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皇帝膝下唯一的公主,金枝玉葉,舉世無雙。
可不曾想母妃一朝失勢,我也從此墮入塵埃。
而那個罪魁禍首的女兒卻成了萬人膜拜的神女。
就連我的夫君也對我說:「要不是當初傾傾在冷宮給我的那個饅頭,又怎么會有今天的謝征?!?p> 可還沒等我告訴他,當初在冷宮的是我,給他饅頭的也是我。
他便為了那個滿口謊言的神女,親手剖開了我的胸膛。
01
「容芷,若不是你,傾傾怎么會吃了那么多苦頭,落下寒癥,要你點血又如何?!」
我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的茶盞,「謝征,你給我下藥?」
自從嫁給了謝征,我便兢兢業(yè)業(yè)在謝征身邊扮演一個好夫人。
謝征胃不好,我便寅時起身為他熬煮湯藥,以保他醒來就能喝。
謝征睡不好,我便四處學習安神的方子。
親自調配,一遍遍調整,終于讓他睡得安穩(wěn)些。
謝征遭人暗殺,我不顧性命也要替他擋劍。
謝征......謝征......我的一切都在圍著這兩個字轉。
到底是我橫在了他和林傾傾中間,我總想多彌補他一些。
也彌補一下自己年少的愛戀......
可我竟不知他能對我如此殘忍,不惜剖心取血。
只為緩解他心上人寒癥發(fā)作的痛苦!
他明明知道,我最怕疼了......
我忽地就笑了出來,任憑身體癱軟下去。
謝征扶起我,將刀劍對準我的心口處,手卻遲遲不落。
我見他眼底掙扎,未免覺得有些可笑。
「何故這般惺惺作態(tài)?!?p> 說完,我便握住他的手,狠狠扎了下去。
但我沒告訴他,有寒癥的不是她林傾傾,而是我。
是當年為保他一命,生生在大雪中跪求了父皇三個時辰熬出來的。
林傾傾只是想叫我知道即便成了親,謝征心里也只有她一個人。
但她想錯了,這些事,我早就不在乎了。
我不想像后宮那些女子一樣,為了一人的寵愛爭得頭破血流,面目全非。
我只是想像母親希望的那樣。
去過普通人的生活。
也只是想,我堂堂一個公主,做到這份上,也是挺失敗的。
02
我一直都知道,父皇不愛我,可所有人都說我是他最寵愛的小公主。
如果愛,怎么會因為衣上的一點墨漬,就餓了我兩天。
如果愛,怎么會在長兄欺負我的時候斥我性子毛躁。
又怎么會養(yǎng)成我如今這守禮知節(jié)的模樣。
可哪怕我再怎么小心謹慎,還是在10歲那年招了禍端。
那些年,南方災害不斷,百姓連年無收,怨聲載道,爆發(fā)了大規(guī)模的暴動。
朝廷想要派人鎮(zhèn)壓卻因國庫空虛而不得。
就在這時,欽天監(jiān)宣稱這是因為災星得勢而福星勢微所致。
那災星的八字又剛好與我相合,而那福星則是母后宮中洗腳婢之女,林傾傾。
那年冬天,我站在御書房外聽一向溫婉的母后同父皇聲嘶力竭地爭吵。
不知砸碎了幾套茶盞,也不知摔壞了幾只瓷瓶。
只知道天好冷,渾身好燙。
而那最后抱住我的眉目俊朗的小哥哥是我將來的夫君。
可到底是我八字不好,所以我被關進冷宮也沒什么,林傾傾被奉為神女也沒什么。
更何況,平日里無暇陪我的母后,如今也得了空。
白天給我種甜菜吃,晚上給我講故事。
倒也比之前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生活逍遙自在。
日子如若一天天這么過倒也罷了。
但他獨獨不該放任那些腌臜之人欺負了我母后!
逼得她在我面前懸梁自盡!
母后走后,菜園就荒了,我獨自一人在冷宮討生活,吃過老鼠也啃過樹皮。
每到夜里,母后滿目猙獰如鐘擺般在空中晃動的畫面在我腦海屢屢浮現(xiàn)。
但我始終記得她離世前說的話。
「芷兒,離開這座皇宮,去過普通人的生活?!?p> 所以,謝征回來的時候,我去了。
03
少年將軍,戎馬四年,終于平了敵國作亂。
我與謝征幼時便被賜下了婚約,我一直都知道,我是要嫁與他為妻的。
所以,當那道意氣風發(fā)的身影撞入我的視線時,倒也引得片刻心動。
他此番歸來,也是要與我完婚的。
但還不等我打量完,目光忽然一滯,凝注在謝征身側的那匹馬上。
那是一匹棗紅色的小馬,馬上端坐著一個令人驚艷的絕色女子。
烏黑的瞳仁點綴在她那張白皙的臉龐上,尤為俏麗可愛。
「神女!是神女!」
「神女與謝將軍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
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這么一句,謝征的臉上便浮現(xiàn)出了溫柔的笑意。
我心中酸澀,但想來我們數(shù)年未見,交集不深,他有了心上人也是無可厚非。
我無意同她爭搶什么。
若能說動皇帝解除婚約還我自由,于我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可最終我料想的事都沒有發(fā)生。
謝征甚至主動將我同他的婚約提上了日程。
娶是娶了。
但新婚當夜謝征卻沒來,他將我丟在房中,淪為笑柄。
可即便如此,我依舊為他操持家務,侍奉公婆。
禮數(shù)周全,分毫不差。
此番謝征想要取我的心頭血,那便遂了他的意吧,反正也死不了。
若能換得往后少一些磋磨就行了。
04
可事不遂人愿,還不等我好全,林傾傾便找上門來了。
「芷兒,好久不見了。」林傾傾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嘴角帶著止不住的得意。
「沒想到啊,堂堂公主居然淪為了我的藥引子,真是讓人痛快??!」
看著她面上的惡意,我突然想起我和母后被打入冷宮的那天。
林傾傾穿著錦衣華服和精美的食盒過來看望我們。
她站定在我面前,說:「公主殿下,奴婢來給你們送吃的了?!?p> 我以為林姐姐當真是送來了好吃的,吭哧吭哧撲到了她的懷中,全然不顧她眼中的惡意挑釁。
母后一把將我拽了回去,警惕地看著來人,「你來干什么?」
林傾傾不答反笑,示意身后的人將食盒打開,一股濃烈的餿味撲面而來,有些甚至都長了毛。
「這可是我為尊貴的皇后娘娘精心準備的,可別辜負了我的一番心意?!?p> 她命人將飯菜灌入母后的口中,可母后抵死不從,愣是一口也沒灌進去。
于是她便將目光轉到了瑟瑟發(fā)抖的我身上。
「皇后娘娘,若你不吃,那我只能給芷兒妹妹吃了?!?p> 林傾傾笑得愈發(fā)燦爛,只是手大力掐住我的雙頰,逼迫我張開嘴。
「不要!」母后這次幾乎沒有絲毫猶豫就妥協(xié)了,「我吃?!?p> 我看著母后將那些惡心的飯菜抓起來,一把一把塞入自己的口中。
她為了我,硬生生折斷了自己的一身傲骨,受盡屈辱。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林傾傾的真面目,也是第一次有了殺人的沖動。
05
下巴上傳來一陣劇痛,我回過神來,林傾傾的臉在我面前放大。
我厭惡地皺了皺眉想要擺脫她的手,卻發(fā)現(xiàn)她的指甲已經(jīng)嵌進了我的肉里。
「容芷,你不就是出生比我好了一點,憑什么你是受盡寵愛的小公主,而我就只是個卑賤的洗腳婢!」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狀似瘋魔般笑了出來,「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
「我是神女了,而你卻是個人人喊打的災星!就連謝征愛的也是我!」
不知怎么的,我聽到謝征心里便酸脹無比,下意識想要說句話來反駁。
「要是謝征知道你的真面目,只會覺得惡心?!刮胰滩蛔≌f出了口。
「那他也更不可能會愛你!」她忽地笑了,在我耳邊低語。
「畢竟謝征一直以為當年謝家覆滅是先皇后的手筆,而你就是通風報信的那個人?!?p> 我愣住了,當年謝家遭人構陷,便是那封通敵的手書上有謝老將軍的印信。
那個印信曾被謝征拿出來逗我玩過,當時在場的只有我、謝征和......
「是你!」我不可置信地看著林傾傾。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明明我們三個一起長大......」
母后與謝夫人是閨中好友,對下人也視若姐妹。
并沒有因為林傾傾是洗腳婢之女而輕看了去,反而讓她同我一道上官學。
所以我、謝征還有林傾傾經(jīng)常在一處玩鬧。
謝征大我五歲,與林傾傾同歲,我便經(jīng)常跟在他們身后跑。
因著我人小,謝征喜歡逗弄我,又怕我摔倒,便時常將我抱在懷里
許是那時……
06
「是你們一起長大!而我只是你們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丫鬟!」
「不……」我剛想反駁,卻聽她繼續(xù)道。
「明明都是父皇的孩子......憑什么!」
林傾傾的話炸得我的腦袋一片空白,等回過神來,我忽然就笑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林傾傾是皇帝的私生女,所以不能推出來擋災、平民怨,只有我可以。
但畢竟是他的女兒,他不想委屈了林傾傾,也不想要了我的命。
便借此給了林傾傾神女的名號,將我打入冷宮。
既能破了這災星得勢而福星勢微的借口,又能保全兩人。
「哈哈哈!」我大笑出聲,笑得胸口的傷又重新滲出了血跡。
他可真是我的好父皇??!
可笑著笑著,不知不覺,臉上早已一片濕潤。
所以謝征不是不喜歡我,他是恨我,他娶我是為了報復我!
「你就不怕我把這些告訴謝征?」我閉了閉眼,極力壓下喉中的腥甜。
她輕蔑地拍了拍我的臉,「那就看他會信我還是信你了?」
說著,她將桌上的湯藥盡數(shù)潑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后立刻換上了一副委屈模樣。
半點看不出之前的張狂兇狠。
謝征就是這時候進來的。
一進來就皺眉看著林傾傾身上的污漬,命令我,「容芷,道歉?!?p> 半點也不給我解釋的余地。
可我也不是沒有脾氣的,不是我做的,絕不可能道歉。
我深吸一口氣,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認真說道。
「不管你信不信,謝征,我沒做過那些事?!?p> 不管是構陷謝家,還是潑林傾傾,我通通都沒做過。
只要你問,我什么都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