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推著小推車在走廊上穿行。她進入了第一個病房。一個表情嚴肅的男孩一邊吊水一邊拿著筆寫著卷子。她對著男孩笑了一下,鼓勵他高考加油,男孩只是抬頭看了她一下,本來嚴肅的表情一瞬間空洞,當他看到自己家人眼神的時候又低下了頭,繼續(xù)鉆研著題目。她和他父母聊了幾句,他父親大聲地說不能讓他在這學習的關鍵時期因為生病而放松,孩子也知道這點,來這里早上起來就刷題。邊上的母親一直沉默,盯著孩子看,像是監(jiān)考官。
護士推著車到了下一個病房,滿是白發(fā)的老人癱在床上,主治醫(yī)生皺著眉叮囑了家人幾點注意事項,寫了一個單子給身邊另一個護士讓她去抓藥。又轉過身讓開讓她去給老人掛水,老人血管藏在皺皮之下,很難找到,主治醫(yī)生也參與進來,磨了一段時間總算掛起水來。她正收拾東西走出病房時,只聽到老人的兩個子女一個工人兒子一個看著像小職員的女兒在討論醫(yī)藥費和誰來照顧老人。
她打開了最后一間病房門。里面是一個打著游戲的男孩。他身上青一塊紫一塊,還有兩三處刀傷,得益于男孩身體素質,再躺個兩三個星期就好了。
“不要老打游戲,阿幸?!笨吹阶o士進來男孩把手機放一邊,對著護士嬉皮笑臉:“好啊,聽你的,小妍?!?p> “說幾回了我工作的時候叫我李伉瑜!”護士抓起男孩的手,沾滿紫藥水的棉簽戳在男孩傷口上,男孩一陣叫喚,蘇妍妍不好意思地看向周圍病人和病屬,湊到男孩耳邊臉紅地說:“哎呀,你就跟我在皮,也不怕你媽說你,張姐一天到晚念叨你怎么怎么不聽話呢?!?p> “啊姐姐,疼啊?!蹦泻⒂檬謸踝∧?。蘇妍妍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拿著棉簽又戳了兩下,“打架時候不叫疼呢,一身衣服全是血還來找我?guī)湍阒?,幫你編假話才來我們這小醫(yī)院呢?!?p> “誒呀,我的好姐姐,知道呢?!?p> “唉,我說柳辛啊,你這次又是為什么打架了?”
昏暗的路燈在夕陽黃昏閃動。柳辛又一次逃課了,他在這個破舊與燈紅酒綠并存的街道游逛。
他漫不經心地穿著那件老舊的純黑色長風衣,兩手插進口袋里,寒鋒般尖削的臉顯得憔悴,一對濃眉緊緊皺著,薄唇輕抿。眼神中沒有往日的剛毅,有的只是茫然,無神地望著前方。
哐啷哐啷,不知道什么時候腳下多了一個半癟的易拉罐,他只是看了一下,又慢慢踢著。
突然易拉罐滾到一邊,他才從不斷的思索停下,默默站著,又有點煩躁,脫下那長風衣,一輕甩便到了直接肩膀上,他就那么搭著,跟前面那三個押著一個姑娘的穿校服的小流氓對上眼了。
“要死啊,你想干啥啊,不要多管閑事?。 比齻€混混愣神看著一個身材高大看著挺強壯的男的向他們走來,脫下那大衣搭在肩膀上看著這邊,不禁有些害怕?;斓呐聶M的,常理。
剛準備脫口而出對不起的他看到那女孩淚眼婆娑地望著他,嘴里不斷嘀咕著救我,平時生性暴躁的他眼神變得冷冽起來,一股子強悍不好惹的氣息從他全身上下彌漫。
“要死啊,不干你事啊,我們都沒惹你??!”“找死是吧,想挨揍?”“你……(一堆臟話)起早想見上帝是吧?”三人成虎,他們不斷辱罵他,讓他離開。
少年眼里沒有迷茫,他瞪著三人,上來一腳直接踢在一人臉上,那人吃痛,但也是狠骨頭,在被踢后反應了過來,在少年沒有收回腿的時候撞了上去。少年一個反應不過來倒地,長風衣落在地下水坑里,他沒有去拿,蹬地而起一拳打在那人胸口上!
強大的勁勢直接把那人打飛了出去兩三米,坐倒地上一時間起不來。
“喂,那臭小子,干什么打我兄弟?”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一把打開房門,肉山樣的身材就那么擋在柳辛面前。柳辛登時明白了這幾人就是準備把女孩押到肉山的那大屋子,他不知道肉山是什么人,但是看樣子這英雄是得當的。
柳辛先發(fā)制人,早是一個閃身繞到了肉山身側,一腳向他腿彎踢去,肉山臉上肥肉一顫,雙手向柳辛位置撈去,但待他撈時才發(fā)現柳辛早已竄到那抓著女孩的人面前,一把把女孩和惡人拉開,隨后單手摁著那惡人,把他頭懟在墻上,然后對著驚恐未定的女孩一臉鎮(zhèn)定的說:“快跑吧,有我在?!?p> 女孩聽到他的話只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一溜煙跑了沒影。沒有后顧之憂的柳辛回頭看著已經到了身后獰笑的肉山和剩下一個混混,沒有了之前的鎮(zhèn)定,嘆息一聲:“看起來麻煩大了?!?p> 雙拳難敵四手,尤其是當之前倒地上的和被摁墻上的人恢復過來加入戰(zhàn)場,柳辛結結實實挨了不少下子。
背抵著墻,柳辛頭上還流著血,他感覺精力在流失??墒撬荒艿瓜?。他有自己的脾氣,他像困境中的狼一樣抬起了頭。
“大哥,你看這小子……”一混混看向肉山。
“拿上家伙,把這條狗打服?!比馍窖劾锿钢鴼埲?,嘴角卻在微笑。他享受這個過程,像個狩獵者。
三個小混混一個提著刀,另外兩個拿著木棍向柳辛圍去。柳辛低下了頭,角落的黑暗藏著他的野性。他膝蓋微曲,四人以為他是不再反抗,要跪下求饒,放松了警惕。
誰知柳辛卻是一個掃腿,三人登時倒下兩個,有一個倒下太突然,刀對著了自家兄弟,另一個倒下的沒防備被刀劃了個口子。
受傷那人嗚嗚哇哇叫著,爬過去壓在那拿刀的人身上,站著的人一把拉住他,把他頭向著柳辛撥拉去,可柳辛哪給他們機會,早是一腳踹在那人臉上,又是一拳打在站著的人肚子上,他一個踉蹌退后,柳辛得以突破重圍。但是一個大肚子擋住了他,肉山一拳以不符合他身材的速度打了過來,把柳辛打飛到三人中間,三人棍子和刀一起上,給柳辛留下了不少傷。
沉默的,血一直流到嘴邊。還記得第一次這么重傷……落寞的午夜,女人的哭泣,破碎的小屋……誰報無傷之年,總是在山河之外。
“喂,那小子眼神……”四人心中一顫,此時他們看到眼前的人仿佛才是那地獄來的殺人狂。病態(tài),瘋癲。
“你媽最近忙的很,她說她最近都回不了家,讓你老實些,不要去多管閑事,像你……”蘇妍妍自知失言,這句話是萬萬不能對他復述的,關于那個男人的事是他的禁忌。
看著本來笑著回憶的男孩突然消沉,他也想到了那個男人,想到了許多不好的事,對于后面的事他也只是“我把他們四個打跑了?!边@么一筆帶過。吃完藥就縮進了被窩,把頭蒙在被子里。蘇妍妍沒有多說什么,留了點止痛藥,還把推車下面那一個飯盒掏了出來放在桌上,告訴他里面是她熬的雞湯就匆匆走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柳辛慢慢探出了頭,肚子不爭氣地咕嚕叫了一聲,他伸手抓住飯盒,上面畫著一張笑臉,他慢慢打開,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