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五兩銀子賄賂
常安起身，規(guī)規(guī)矩矩：“奴才知曉?！?p> “好了，別……”
赫連玉閉了嘴，躺下蒙上了臉。
她得少和常安說話，也不能讓他覺得她對他好！
她還得出宮，不能和常安有太多牽扯。
約莫幾息，赫連玉酣然入夢，她睡得香甜，不知臉上的棉被何時(shí)滑落到脖頸處，擋住往脖間灌的冷風(fēng)。
荒涼的冷宮，起伏著淺淺的呼吸。
常安仰面而躺，望著蛛網(wǎng)未凈的屋頂，周身裹著無邊的沉默。
恍惚間，他聽到了烏云下的銀濤卷雪聲，他如棲不定的寒鴉，抓住了一道桅桿。
未時(shí)，赫連玉悠悠然轉(zhuǎn)醒，她慵懶著腰身，從床上迷迷瞪瞪爬了起來，打了個(gè)哈欠。
腳下軟乎乎的，她踩了兩腳，發(fā)覺不是冰冷堅(jiān)硬的地面，慌亂垂眸，迎上一雙黝黑纖長鳳眸。
赫連玉趕緊跳開，直勾勾盯著常安的腿，“對不起，你沒事吧？”
“奴才沒事?！?p> “真沒事？”赫連玉再三確定，免得常安日后腿上有疾，要拿她開刀。
常安搖搖頭，低眉順眼：“沒事。”
“那我走了！”
赫連玉披上棉袍，踩上鞋子，往殿外跑，邊跑邊沖常安招手，背影嬌俏靈動。
常安起身，整理榻上的棉被，棉被里，尚留有余溫。
赫連玉有午間小憩的習(xí)慣，但赫連肅沒有。
用過午膳，借由懲治了御膳房一眾，他前往御書房，考察四皇子赫連遲近日的課業(yè)。
幾個(gè)問題后，赫連肅倒算是滿意，只是赫連遲有意藏拙，他面上看不出什么，心底卻不免想起赫連玉的坦蕩。
“讀書患不多，思義患不明，最近和武大人有所學(xué)有所獲，不錯(cuò)?！?p> 赫連肅不怒自威，端坐桌前，夸贊了赫連遲一句，便讓他退下。
“常海，送四皇子出去?！?p> 常海與赫連遲退出御書房，赫連遲滿肚子疑惑，不明白赫連肅突然召見自己，考察課業(yè)是為哪般。
“常公公，父皇近日似乎心情大好?！?p> “殿下有心了，許是陛下見到了新鮮事兒。”
常海沒有明說，但也暗地里給赫連遲指明了方向。
確實(shí)有新鮮事能讓陛下高興，至于這個(gè)新鮮事是什么，就得靠赫連遲自己的能耐去查。
赫連遲沖常海微微點(diǎn)頭，四下一看，“怎么沒見小安子？”
“讓殿下見笑了，小安子手腳不干凈，奴才給打發(fā)出去，自尋生路了。”
赫連遲點(diǎn)頭離開后，常海將與赫連遲的對話，一一復(fù)述給赫連肅。
赫連肅手里握著毛筆，在紙上潑灑幾個(gè)大字——
溫良恭儉讓。
放下毛筆，赫連肅欣賞著紙上的字，而后掀眸望向常海：“你倒是心疼你那干兒子?！?p> 常海撲通跪下，“奴才萬死?！?p> “萬死？死什么？”
赫連肅將墨寶遞給伺候筆墨的小太監(jiān)，闊步到常海跟前。
常海頭死死扣在地上，“奴才揣度圣意，妄論天恩，奴才萬死不辭?！?p> 常海話一出，御書房伺候的小太監(jiān)嘩啦啦跪了一地，抖如篩糠。
“你倒是明白?！?p> 赫連肅揮袖，邁步出了御書房，“不用跟著，好好反思你自個(gè)兒。”
常?？念^：“奴才恭送陛下?！?p> 赫連肅走遠(yuǎn)后，常海被小太監(jiān)攙扶起來。
“常公公，陛下這是生您氣了？”
常海搖搖頭，陛下哪里是沖他生氣，分明是有不能撒氣的人，而他又撞到了槍口上。
“去給小安子送點(diǎn)吃食、炭火，用你的份例?！?p> 常海拉過一個(gè)小太監(jiān)，低聲吩咐著，心里想著如何貼補(bǔ)冷宮里的主兒，又得夠用，又不能多。
多了，便令人生疑。
不覺間，深重宮墻與落雪交相輝映。
“殿下，這慎刑司關(guān)押的都是些賤奴賤婢，恐污了您的眼，委屈您在此稍作片刻，奴才給您將崔公公帶來?！?p> 赫連遲沒推辭，沖太監(jiān)管事?lián)]了揮手，端坐著，執(zhí)起茶杯。
不出片刻，太監(jiān)管事帶來了一個(gè)垂首緩步，清秀的小太監(jiān)。
“奴才慎刑司掌事崔懷，見過殿下?！?p> “起來吧?！焙者B遲打量崔懷一眼，“父皇命你隨本殿去大理寺歷練數(shù)日，以后勞煩崔公公多指教?！?p> “奴才不敢?！?p> 赫連遲帶走崔懷，正好撞上淑妃身邊的大太監(jiān)許三良，他正讓人拖著一個(gè)宮女進(jìn)來。
“奴才見過四殿下，給四殿下請安?！?p> “這宮婢沖撞了淑妃？”
“回殿下，這奴才是浣衣局的宮婢，洗壞了陛下賜給娘娘的月白織彩花卉蝶織錦夾袍，罪該萬死！”
赫連遲瞧了一眼被打腫臉的洗衣婢，帶著崔懷離開。
這種事在宮中常見，他是皇子，母妃早亡，更不該和后妃有瓜葛。
剛出慎刑司，赫連遲眼尖瞧見了角落里一小團(tuán)，瞧著是個(gè)小丫頭。
他腦海中，蹦出赫連玉黑黢黢的小臉，靈動的雙眸，鬼使神差，朝角落鼓起的小包走過去。
赫連玉蹲在角落，雙手憤憤拍落身上的細(xì)雪，氣呼呼磨牙。
她去還紅纓的銀子，剛到浣衣局，就瞧見一群彩衣宮婢將紅纓帶走，說她洗壞了暴君賜給淑妃的什么花衣裳。
她跟著宮婢們，眼睜睜看著紅纓被帶到慎刑司。
傳說中，宮女太監(jiān)最害怕的地獄，少有能人活著出來。
赫連玉小腦袋靠著墻，重重嘆了口氣，她拿了紅纓的銀子，這會兒卻什么都做不了。
等著偶遇七王爺，只怕那時(shí)紅纓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小丫頭，又見面了?！?p> 赫連玉腦袋一震，被少年清朗的聲音打斷思緒，她轉(zhuǎn)頭望去。
赫然是四皇子，赫連遲。
赫連玉仰頭看著赫連遲，小臉比初見那次要白凈許多，黑黝黝的眼珠子在他身上滴溜轉(zhuǎn)，眼中靈動狡黠。
一瞧，便知道她在打鬼主意。
赫連遲頭一次見能把心思寫臉上，卻不招人厭惡的人，倍感新奇。
尤其，這人算是他的妹妹。
也是——那本神奇日記本的主人。
“小丫頭，來慎刑司做什么？不怕被抓進(jìn)去，嚴(yán)刑拷打？”赫連遲笑吟吟同赫連玉開玩笑，“里邊可有人專門抓小孩子欺負(fù)。”
赫連玉撇了撇嘴，非常識時(shí)務(wù)低頭。
細(xì)小的雪花落到她頭上，與深紅宮墻交相輝映。
“四殿下，你能不能幫我……奴婢一個(gè)忙？”
“幫忙倒是可以?！焙者B遲勾勒笑意，沒有拒絕。
赫連玉沉默，后半句肯定是‘你能給本殿下什么’。
切！
她什么都給不起。
赫連玉抿唇，從棉衣中掏出五兩銀子，遞向赫連遲。
“銀子送您，麻煩您吩咐慎刑司的掌事，打紅纓姑娘的時(shí)候，輕點(diǎn)，別弄死?！?p> 多的，她沒本事管，但紅纓借給她的銀子，算是有了些用處。
赫連遲被逗樂，“你用五兩銀子賄賂本殿？”
目光卻在觸及她小手時(shí)，戛然止住。
那雙小手生著凍瘡。
天空零零落落下著小雪，如鹽粒兒的雪花砸在她的小手上。
刺目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