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夢貴妃（1）
褚郢棠發(fā)現(xiàn)在力量為尊的時代，他的好言好語好比廢紙上的省略號，“其實有一個辦法可以驗證我的猜測，我派人把你的腿接好，然后監(jiān)視你，直到等那東西再來把你的腿擰斷一次?！?p> 倪嵐無所謂的姿態(tài)有所變化，條件反射的顫抖了一下，不著痕跡的瞟了眼枯井，褚郢棠在她想暗示他和等什么出現(xiàn)中，選擇了后者。
那就不浪費時間了，反正皇宮里厲害的人多，不需要他逞能，真出了意料之外的事，自有人壓得住。
“三妹，你先回去吧，倪嵐交給我處理。”
三公主木然看著他，扯出冷笑，“那你可要小心這位爛泥宮女，她總有辦法讓別人比她更慘?！彼o咬嘴唇，眼眶漸漸濕潤，“二哥，即便是死，我也不想終點是在這?！?p> 被迫困在鬼皇宮的人真的對自己的狀況毫無察覺嗎？褚郢棠看著女孩決絕的背影，沒人比她自己更清楚即將要面對的是什么，可稚嫩的身影依舊向前走，總會有個結(jié)果的，而在那之前她不會讓恐懼破壞身為三公主的尊貴。
“說說吧?！?p> 倪嵐撐起身體，抬頭看他，“你想知道什么？”
“祭典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祭典就是一場鬧劇，活人給死人作法卻導(dǎo)致所有人都變成了死人，而后又以另類的形態(tài)的活在無限重復(fù)的時間里。”
褚郢棠皺眉，他其實早就想找人問，“你剛才提到的貴妃是指夢貴妃嗎？她在哪？”
倪嵐一愣，這時枯井里傳出沙子磨擦的聲音，直到井邊伸出一只手，五指靈活的扒著井口露出裂口密布的掌心和發(fā)黑的斷腕，而后接二連三的涌出一堆斷手。
褚郢棠倒吸口氣，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蹲下來道：“快，我背你離開?！?p> 倪嵐道：“它們是來找我的，躲不過，三公主那么恨我是應(yīng)該的，因為我，她才會在祭典前溺死在護城河里，被鯉魚啃食?！?p> 褚郢棠保持著半蹲的姿勢，眼見斷手距離他們不過五米左右，他聽見了倪嵐的妥協(xié)，“罷了，看在你認識夢貴妃?！彼f著不知從哪摸出來一把刀，向下用力竟將自己的一條腿砍斷扔向一旁，最前面的斷手停在原地，后面的則爬向那條腿。
倪嵐的斷腿處只流了幾滴褐色血液，多余的碎骨被她自己像折樹枝一樣折斷，“現(xiàn)在有點時間了?！彼跉?，“去拐角處的鴻運堂，我想這是最后一次了?！?p> 背負罪孽的人應(yīng)該受到更嚴厲的懲罰，尤其是她。
倪嵐前十五年的人生只有四面皸裂的宮墻，擋不住風(fēng)霜雨雪，更保不了人情冷暖，除了每日呆望著幾個瘋瘋癲癲的冷宮妃嬪，就是當一塊任誰都能踩一腳的爛泥。
她坐在冷宮前的石階上，順著風(fēng)刮來一陣女子們嬌滴滴的談笑聲，矯揉造作的讓她惡心。
“咦？這還有活人吶?！?p> 倪嵐雙眼無神一動不動，被無視的小姐頓感沒面子，喝斥道：“你是死人嗎？見到本小姐還不快行禮！”
反正她行不行禮都免不了被打一頓，倪嵐干脆置若罔聞，“這不是‘爛泥宮女’嗎？”這道聲音耳熟，她冷冷的抬眼看去，果然是太丞家的二小姐，江莜薇。
江莜薇不懷好意的打量她，“溪妹妹，這冷宮的禮數(shù)獨特，上次我來時這侍女就趴在泥里，你要長長見識嗎？”
分明是她命人將倪嵐按在泥里，故意以看人狼狽取樂，程雙溪沒她這類惡趣味，寥寥道：“教訓(xùn)一下就罷了?！?p> 倪嵐被人抓著頭發(fā)連扇了三四下巴掌，又踹了腳迫使她跪得端端正正。
江莜薇繞遠來冷宮自然不是只為了欺負她，嫌惡的命人將她拽出泥坑，趾高氣昂問道：“程千渃在哪？”
倪嵐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搖頭，她哪知道誰叫程千渃，進了宮都得拋去真名，填補自古傳承的空缺。
程雙溪攔住又要發(fā)火的好友，“就是前些日被打入冷宮的夢貴妃?！?p> “落地鳳凰也是鳳凰，哪是我這等下人見得到?！毖垡姲驼朴忠湎?，倪嵐不慌不忙道：“但我看見她每天亥時都會去御花園?！?p> 程雙溪和江筱薇不笑了，凝重對視交流某種信息，看來她們的目的不是看夢貴妃的笑話。
程雙溪猶豫道：“筱薇，我們家供奉的那位主雖不是威名顯赫，卻另有詭秘，尤其是程千渃的那個傳聞，我怕……”
倪嵐暗自了然，怪不得會敬畏落魄的夢貴妃，原來夢貴妃就是有諸多傳聞的程家二小姐。
江筱薇同樣惴惴不安，程千渃未出閣之前，就有傳聞：天生蘭質(zhì)蕙心，能通天宮仙女，得其庇佑，雖不是龍鳳天命，然氣運與乾坤同澤。誰也不知道，被天上仙子青睞的女子會有何種神奇的庇佑，就連皇上也深信不疑，對她尤為寬宥。
江筱薇面色陰晴不定，可思及往日處處被她壓一頭的不甘，還是干脆道：“怕什么？帶上‘爛泥宮女’，我倒要看看她能搞出什么名堂?！?p> 倪嵐被扯得一個踉蹌差點跌倒，沒怎么反抗就乖乖跟著她們離開，在她們沒注意的空隙里悄悄按耐喜色。
夢貴妃本名程千渃，從小到大都被人當作小仙女養(yǎng)大，千般呵護百般寵愛，可性格非但沒有一般千金小姐的嬌縱，反而知書達禮溫柔賢淑，又有一副好樣貌，進宮自然是恩寵一日更勝一日，便是在御花園建一處鴻運堂，皇上也立即應(yīng)允，可惜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因她溫婉的性子一時不察遭小人算計，落得個褫奪貴妃名號打入冷宮，但皇上似乎念了幾分舊情，特地囑咐不許人為難，吃穿用度倒也不算差。
再大恩寵終究是別人所賜，就像美玉人人見得拿得，可永遠屬于最尊貴的那人，夢貴妃的福澤傳聞一夜間多了許多猜測。
“原來你每天夜里偷偷摸摸的來這就是為了上兩柱香？”江莜薇從門口踏進，對屋里素雅長裙溫柔優(yōu)雅的女子，嘲諷道。
程千渃平靜的轉(zhuǎn)過身，水盈盈的眼眸不見驚慌和意外，淡紅菱唇輕啟，卻是對角落里的人道：“倪嵐，你不該告訴她們?！?p> 倪嵐聞言默默跪下，程千渃見她如此憂愁的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