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想白撿個媳婦
墻壁上新?lián)Q的報紙還散發(fā)著油墨的清香,一張舊書桌經(jīng)過重新刷漆,雖然油漆未干,氣味刺鼻,但足以看出家人的用心。
炕上鋪著嶄新的竹編炕席,兩套簇新的被褥擺放得整整齊齊,墻上喜慶的紅色喜字鮮艷奪目,角落里臉盆、暖壺等生活用品都是嶄新購置的,無不昭示著家人對這場婚事的高度重視,盡管凌昀并未出席。
凌奶奶慈祥地看著施詩,語氣溫和地說道:“等你丈夫凌昀回來,我們再為你們補(bǔ)辦幾桌酒席,熱鬧熱鬧?!?p> 她深知孫子的缺席可能會讓新媳婦感到不適,因此言語間充滿了關(guān)切與歉意。
然而,施詩非但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恐慌,反而流露出一種怡然自得的神態(tài)。
對她而言,她所追求的僅僅是一個名分,至于凌昀身在何處、何時歸來,她并無過多掛念。
凌老太太盡管已年逾七旬,滿頭銀絲,缺了兩顆門牙,但精神矍鑠,目光炯炯。
她緊緊握住施詩的手,那雙布滿歲月痕跡、粗糙干燥的手掌傳遞出一種樸實而真摯的溫暖。
“奶奶,您不必解釋,我真的理解。”
施詩輕聲回應(yīng),此刻她終于明白,凌昀的離家并非薄情寡義,而是與家人之間的一種默契安排。
她也了解到凌昀毅然南下,離家時那份決絕的神情,恰恰反映出他對這個家并無深厚的眷戀之情,這也就不難理解為何凌母會對此如此憤怒與失望。
見到施詩臉上那道刺眼的傷痕,凌老太太頓時怒火中燒,痛心疾首地痛斥趙梅母子的無情行徑,又毫不留情地責(zé)備起施父:“真是沒良心!她趙梅身為后娘,心如蛇蝎也就罷了,你施父卻是她的親生父親,怎可眼睜睜看著女兒受盡欺凌,卻無動于衷,任其置身水深火熱之中?看看你這副瘦弱如柴的模樣,面色蒼白無血色,哪還有半點(diǎn)少女應(yīng)有的紅潤光澤?分明是平日里連基本的溫飽都無法保證,衣不蔽體,食不果腹?。 ?p> 施詩眼眶泛紅,正欲開口回應(yīng),卻被一陣喧鬧聲打斷。
院中又迎來一批客人,腳步聲、交談聲交織在一起,打破了原先的沉寂。
凌老太太目光銳利地透過窗戶,瞥見了熟悉的身影,忙不迭地提醒施詩:“你爸回來了?!?p> 同時,她招手喚來薛老太太。
薛老太太聞聲而來,目光越過人群,恰好與屋內(nèi)施詩的目光交匯,她的眼神瞬間明亮起來,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般,快步向施詩走去。
薛家舅媽時翠芬攜一雙兒女緊跟其后,孩子們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陌生而又熱鬧的環(huán)境。
凌建則將手中新鮮的豬肉豬雜鄭重其事地交到小兒子手中,父子倆一同邁入院落。
凌母立于門邊,手執(zhí)一把翠綠的蔥頭,一邊熟練地剝?nèi)ネ馄?,一邊口中念念有詞:“這新媳婦架子不小,你爸還非得巴巴地去見她不可,真是稀奇。”
話語間,既有對施詩高傲姿態(tài)的微詞,又夾雜著對凌建過分遷就的不滿。
凌艷深知此時多言無益,只會讓氣氛更加緊張,于是他選擇了沉默,緊閉雙唇,任憑內(nèi)心的波瀾在眼底悄然涌動。
步入室內(nèi),眾人寒暄問好,氣氛稍顯尷尬卻又不失禮節(jié)。
施詩內(nèi)心掙扎良久,最終鼓足勇氣,向凌建喚了一聲“叔叔”。
此言一出,如同石破天驚,滿室皆驚。
凌建顯然也有些措手不及,但他迅速調(diào)整情緒,以一個寬容的笑容回應(yīng):“就叫叔叔吧,等日后你弟弟歸來,我們補(bǔ)辦一場盛大的喜宴,那時再改口也不遲?!?p> 薛姥姥適時為外孫女找了個臺階下:“正是如此,婚禮尚未舉辦,弟弟又遠(yuǎn)在他鄉(xiāng),她若此刻改口,確實顯得過于急切,有失女子應(yīng)有的穩(wěn)重與禮數(shù)?!?p> 其實,在她心里,講不講這些繁文縟節(jié)并不重要,她真正擔(dān)憂的是外孫女會被誤解為迫不及待想攀高枝,從而遭人非議。
然而,當(dāng)她看到孫女婿遠(yuǎn)走他鄉(xiāng),留下外孫女獨(dú)自面對這一屋子陌生的親人,那份孤寂與無助又讓她心疼不已。
思緒尚在飄忽之際,謝秀秀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輕盈地倚靠在窗邊,笑盈盈地對薛姥姥說:“姥姥您真有眼光,給外孫女覓得一座金礦??!您看,初次見面就收到一千元彩禮,您外孫女可是賺翻了?!?p> 此話一出,猶如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一顆石子,激起層層漣漪。
薛姥姥看向施詩,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一千塊?”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側(cè)目,驚嘆之聲此起彼伏。
時翠芬的反應(yīng)尤為強(qiáng)烈,她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重復(fù)道:“一千塊?”
謝秀秀立刻附和:“沒錯,一千塊在這窮鄉(xiāng)僻壤之地,絕對是天文數(shù)字了,薛嬸,您沒想到吧,還是咱小詩有能耐,輕易就贏得了這般豐厚的彩禮。”
盡管她口中稱呼施詩禮貌,但那語氣中的酸澀與嫉妒卻如尖刀般刺耳,昭然若揭。
按照當(dāng)?shù)氐娘L(fēng)俗,彩禮的多少往往被視為女子品貌與家世的象征,豐厚的彩禮意味著女子品貌出眾,地位尊貴;反之,則暗示男子具備超凡的能力與地位。
如今,謝秀秀自覺在這一方面矮人一頭,心中自然憤憤不平。
“當(dāng)初薛奶奶說啥都不要,我還以為我家真有本事,能白撿個媳婦呢!”
她的話語中滿是對薛家的輕蔑與嘲諷。
薛姥姥并未被謝秀秀的冷嘲熱諷所動搖,她泰然自若地回應(yīng):“弟弟獨(dú)具慧眼,我小詩確實不俗?!?p> 此言一出,謝秀秀語塞,只能在心底暗罵薛姥姥臉皮夠厚。
而站在正房門口的謝琴花更是低聲嘀咕:“真是烏鴉一般黑,一脈相承!”
她的話語雖然低沉,但清晰地傳入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如同一支無形的利箭,直刺人心。
凌母悄然佇立一旁,靜默無語,然而內(nèi)心深處,對那番言論卻暗自點(diǎn)頭稱許。
她凝望著施詩,只見她在反駁他人時,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神韻、抑揚(yáng)頓挫的語調(diào),乃至那股不屈的堅韌氣質(zhì),皆與薛姥姥如出一轍,仿佛是歲月在她們身上烙印下的共同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