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個爭強好勝的庶妹,長姐善琴,她跟在后面學(xué),
公主善武,她也暗戳戳偷練。
還真都被她學(xué)成了,風(fēng)頭一舉蓋過苦練十幾年的長姐和公主。
近幾日,她又盯上了我。
虎視眈眈的眼神,躍躍欲試的小動作。
她有模有樣地跟在我身后想要偷走我的天賦。
罷了,天賦什么的,給她便是。
1
「姐姐,聽父親說,你不日便要嫁去東宮,我好羨慕??!」
燕瀟瀟清脆的聲音帶著羨慕,若不是我清楚她的底細,便真以為她這副天真爛漫的做派是渾然天成的了。
她蔥白的食指在桌上輕點,右手也沒閑著,倒了一杯茶遞到我面前。
「雪姐姐,喝杯茶吧!這是方兄特地從江南差人送來的,茶湯甘潤,姐姐定會喜歡!」
燕瀟瀟眸子亮晶晶地看著我,一雙眼睛蠱惑我喝下面前這杯茶。
我淡笑著,端起茶盞。
茶湯清澈見底,等待我的卻不知是什么砒霜毒藥。
庶妹,你的招數(shù)還真是一成不變呢。
我這位庶妹,雖小我三歲,論才貌,論心機,可都樣樣不簡單。
尤記得大姐當年也是吃了她遞上來的一塊糕點,琴技盡失,一夜從京城才名遠揚的安國公府嫡小姐,變成了只會作羹湯的婦人。
而燕瀟瀟,在那夜過后搖身一變,流露出高超的琴技,在葛楊大師的關(guān)門收徒大會上一舉得魁,成為了大乾朝琴技最好的樂師的關(guān)門弟子,前途無量。
我看著她這雙無比熟悉的纖纖玉手,眼底閃過一絲狠毒。
這雙手,分明和姐姐的一模一樣。
這雙手彈出的琴音,也像極了姐姐的。
我捧起她的雙手,反復(fù)欣賞。
「妹妹這雙手可真是巧,不僅彈得了琵琶,泡茶的手藝也這般了得。」
我細細觀察著,燕瀟瀟被我盯得犯怵。
她飛快地縮回了手,訕訕道,
「姐姐,茶涼了,快喝吧。」
促狹的眼底是蓋不住的貪婪。
我笑著端起精致的茶盞,將手中的茶一飲而盡。
這一天,我等很久了。
2
作為安國公府上的嫡二小姐,我從小便被父親寄予厚望。
他原本是希翼長姐能夠入主東宮,于是一切都按照太子的喜好培養(yǎng)她。
姐姐的古琴,就是為太子學(xué)的。
酷暑嚴寒,一日都不能停歇。
好不容易在春日宴上有了露臉的機會,卻因為燕瀟瀟的陷害,彈出的曲子嘔啞嘲哳。
長姐在春日宴上出丑,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人人皆笑我們安國公府目空一切,拿下里巴人充當陽春白雪。
長姐的名聲也毀了,父親好面子,聲稱安國公府丟不起這個人,以后不認這個女兒。
他將長姐草草嫁作練兵營的一個武夫,斷了來往。
姐姐嫁了,家中就剩我和燕瀟瀟。
父親自是看不上她一個姨娘出身的庶女,于是便把寶押在了我身上。
可著勁兒地磋磨我,只為培養(yǎng)出第二個傀儡。
好在一個月前,太后壽宴,我憑借樣貌入了太子的眼。
當皇上的旨意下來,父親這才松了一口氣。
我也松了一口氣。
蟄伏數(shù)年,我生怕太子不上鉤。
他是我魚鉤上的餌。
他不作餌,怎能引得我的庶妹拼死一搏呢?
我不知道庶妹是因何機緣得了這天賦法寶的。
也許是她生來便有。
畢竟,她一貫喜歡搶人東西。
家中女眷數(shù)長姐最受父親寵愛,于是她搶了長姐的天賦。
而大乾最出風(fēng)頭的當屬驍勇善戰(zhàn)的樂陽公主,巾幗不讓須眉,于是她搶了公主的天賦。
如今,我如愿當上了太子妃,她便也對我下了毒手。
喝完這杯茶,我便昏睡了過去。
再醒來,我便迫不及待的換好衣服,想要去見一見我這位得逞的庶妹。
3
燕瀟瀟正在屋中砸東西。
我還未走進院落,便聽見一件又一件瓷器摔碎在地的聲音。
「小姐,三小姐好不知好歹!老爺賞他這么多東西,全被她糟蹋了!」
婢女福珠一臉肉疼。
別說她了,饒是我這個見慣了金銀財寶的嫡女也驚得眼皮一跳一跳的。
這么多好東西,都是父親近日賞給燕瀟瀟的。
府中三女,他最器重的兩個都已經(jīng)許了人家,前頭兩個姐姐都做了王妃,燕瀟瀟自然也不甘落后。
自從她繼承了葛楊大師的衣缽,父親便對她也給予了厚望。
「小姐,快些停住,一會兒讓老爺知曉了可不好!」
燕瀟瀟的婢女書翠在一旁勸阻。
卻險些被砸過來的杯盞破了相。
「我爹?他可曾把我和我娘放在眼里過!」燕瀟瀟語氣怨懟。
「若不是他不允我去太后的壽宴,太子妃的位置還輪得到她燕照雪?」
「小姐說的是,」書翠捂住流血的額頭,忙不迭奉承。
「二小姐論才貌,論琴技,哪里能比得上小姐您!」
燕瀟瀟勾唇一笑,「肯定是她使了些見不得人的手段!」
「不過,現(xiàn)在輪到她遭殃了,如今沒了依仗,看她還怎么跟我爭!」
書翠跪在地上,聽不懂她家小姐在說些什么。
我卻是全聽懂了。
燕瀟瀟以為搶了我的天賦便萬無一失了。
可見她害過了兩次人,我怎么可能坐以待斃呢?
我的庶妹啊,你還不知道我這天賦是什么吧?
4
次日,我應(yīng)燕瀟瀟的邀,和她去茶樓消遣。
剛進門,便看見一襲錦衣玉袍的男子正盯著一副美人圖出神。
是我那便宜未婚夫。
「太子殿下,好巧,您也在!」
燕瀟瀟眼睛放光,瞬間放開挽著我的手,湊上前。
太子目光從畫上移開,看見她身后的我,面上浮現(xiàn)笑意。
「這幅畫是何人所作?」
燕瀟瀟大喜,連忙作答,「小女不才,是小女閑暇無事所畫,聽聞太子殿下畫技超凡,請您指點一二?!?p> 燕瀟瀟雖低著頭,臉上的驕傲卻瞞不過我。
她除了琴技,畫技在京城貴女中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
只不過,這次不知道又是偷了誰的天賦。
「畫得不錯,就是這畫上的人太丑了。」
噗——
我忍不住笑出聲,太子真是太損了。
這是燕瀟瀟的自畫像,她的得意之作,甚至比她本人還要美上幾分。
「是,是嗎?」燕瀟瀟尷尬笑笑,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她原本想靠才華引太子青睞,彈琴行不通,那就從作畫上入手。
沒想到屢戰(zhàn)屢敗。
太子不留情面,繼續(xù)道,「況且這幅畫空有技術(shù),卻毫無靈氣,仿佛是作畫人的天賦被剝奪后作的,實在是不配擺在這里?!?p> 店小二是個有眼力見的,聽了這話忙不迭過來把畫撤下。
太子,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燕瀟瀟可不就是搶奪了長姐的天賦,才能作出這樣的畫作嗎?
如果不是我還要繼續(xù)在燕瀟瀟面前裝傻,我都要忍不住鼓掌叫好了!
燕瀟瀟自覺受了侮辱,面子上掛不住,拉上我的手。
「姐姐,我們回去吧,你想羞辱我,在府里便是,何必在大庭廣眾下讓太子這尊大佛給我一個庶女施壓?」
此話一出,茶館的看客們都禁了聲,豎起了耳朵,連說書先生也默默湊上前,想獲得一手情報。
我汗顏,「誰說的?瀟瀟,你誤會我了!」
我義正言辭,把燕瀟瀟給唬住。
「太子殿下,您居然敢這樣羞辱我最最疼愛的妹妹!您敢不敢跟我妹妹比試一場!」
「我妹妹是全京城最有名的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怎么可能像您說得那樣不堪?」
太子愣住了。
太子身邊的侍衛(wèi)青竹耳語:「殿下,不是說燕二小姐素來與她這個庶妹不和嗎?怎么和傳言不符啊?」
太子凝眉,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只知道他的太子妃突然就炸毛了。
太子摩挲著手中的扳指思考。
雪兒生氣了,怎么哄?急!
燕瀟瀟更是不解,燕照雪竟然這么蠢笨嗎?
不僅乖乖喝了有問題的茶水,還在太子面前維護自己。
燕瀟瀟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我。
我在心里默念,「妹妹,不用覺得我是傻子,因為你的傻子,它來了?!?p> 我用崇拜的眼神看著她,「去吧,姐姐相信你,肯定能贏過太子!」
因為,我的天賦,就是沒有天賦。
5
茶館的管事很會來事兒。
不過半炷香的功夫邊清出了一個小擂臺。
「場地有了,不知兩位貴人以何為題呢?」
燕瀟瀟默不作聲,一副以太子為尊的模樣。
太子不假思索,「那便以燕二小姐為題,作一幅美人圖?!?p> 我斂了神色,靜靜坐在太子侍衛(wèi)青竹為我準備的軟椅上,看著二人作畫。
他們二人皆以我為題,作一幅美人圖。
太子淡然自若,筆底春分,不過一炷香的時辰就勾勒出了我的面容。
容色清冷,眉目傳神。
畫中我守著一個賣烤雞腿的鋪子,整幅畫作栩栩如生,頗具煙火氣。
再看燕瀟瀟,她手抵著下巴,神情自若。
那架勢一看就有大師風(fēng)范。
「這燕三小姐好厲害!和太子殿下比試,竟然絲毫不慌!」
「你懂什么?她可是葛楊大師的關(guān)門弟子,天賦極佳,想來作畫也不差。」
「那太子不會要輸給一個閨閣女子了吧?這可有好戲看了!」
她被眾人捧得很高,下筆便更洋洋自得。
只不過,半晌過去了,她早已畫完,卻遲遲不敢放下手中的畫筆。
「燕三小姐,我們公子已經(jīng)畫好了,您怎么還沒好呢?」
「是不是畫得太美了,不敢亮出來,怕贏了太子殿下。您放心,我們家太子心胸寬廣,不會與你計較的!」
青竹語氣諷刺,燕瀟瀟不至于聽不出來。
她急紅了臉,遲疑再三,終于下了筆。
所有人都伸長脖子看去。
只不過,她的畫作竟然連孩童都不如。
「王二麻子,這畫的是你吧?」
「去去去,我可沒這么丑!是你是你!」
「李小姐,看!你夫君!」
「啊啊啊你要死??!明明是你夫君!」
一群公子小姐推搡起來。
我望著畫紙上那熟悉的幼稚畫風(fēng),偷笑。
看來,我的天賦在燕瀟瀟的手里,也沒辦法幸存呢!
6
「怎么會這樣!」
燕瀟瀟朝我看來,眼神充滿不解。
茶館的看客們議論紛紛。
「這就是在葛揚大師收徒會上技驚四座的燕三小姐?怎么跟傳說中不同呢?」
「我也聽聞她才貌兼?zhèn)?,怎么畫出這么難看的玩意兒?畫得連男女都不分了!」
「難不成和那位燕大小姐一樣,是造勢的?」
「說不定是和這位燕二小姐不和,故意畫這么丑的呢!」
我面色如常,卻抵擋不住燕瀟瀟濃烈的恨意。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