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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語繁言

戲語繁言

古德喵檸 著

  • 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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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4-04-16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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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懷這般灼熱

戲語繁言 古德喵檸 2064 2024-04-16 17:52:56

  入冬。

  窗外的楓樹已無半抹霞紅,蒼空也蒙了厚厚的銀霜。

  外面也許不似這番光景吧?不知道,就連這個問題本身就是莫大的笑話。

  如若…我的人生一般…

  你相信一個忘卻了所有的過往,終生匍匐于病榻之上,依靠陌生人若有若無的“愛心”茍延的病人的話嗎?縱使她永遠走不出被稱為“世人眼光”的這扇門。

  正如我隔窗而拭的半寸白雪,它的潔白之下卻是不盡的灰塵與歲月,仿佛光明正大地流離在天地之間——卻入手即化,哪怕是他人無意的余溫也足以燃盡她的生命。

  至此雪化了,她失去了自己的存在與純潔,不得不以污穢的異態(tài)活下去。

  她死了。我終日這般思考,將雪填進心口。冷敷可以陣痛。

  也會帶走身體的溫度。

  這是第幾個年頭了?那對夫婦多久不曾踏入這片空氣了?伴隨第三個照顧我的護工的離去,粗劣地算一算——十個年頭了吧?咦?我已經(jīng)是“二”字開頭的人了嗎?

  可那個、那個無聲低泣地孩子明明才十二的光景?。〔弧易阅菚r以來從未照過鏡子,記憶中的無力與絕望仿佛依然印刻在這具軀體上。

  “也許只需要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可以將一個不經(jīng)人事孩子的未來毀滅得一干二凈?!?p>  是啊,“不經(jīng)人事”,亦或說“已經(jīng)人事”。

  這家醫(yī)院的設施還算是齊全,即使只是個類似愛心機構的地方,“病人”多半都是一些事件的受害者,亦有部分連病房都走不出來的人。

  至少醫(yī)護人員都還不錯,也從未為我的無理取鬧而埋怨,即使我已經(jīng)沒有力氣鬧了,這種錯愕也讓我飽嘗歲月的流逝。

  透過窗戶能看到醫(yī)院的后院,平日里嬉鬧的孩子想必不愿冒著大學來吧?還是他們終于注意到有一個不修邊幅的可怕女人總是遠遠地打量他們?

  “有些寂寞啊。”

  后院屹立著一葉鍍銀發(fā)灰的暗紅色——那是一個信箱,沒有人知道它的由來,它就如一夜春風后盛放的“梨花”般,靜靜地駐足著。

  青色,一點明亮的青色在白皚中襯地無比鮮明,一閃而過。

  我懷疑自己眼花了,可目光還是不由自主地尋覓著那絲光芒——于層層云的蒲公英叢間的。

  “我第一次按下了看護鈴?!?p>  “在暮落的余暉間死死盯住,生怕它跑出了視線。”

  “護工替我在雪地中撿了回來?!?p>  “在朦朧的視線間映著——群青色的信封?!?p>  以我有些灼熱的掌心,輕輕托起來這跌落信箱的過客。

  這是誰寫的?給誰的?

  不重要。我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想法,這十年的所哭所想無非是證明自己還活著,仿佛既定了人生終將如此虛度光陰。

  我不在乎…后果如何,它所帶來的可能性強行復蘇了麻木的心跳。

  “即使很可能改變不了什么。”

  我必然像個小姑娘般面紅耳赤吧?那份純真的期待早已沖昏了頭腦。

  不顧輸液的左手打開了信封。

  粗劣的筆跡與帶漬的昏黃紙張,被不知是雪水汗水亦或淚水打濕,字里行間的情感厚重又抑制,看得出幾次欲草草結尾。

  這是一封來自一位高中生的信件,沒有收信人,他也許是抱著這封信沒有人發(fā)現(xiàn)的心態(tài)著筆的。

  信的內(nèi)容是一個很簡單的主題,也是我無法答復的主題——未來和迷茫。

  本該干涸在那年的眼角蔓延開淡淡的水汽,模糊了視線與落幕的夜色,原本非黑即白的世界在目光里融成一片精致的灰。

  無言的吶喊振奮著遠離塵世的我代他思考,以我早已拋棄的某些東西。

  我,是一堆靈魂的殘渣,在那一年的一個小房間里被粉碎碾開。

  “不要怕…”

  我不認識你!

  “你可以陪我一會兒嗎?一會兒…真的!一會兒就好…”

  你不要過來!別碰我!

  “沒事的…很快的。很快就好?!?p>  從冰冷的四肢,痛覺爬上了大腦,在溫暖的被子里不住地打寒顫,仿佛身上每一塊肌膚都有罪孽,在為了省電不常開燈的籠子里蹲著,吃著為了生存而必須咽下的流體。

  “你今天開心嗎?”

  我…不開心。

  “這樣可不行。你,今天,開心嗎?”

  我,很開心。

  如果能睡就睡一覺吧,如果能永遠不醒就好了,至少——醒來的時候最好是一片漆黑。

  在某一次燈開的時候我是作何表情呢?來的不是他,是另一個陌生人。

  從小都知道,穿這身衣服的人被稱為“警察”,是保護我們的人。

  我被拯救了?

  在警察進來開燈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什么?骯臟的鐵籠子里的凌亂的是什么?

  殘存的生機與升騰的死意完成了接力,那剎那對死亡的渴望肆意地肆虐在蒼白的腦漿里。

  我將迎來怎樣的未來?

  只需要幾年十幾年就無事了?

  那仿若昨日,歷歷在目。

  我沒有資格,我不配,我這樣的污穢不配污染他人的生活,我只能在一個房間的黑暗里生存,一點點的溫度就足夠灼傷。

  僅僅抬起筆就會累死我吧?

  我次日要了筆和信紙,借著字典與我少到可憐的文學功底下筆。這東西完全不適應我的手,讓我一次次揉成一團丟到地上。

  襯托滿地廢紙的,是桌子上那青色的信。

  我對著窗戶哈了一口氣,顫抖著畫了一個簡陋又滑稽的笑臉,看著它隨霧滴抹去,露出窗外的一點暗紅色。

  三天的時間,不知改了多少次,就連我自己都沒想到能把十年都理不清的事用筆書寫出,總之大體上是滿意了。

  本來是想以一個過來人的口吻寫的,卻不知不覺將自己曾經(jīng)或多或少的幸運與不幸都發(fā)泄在上面,最終變成了這一篇巨長無比的信。

  信封用了同樣的款式,不過是淺紫色的。

  將信封交給護工的一刻,我似乎感受到了已經(jīng)手心的灼熱。

  “對方會不會回信呢?”少女靜靜地坐在窗邊。

  “‘少女’也太裝嫩了吧?”她笑了笑自己。

  雪還沒有化開。

  少女祈禱著,她輕撫嬰兒般撫摸著起草的信。

  潔白的信紙上只有一句話:

  “也許春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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