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一個小教訓(xùn)
茉莉沖撞甘蘭園后未久，王庭便有謠言稱王后利用身份優(yōu)待母族之人卻對西州學(xué)士頗為苛待。
這謠言從何而起不難猜，聽聞賀蘭倬得知此事之后，將茉莉叫去訓(xùn)斥了一番之后，卻也沒有什么實(shí)質(zhì)性的懲罰。
畢竟茉莉的外祖父是賀蘭一氏得力的干將，有這番加持，只要茉莉沒有觸及賀蘭倬的底線，便不會受到嚴(yán)懲。
得了裴鈺囑咐，阿笙自然會多關(guān)注一些裴妙音。
自從這些言論出現(xiàn)之后，她便少出宮門了，聽聞嬤嬤說，她大半時間都在練筆，也少與人交流。
“近日怎么不見茉莉公主？”
聽阿笙忽然問到茉莉，袁成杰等人相互看了一眼，一旁的小胖子易瀾山咬了一口阿笙從市集上帶回來的肉囊，說道今日聽宮人講，今年的阿古如大賽又要開始了，去年茉莉因病沒能參加，今年卻是卯足了勁，所以這些天都在馬場練習(xí)。
阿笙聽了倒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復(fù)轉(zhuǎn)身離開了，留得袁成杰等人一臉莫名。
數(shù)日之后，眾人得了準(zhǔn)，可去旁觀西州這一年一次的盛事。
這阿古如騎射是少年人的樂事，無論男女都希望借此賽事?lián)P名，因此每年報名的人都格外多。
袁成杰等人就位之后，左右看了看，卻不見阿笙的身影。
聽聞她當(dāng)年在黃字階的時候愛跟著學(xué)堂先生東南西北到處跑，經(jīng)常進(jìn)入蠻荒之地，因此將騎射當(dāng)作必備的逃跑技能，練得十分嫻熟，原以為今日的賽事她該感興趣。
未久，眾人的歡呼之聲高漲，只見賽場當(dāng)中一女子身著紅色騎裝，騎白馬而來，茉莉手挽長弓，神色飛揚(yáng)，此時的她立于賽場之中享受著眾人的矚目。
民間將茉莉稱為“王掌心的花”，足見她有多受賀蘭倬的喜愛。
袁成杰等人知茉莉脾性，對于她的巡場展示興致缺缺。
“喂，那是小師妹嗎？”
聽得這話，幾人抬頭往對場的方向看去，見少女高束墨發(fā)，著鵝黃騎裝，身騎大馬，接過場侍遞上來的弓箭。
少女目若珠玉，身姿挺拔，攬繩策馬的動作十分熟練，她也跟著其他參賽選手一起溜了一轉(zhuǎn)賽場，權(quán)當(dāng)是巡場了。
袁成杰看清阿笙的臉后，臉色不是很好，幾人用腳想都知道，阿笙會出現(xiàn)在這里，怕是為了茉莉而來，畢竟他們都知道，阿笙雖然好說話，但是她記仇。
比賽很快就開始了，規(guī)則很簡單，第一場只要在限定時間內(nèi)射下指定的靶子就能通過。
這是眾人第一次見阿笙騎射，她策馬拉弓，神情定靜，一箭中靶，毫不費(fèi)力地過關(guān)，直到這場上只剩下茉莉與阿笙兩個女娘。
茉莉自然是記不得阿笙的，只是她的容貌畢竟與西州人有些許差別，茉莉騎馬經(jīng)過她的身旁，開口問道：“你是東境人？”
然而，阿笙卻只是掃了她一眼，根本不與她開口便策馬離開了，這讓茉莉心中竄上了火。
此后二人各自比賽，未有交鋒，直到最后一場野外自由靶，射下移動靶最多的人獲勝，而場上的靶子卻是有限的。
換言之，眾人須得爭奪起來。
見場上眾人策馬的速度快了起來，袁成杰等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這般賽事，若是弓箭稍有偏差，便能傷人性命，憑的都是個人精湛的技術(shù)，既要奪靶，又要閃躲。
馬踏之聲遠(yuǎn)離，阿笙放低身姿，縱馬疾馳，與茉莉同追一個移動靶。
帶靶的馬倌背心都是汗水，雖有意輸給茉莉公主，但阿笙就在一旁，若是被她奪了靶，豈不得不償失，因此只能極力往前跑，企圖將阿笙甩開。
茉莉見阿笙根本不肯退讓，三人追至林中，不得不放慢速度，她正欲動作，卻見一支飛箭穿云而過，直射靶心，阿笙先她一步奪了此靶。
這個靶子茉莉追了許久，阿笙中途出現(xiàn)，卻奪了靶，她如何不惱怒，正欲發(fā)作，卻見阿笙不過輕飄飄看了她一眼，而后策馬離開了林中。
當(dāng)茉莉第四次被阿笙奪靶之后終是發(fā)作。
只見她彎弓搭箭，但目標(biāo)卻不是賽事的移動靶，而是阿笙。
場上的侍官注意到了她的舉動，正欲阻止，卻見這頭，阿笙也毫不猶豫搭弓對準(zhǔn)茉莉。
茉莉顯然沒想到這個女娘居然敢對自己這般無禮，就在她愣神的那三秒鐘，阿笙的箭已經(jīng)飛射而出。
茉莉的箭因驚嚇而射偏了，但阿笙的箭卻未失靶心。
那只長箭在耳旁嘶鳴而過，直中茉莉身后最后的一個移動靶。
當(dāng)賽事結(jié)束的鐘聲響起時，茉莉方才從驚嚇中回過神來。
大賽結(jié)束，拿的頭籌的不是茉莉，也并非阿笙。
茉莉滿臉鐵青之色，眾人之前她不得發(fā)作，否則會被人認(rèn)為是輸不起。
眾人自然不知茉莉這個成績是因?yàn)楸蝗烁蓴_，但阿笙卻十分滿意，提了提韁繩，悠哉游哉地離場而去。
成績什么的她本就不在意，她來這里就是讓茉莉也體會一下辛苦半晌卻被人一朝盡毀的感受。
當(dāng)然，還順帶給裴妙音報個小仇。
王庭之內(nèi)，侍女將今日賽場上的事告知給裴妙音的時候，她終是在多日郁郁寡歡當(dāng)中笑出了聲。
央國西陵，大雨滂沱，城內(nèi)街道之上早沒了行人的身影。
豆大的雨仿似全都砸在心里，這樣的夜吵得人難以入眠。
青石的臺階之上，一個女子拖著帶傷的腿腳，不顧衣衫盡濕手腳并用地爬上青石臺階，她的眼中滿是驚恐，時不時回頭去看來時的路。
一道閃電凌空劈下，驚得她腳下一滑，她顧不得擦傷的手掌，繼續(xù)往前跑。
磅礴的雨聲之中，仿似還能聽到人群跑動的聲音，女子不敢放慢腳步，她轉(zhuǎn)眼便見到巷子里有一戶人家將巨大的木桶廢置在那，她再猶豫不得，傾身鉆了進(jìn)去。
待到腳步聲遠(yuǎn)去，她緩緩從內(nèi)里探出頭來，卻見一個裙擺出現(xiàn)在木桶之外，她神情恐懼地抬眼，看到的卻是一名年輕的女子。
錦瑟等到那群武仆遠(yuǎn)去，方才出現(xiàn)，她幫著那女子將木桶的蓋子撐開，將人扶了出來。
女子一眼認(rèn)出了錦瑟，華清齋三年修習(xí)，她曾為自己的文仆。
錦瑟皺著眉看向她，問道：“為何回西陵來？”
女子反手抓住錦瑟，眼中滿是悲切，“他們要將我送給云氏的那個傻兒子做妾，我若不反抗，便只能被帶走，錦瑟，你幫幫我。”
畢竟合德公主如今坐鎮(zhèn)華清齋的事眾人都知曉，官府不敢斷裴氏的案子，那公主呢？
回華清齋是冒險，但也是她唯一的機(jī)會。
錦瑟看著女子抓著她的手一直在不斷地顫抖，問道：“這不是你答應(yīng)的么？”
“我沒有！”女子情緒有幾分激動，“當(dāng)初嬤嬤跟我說，若我能自己掙個前途，他們也會幫我，我辛苦三年，終于讓布坊的生意上道，他們卻要食言！這不是我要的！”
一個商戶如何能比得上江城云氏能帶來的利益……況且如她們這般的家世，能嫁入云氏，家中是不會反對的。
遠(yuǎn)處的驚雷炸開，阿笙那雙印入燭火的眼仿似又出現(xiàn)在錦瑟的面前。
若女子接受了自己只能為貨物一般，成為權(quán)貴掌心玩物的想法，先帝又何須開女子恩科，許女子念書……
女子為學(xué)并不容易，或許我們能夠做些什么……
繁雜的雨聲打不斷錦瑟腦中阿笙當(dāng)日的話語。
她反握住女子的手，沉聲道：“跟我來?！?p> 二人轉(zhuǎn)身投入了不見光亮的深巷之內(nèi)，走過轉(zhuǎn)角，卻見一名老婦手持雨傘站在那唯一的光亮之處，老婦神色和藹，帶著慈祥的笑意，但眼中卻盡是鋒利的光。
“錦瑟，你要帶她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