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陳王
徐山山大概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她沒回答,只與毛毛說起另一件事情。
“你看到柳家真將謝玄他們的尸體埋進后院里了?”
“毛毛看到了,柳老爺也是勇,真埋了,還在上面種上花。如今索命局已破,柳家連江陵城都不打算待了,我瞧著他們?nèi)液孟裆套h著要搬遷到別的地方去。”
柳時祐那邊的孽帳也已結(jié)清了,報酬“官運”被毛毛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氖杖敫怪?,美滋滋?p> 徐山山早看穿了柳老爺,面慫心狠,比起他那兩個兒子,他更能擔(dān)事,也更能扛壓。
“如此也好,江陵城往后勢必將成為一處兵家相爭之地,柳家勢薄,宜遠(yuǎn)離事非。”
聽她這么一說,毛毛奇了:“這江陵城以前不就一商貿(mào)城,往后會這么搶手?”
徐山山輕輕地拍了拍它的鳥腦袋:“今時不同往日,和平時它是通商之路,可戰(zhàn)亂時……它的用處,便非同小可了?!?p> “毛毛聽不懂,山,咱們現(xiàn)在去棠家嗎?”
她搖了搖頭,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略顯寬大陳舊的道袍:“該去換一身衣衫了?!?p> ——
商丘
夏夜,銀盤懸掛于深邃的夜空之中,層層清云,如煙似霧,彌蒙在月光下。
棠府闔家上下已然準(zhǔn)備安歇時,卻迎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福公緊急從床榻上坐起身,隔著一道門問道:“你說什么?誰來了?”
“福公,是陳王。”
“陳王?”福公訝然:“他突然來咱們商丘做什么?”
福公滿臉疑惑茫然,他們棠家與陳王素未有交情,況且眼下天色已晚,搞得跟……跟那啥密謀似的。
門外匯報之人壓低了嗓音,道:“沒說,但看他一行人特意偽裝,似是秘密來訪的樣子?!?p> 福公面色嚴(yán)肅,他起身穿衣:“除了陳王,可還有其它人跟隨?”
“他只帶了親隨,并無其它特別的人?!?p>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去好生招待著,本公稍后就趕去?!?p> 福公踱步于臥室內(nèi),心中莫名有些不安與慌燥。
抬起頭,透過窗欞,卻忽然間看到了懸掛在天空的圓月,他腦子突然間一嗡。
他以為自己并未放在心上的話,此時卻回想了起來。
滿月日,將有位高權(quán)重者深夜拜訪商丘,這將是棠家最重要的一次抉擇,未來是步入青云,還是數(shù)十年基業(yè)毀于一旦,皆在你們一念之間。
“啪!”
福公急切拉開門,問守衛(wèi):“今日何歷日?”
“是望日?!?p> 望日,便是滿月,而位高權(quán)重者,則指陳王。
如今時間、人物都準(zhǔn)確了,那便就只剩下后半段預(yù)言……抉擇?什么抉擇?
福公快速喊來農(nóng)公與海公,三人一道收拾好前去芙蓉堂見陳王。
一路上,三人臉色嚴(yán)肅凝重,穿過一條明燈青石鏤空長廊,卻見前方會客廳內(nèi)燈火明亮,陳王與其隨從架勢頗大,鳩占鵲巢。
主位上陳王端正而坐,淡然品茶,芙蓉堂里里外外都被肅清,全都布置滿他自己的人手。
常言道,民不與官斗,商不與政爭。
陳王如今既是官亦是政,他所代表的是一方不容小覷的反動勢力,如今景國的情況,難說以后會變成怎么樣,但可以肯定的是——
七王起亂,則天下難安。
棠家三公收拾好雜亂的情緒,躬身上前見禮:“不知陳王大駕光臨,棠家有失遠(yuǎn)迎?!?p> 陳王乃嶽帝的二皇叔,七王中年歲最大,亦是最老奸巨猾的一個人。
他年輕時長了一副好皮相,如今歲數(shù)大了,也是一副輪廓清晰儒雅的長相,然而這只是表面,真正的他卻是十足的政客。
一切以一己私利為出發(fā)點,只顧贏,不惜代價。
他擱下茶盞:“是本王冒昧打擾了,不過客套的話就少說了,本王聽聞江陵城出事了,這一趟過來……卻是看了一出好戲啊?!?p> 棠庚福與棠庚海他們暗中交換了一個眼神。
陳王所謂的“出事”,肯定不是指近來的鬧饑荒,自是指謝玄派兵圍攻江陵城,意圖殺城令,竊取城中政權(quán)一事。
“謝玄狼子野心,行事猖狂不拘,這件事情你們放心,本王肯會向朝廷好好參他謝家一本的,定不會叫謝家為謝玄之死,來尋你們江陵城晦氣?!?p> 陳王的一番好心,卻令棠庚福兄弟犯起了嘀咕。
這事……陳王犯不著特地跑來跟他們棠家說吧,事關(guān)江陵城安危,若是賣人情豈不與城令交談更為恰當(dāng)合適?
“可你們知道謝玄為何非要拿下江陵城不可嗎?”
福公搖頭:“這……我等只是一介普通商人,自不懂官老爺們的心思?!?p> 棠家三公想推脫裝傻,不愿意摻和國政大事,兵家相爭。
然而陳王人來都來了,他非要捅破這一層紗窗紙。
陳王笑,他道:“聽聞,十?dāng)?shù)年前神算子曾助棠家起死回生,你們之間既有因緣,那你們可聽說過,天下第一神算失蹤前曾出姤卦?!?p> 三公怔然看向陳王。
“九紫離火年,洪潦旱災(zāi)并存之際,天下大亂將近,國之八分?”
此話一出,空氣仿佛一瞬被抽干。
福公嗓音干澀:“有所耳聞?!?p> “八分必有七王,而謝家這是想當(dāng)這第八家啊?!?p> 陳王笑意加深,話語像暗涌的潮水流淌,室內(nèi)每個人的呼吸都很輕很緩,仿佛稍微重點就會打破此時凝重的寂靜。
“如今他之卦言,正一一應(yīng)驗,謝家卻在這種時刻率先下出這征伐天下的第一步棋,果然謝家這么多年以來忠臣于嶽帝是假,實則只是一條蟄伏在帝王身邊的毒蛇。”
謝家是毒蛇?那七王呢?
海公心直口快,他道:“可這與江陵城何干?”
“你們自然不懂,江陵城以前或許只是一座普通的城池,但一旦天下大亂,那它將變成一個極為關(guān)鍵的跳板?!?p> 他手指沾水,在桌面上卷了幾處圓:“它鑲連著冀州、關(guān)中、三門峽與隴西四大要地,交通要道皆匯聚于此,因此只要拿下江陵城造一座要塞,就可以掌控住整個“十字路口“,惡心到所有過路的軍隊?!?p> 如此駭然的軍中機密要事,陳王竟告知了他們,福公頓覺恐惶。
“這些事,王爺不必告訴我們這些行商的人?!?p> 陳王卻涼涼地注視著他們,慢聲道:“既然知道了這種絕密的事,你們棠家以為可以置身事外?”
這不就是強買強賣?
三公臉色遽變。
“現(xiàn)在你們棠家只有兩種選擇,一是效忠于本王,與本王一道共謀大事,或者選擇另一條……死路?!?p> “陳王,我棠家不過是一介商賈,哪能攀附得上您。”
他們誠惶誠恐地跪下。
“自古成大事,哪能沒錢呢,你棠家在本王的封地上,若無本王的庇護,你棠家的財富能見風(fēng)而漲?如今本王需要你們回報了,你們棠家應(yīng)當(dāng)不會不識抬舉地拒絕吧?”
刻意壓嗓的言語帶著濃濃的威脅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