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謝蘊發(fā)現(xiàn)她私下說他“婚事”后,離鳶惱羞成怒,再不接這些問詢他的話語,于是回應別人詢問的人變成了謝蘊自己。
“是的。在下已有婚約?!?p> “內(nèi)子確實與我青梅竹馬,情投意合多年?!?p> “嗯,家母定下的,她與內(nèi)子情同母女,實在也舍不得她旁嫁。”
……離鳶在旁邊越聽耳朵越紅,忍無可忍之下,只得加快腳程,努力離這些人遠點……
等進了南梁之后,這事就更夸張了。
南梁民風開放,文人墨客眾多,隔幾年才舉辦一次的雅集會更是這些飽學之士的盛會,每每總能傳出一些趕路書生與當?shù)匦〗愠删鸵鼍壍拿勒?,是以這邊的女子都比其他地方的膽大了許多……
離鳶不懂風月,于感情一事更是一知半解。過去一世,她對少典最多只到動心一步,還被她自己生生掐斷了,是以她從來不曾想過,也壓根沒見過這些——有當街丟荷包的,有路過送團扇的,還有暗地送秋波的!
起先,離鳶還抱著些許看戲的態(tài)度,眼瞅著謝蘊被一群小姑娘們堵著,一臉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樣還覺得挺有趣……可當對方真的打算上手,甚至指尖都差點碰到謝蘊后,離鳶就不樂意了,三下五除二,直接用劍柄將人群挑開,隨后抱著劍,不吭不響往謝蘊身邊一站,對方就老實了。
這之后,什么賣身葬夫,哭的梨花帶雨的小丫頭;風流多情,又守寡多年的俏佳娘;財大氣粗,有些蠻橫又不失可愛的大家千金……離鳶幾乎是炸毛的將這些莫名其妙的人一個個攆走,攆不走就拉著謝蘊趕緊離開。
這樣直到路過一個山頭,一群山匪突然出現(xiàn),在看見謝蘊樣貌后開口的第一句竟也是要把謝蘊搶回去給自己妹妹當“壓寨相公”……離鳶徹底繃不住了,直接提劍沖了過去!
謝蘊在一旁看的有滋有味。
他知道離鳶會功夫,知道這是她“當兵的爹以前教的強身健體功夫”。
他見過她制服鬧客,也瞧過她收拾永安縣的那群惡霸,更知道她這次離開宛平縣前,還專門跑到附近“逛”了一圈,找了些這些過往被她“打怕了的人”,讓他們幫著照看林氏一二……這些謝蘊都知道,心底對于離鳶這個“當兵的爹”有過一些猜測,但并沒有再多。
這一路的相伴,讓謝蘊更為直觀的了解到,離鳶這個小丫頭所謂的“強身健體”實在是很厲害——至少他還沒有見過那個人,能一人對這么多的山匪,還打的那么游刃有余。他已經(jīng)能夠從離鳶輕松的神態(tài)中看清部分局勢,是以并不擔心,現(xiàn)在比較好奇的是——
小姑娘這招招的怒氣,到底是為什么呢?
為……他么?
片刻后,將人打跑了的離鳶拎著竹劍一個縱身跳了回來,眼看著謝蘊已經(jīng)熟門熟路的原地休整,頓時沒好氣道:“少爺,你可真是……招人!”
謝蘊抬頭,眼看小姑娘眨著靈動的大眼,神態(tài)說不上是怒氣還是嫌棄,顯得頗為生動有趣,一個沒忍住笑了。
“你還笑!”
離鳶氣得就要拿竹劍敲他,可謝蘊卻不躲,任她舉了半天劍都遲遲下不了手……最后還是謝蘊主動遞了個臺階,取下她的劍,改遞給她一個竹制的水壺,讓她喝水。
離鳶猛灌了幾口水,心中莫名仍是憤憤,于是出聲道:“所以少爺,你以前究竟是怎么四處游學的?居然沒被人抓去做個小相公什么嗎?”
謝蘊聽出了離鳶的調(diào)笑,也不往心里去,自己拿出另一只水壺,默默喝了一口,道:“大概那時候太過稚嫩,別人瞧不上我吧。”絕口不提當初自己獨自游學時,滿臉抹灰的窘狀。
離鳶沒忍住輕“嗤——”了一聲:“怎么可能?就你——”
轉(zhuǎn)頭欲反駁他時,正對上謝蘊抬頭喝水。斑駁的樹蔭下,陽光透過枝葉星星點點的灑下,少年人手持水壺,微微仰頭,陽光撫過他白皙的眉腳,在鼻梁的最高處泛起一抹淡淡的光暈,一滴水珠沿著壺口悄悄滑落,順著那棱角分明的下顎,一路輾轉(zhuǎn)來到修長的脖頸處,滑了好久,才滑過喉結(jié),漸漸沒入衣襟……
嘖,脖子真長!
似是感受到耳朵的燙熱,離鳶不自在地轉(zhuǎn)過頭,生生又灌了好大一口水,心里一時間有些慌亂……
她暗罵自己定是受了南梁這群瘋女人的影響,連帶也跟著不正常了!不然一張從前看了無數(shù)遍的臉,即便再好看——也不至于讓她一時看呆住??!
卻不想這四年來,她和謝蘊的雙雙長大;林氏和錢婆婆明里暗里的打趣、撮合;出發(fā)以來兩個人朝夕相對的獨處……哪一樣不是變化。
就連謝蘊——
“哦?怎么不可能?有人四年前就沒瞧上我呀?!?p> 離鳶差點沒被一口水搶著,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他,可到嘴的話語還沒來得及出口,卻又莫名轉(zhuǎn)回頭來,莫名……有些不敢看他。
東皇帝君的神顏,即便是拿到神界也是相當能打的,天上地下,怕是只有傳說中同樣自太陽星孕育而出的妖皇帝俊可以與之媲美。
她知道他長得好,可這些年,因著不止一世的朝夕相對,離鳶總以為自己已經(jīng)對他免疫了——上一世少典的裸背她都看了,也沒覺得怎么樣?。ú皇恰繀s沒想竟然會在今天,因為一個平平無奇的動作,又或是陽光,便讓她……
心臟在沒人聽到的地方突突跳著,離鳶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轉(zhuǎn)過頭,暗罵了一句沒出息,在心底默念起了清心咒。
謝蘊等了一會兒都不見離鳶說話,轉(zhuǎn)頭看去,小姑娘竟不知何時連眼睛都閉上了,嘴里念念有詞的,一副“不聽不聽,王八念經(jīng)”的決然模樣,心底當下好氣又好笑。
得了,原以為人家這一路上瞧不得旁人對他起心思是有了什么“想法”,現(xiàn)在看來——嘖,還是沒瞧上他。
所以娘親臨行前對他莫名其妙的自信究竟是哪兒來的?
……兩人一路有驚無險地到了麓城。
拜從前來過麓城所賜,謝蘊對于麓城的情況還是有一些了解的。他并不急于去書院報道,一來便帶著離鳶尋了個相對可靠的牙行,打算在麓城尋個坐北朝南的房子租下來。
離鳶陪著謝蘊看了幾個住處,眼見著謝蘊熟練的與牙行的溝通、了解、詢價,商定……整個人開始有些游離。
她不懂謝蘊在折騰什么,云麓書院自有住處,雅集會結(jié)束后,他們完全可以搬到書院去,謝蘊住學生宿舍,她住小廝房即可。干嘛還要花這多余的錢去租房子?
可她卻并未多說什么,一方面是相信謝蘊自有他的用意,另一方面也是再一次提醒自己:謝蘊是……且“只是”少爺。
兩人最終租下了位于城西的一處獨院。院子不大,卻是干凈整潔。有主次兩間臥室外加一個門廳,有獨立的廚房,還有個院子。附近居住的都是些拖家?guī)Э诘淖?,有煙火的氣息,更有歲月靜好的寧靜。
出門往右便是一間藥堂,聽說口碑極佳,長期收藥材不說,給出的價格也是麓城出名公允的。藥堂再往南走兩個路口便是麓城的主街,臨近西城門,進出城都很便捷,關(guān)鍵離著西山還挺近,采藥什么的都很方便……
唯一不便的是——這里似乎離書院遠了些。
想著謝蘊許是不住這里,離鳶并沒有多說什么,四處打量了一番后便開始收拾屋子,然后買米買面,炊煙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