開了?!?p> 唐翰問:“這是為什么?這里出什么事了?怎么人都往城外跑?”
伙計答:“聽說潘州兵就要打過來了?!?p> 唐翰說:“有這種事情?我是過路的,只想吃點(diǎn)東西?!?p> 伙計說:“您從哪里來?要去哪兒?”
唐翰笑了:“你怎么盤問起我來了?怕我是潘州的奸細(xì)嗎?”
伙計說:“不是不是,我這是習(xí)慣了,見了客人總想攀談幾句?!?p> 唐翰說:“我從渝城辦完事,要回石城縣去?!?p> 伙計說:“哦,好的,您請進(jìn),我給您上點(diǎn)飯菜,您吃完了就趕緊趕路吧。”
唐翰和伙計一起進(jìn)了客棧。
街上的人突然轉(zhuǎn)身往回跑,有人大喊:“潘州兵來了!”
遠(yuǎn)處傳來陣陣喊殺聲。
接著,潘州兵沖過來,兇殘無比,見人就砍殺。
聽見街上的喊叫聲,客棧里的伙計們紛紛找地方躲藏。
幾個潘州兵沖進(jìn)來,到處翻找,被找到的伙計一個個被殺死。
整個仁昌城一片狼藉,到處是倒臥的尸體和橫沖直撞的潘州兵。
外面漸漸平靜下來。
唐翰從房梁上滑下來。
他走到門口悄悄往外看。見街上的殺戮已經(jīng)停止,一片慘狀。
潘州兵來回走動,扛著搶來的各種物品。
唐翰深吸一口氣,挺著胸走出客棧。
幾個士兵馬上圍上來。
唐翰高聲喊道:“兄弟們,我是你們殷大人的親戚,快帶我去見他。”
一名士兵問:“殷大人的親戚怎么會在這里?你叫什么名字?”
唐翰道:“我叫唐翰,只是路過此地,沒想到遇見了潘州的朋友?!?p> 幾名士兵商量了一下,對唐翰說:“好吧,我們帶你去見殷大人。”
唐翰跟著士兵們來到一家大戶宅院前。門口站著幾個士兵在守衛(wèi)。
一名士兵對唐翰說:“在這兒等著,我進(jìn)去通報。”
宅院里,幾名士兵正在把庭院中的尸體往外搬。
殷棟坐在一把椅子上,正在和軍官們說笑著:“沒想到這仁昌兵這么不經(jīng)打。不到一個時辰就殺光了。痛快!”
軍官們附和道:“是啊,我還沒殺過癮呢?!薄芭酥荼煜聼o敵!”
一名士兵進(jìn)來報告:“報告少爺,有一個人說是您的親戚,想要見您。”
殷棟問:“什么親戚,叫什么?”
士兵答:“叫唐翰?!?p> 殷棟想了一下:“唐翰?好像有點(diǎn)印象。讓他進(jìn)來吧。”
士兵答應(yīng):“是?!鞭D(zhuǎn)身出去了。
一名軍官問:“少爺在仁昌還有親戚嗎?”
殷棟搖搖頭:“沒有啊,可這名字聽起來很熟。”
士兵帶著唐翰進(jìn)來。
唐翰一看是殷棟,便拱手道:“殷大少爺,別來無恙啊?!?p> 殷棟仔細(xì)一看想起來了:“哦,是你啊。你不是石城縣的唐二將軍嗎?怎么會在這里?”
唐翰說:“我去渝城辦點(diǎn)事,回去的路上經(jīng)過這里,想吃點(diǎn)東西再趕路。沒想到能在這里遇到大少爺啊?!?p> 殷棟上前拉著唐翰的手說:“哦,原來是這樣啊。來,快坐下。你還沒吃飯吧,我剛打完仗也餓了。叫他們做幾個菜,咱兄弟倆喝上幾杯。聽說這仁昌的酒可是上乘的哦?!?p> 殷棟攻占仁昌的消息傳回潘州,殷龍馬上召集高級官員開會。
殷龍指著地圖說:“殷棟他們已經(jīng)攻下仁昌城。我想再給他們增加些兵力,一直打到辰陽縣去?!?p> 牛云說:“岳父大人,辰陽縣大多是平地,若大哥他們占據(jù)此地,無險可守。要是朝廷派兵圍攻,那就危險了。”
殷龍想了想:“是有些危險。那就讓他們先在仁昌休整幾日,看看朝廷的動靜再說。”
軍官們紛紛贊同。
殷龍對軍官們說:“好了,你們該練兵的練兵,該加固城防的加固城防,去吧?!?p> 軍官們回答“遵命?!北愣汲鋈チ?。
殷龍問牛云:“女婿啊,我看你精神不振,是有心事吧?”
牛云說:“我只是擔(dān)心,我們這么打出去,朝廷不會坐視不管啊?!?p> 殷龍說:“我早有準(zhǔn)備。若是他們要派兵跟我打,我并不怕。我們這里四處是險要關(guān)隘,他就是派十萬二十萬兵馬來攻,我也可以毫不費(fèi)力地?fù)踝?。他們攻不下來,只能承認(rèn)仁昌歸屬于我?!?p> 牛云點(diǎn)點(diǎn)頭:“我明白了。只是明珠有身孕,這一打起仗來,她也許會擔(dān)驚受怕?!?p> 殷龍說:“這樣吧,我先把明珠送到石城去,請你大哥他們費(fèi)心照顧一下。你先留下,還有許多事情需要你幫我。如果戰(zhàn)事不利,你也到石城去。”
牛云:“好的,聽從岳父安排。”
入夜,布政使鄧芝正在在燈下看書。
一名衙役進(jìn)來稟報:“大人,巡按姜明大人求見?!?p> 鄧芝道:“請。”
姜明匆匆走進(jìn)來拱手施禮:“拜見布政使大人?!?p> 鄧芝:“姜大人請坐?!?p> 姜明把一紙文書遞給鄧芝:“大人,這是內(nèi)閣張大人的手札,請您過目。”
鄧芝接過文書打開來看。
鄧芝看完手札,說:“朝廷讓我招殷龍來論罪。但不知那殷龍肯不肯來啊?!?p> 姜明說:“是啊,要是論罪,他違抗軍令,那是可以斬首的重罪。他能乖乖就范嗎?”
鄧芝:“朝廷的意思,如果他能認(rèn)罪,并且把兵馬都交給朝廷管轄,便可免他一死,只罷了他的官職了事?!?p> 姜明說:“這樣啊,那大人就給他去一封信試試,看他敢不敢來?!?p> 一名衙役匆匆進(jìn)來報告:“報告大人,有緊急軍情。”
鄧芝:“說?!?p> 衙役道:“有仁昌縣的士兵來報,潘州兵攻打仁昌城,城已經(jīng)被潘州兵占領(lǐng)了?!?p> 姜明大驚:“怎么?這殷龍也太狂妄了,讓他出征大麗國他不去,反倒去攻打仁昌,他想干什么?”
鄧芝問:“那些仁昌的士兵呢?”
衙役回答:“就在門外候著?!?p> 鄧芝:“叫他們進(jìn)來。”
衙役出去把三名仁昌逃出來的士兵帶進(jìn)來。
三名士兵渾身是傷,衣冠不整。一起跪下道:“拜見大人。請大人救救仁昌啊?!?p> 鄧芝問:“潘州兵何時攻打仁昌的?有多少人馬?”
一名士兵回答:“稟告大人,今日中午時分,潘州兵突然攻打仁昌,大概有一萬余人。他們沖進(jìn)縣城,見人就殺,男女老少都被殺光了,簡直是屠城啊?!?p> 鄧芝聽了,大感意外。
姜明很是憤怒:“這幫畜生。絕不能輕饒了他們!”
鄧芝對衙役說:“先帶他們下去療傷。”
衙役答應(yīng)“是”帶著士兵們出去了。
鄧芝對姜明說:“姜大人,你即刻向朝廷上報此事。我們等候朝廷的決定再作應(yīng)對。”
姜明:“是。”
鄧芝喊道:“來人?!?p> 衙役進(jìn)來:“請大人示下?!?p> 鄧芝:“立刻給各縣發(fā)去文書,告訴他們,殷龍已經(jīng)造反,叫各縣鞏固城防,以防不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