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大雪
吊頂上的燈搖搖欲墜,昏黃的燈光下老頭哆嗦著身體,他緩慢的提起來,混濁的雙眼盯著祁麥轉(zhuǎn)身。
一陣急促的喇叭聲打亂了他的節(jié)奏,他不能下手,只好放祁麥離開。
祁麥暗中注意他的一舉一動,老頭的手摸向黑暗處,那里有一把鋒利的鐮刀,老頭又停了下來,轉(zhuǎn)身將桌子上的錢一把抓在手里。
周苔在車上疼的翻滾起來,不知怎么就踢到喇叭的按鈕,“滴”急促又尖銳,她從噩夢中驚醒,大汗淋漓地靠在后背上,她扯著安全帶不讓自己掉下來。
祁麥見她清醒把藥遞給她,周苔狐疑地盯著白色和藍色的藥片,搖搖頭。
“不吃我就只有傻老婆了,包裝盒還在這,”祁麥將盒子遞給周苔,趁她不注意塞進嘴里,捂著她的嘴不讓吐出來。
周苔口腔里都是難聞的藥味,她用舌頭卷著藥片,試圖吞下去,那種心悸讓她痛苦地叫出聲,突然舌頭被送了顆甜絲絲的糖。
她差點被口水嗆到,很濃的哈密瓜香精味,糖精的味道在舌尖綻放,很甜,甜的發(fā)苦。
祁麥擰緊油門,他們要離開這,到最近的服務(wù)區(qū)加油,順便過夜。
周苔吃完藥就安靜多了,她躺在后座上半弓著腿,祁麥將自己的羽絨服脫下來蓋在她身上。
不出意外的話,明天晚上就能到四川,祁麥給那邊的朋友打電話找房子,順便報警舉報那家小賣部。
夜晚出奇地冷,才11月份天上已經(jīng)飄下雪花,祁麥走的是鄉(xiāng)路,為了防止意外,他多買了一箱油,用大號雪碧塑料瓶裝起來。
“雪越來越大了,不要走高速,”周苔盯著天,天上灰蒙蒙的,打開窗雪花就能飄進來,融化的雪水順著車流下來,她伸出手在玻璃上描繪它們的軌跡。
祁麥摸了摸她的額頭,已經(jīng)退燒了,他們需要盡快感到目的地,不然上凍了就不好走了。
“鄉(xiāng)路數(shù)據(jù)不全,我們?nèi)菀鬃邅G,如果不能及時敢到下一個服務(wù)區(qū),我們會被困在這里,”祁麥看著外面的雪,耐心地安撫周苔。
應(yīng)該一會就停了,天氣預報說兩個小時后會出太陽,周苔點點頭,她懨懨地躺在后座上。
“再不快點我們就走不掉了,”周苔喃喃,有著說不出的執(zhí)著。
她看著窗外連綿起伏的山,用指尖不停地畫著,那種白雪覆蓋下的綠意蔥蘢,讓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想,那藏在山里的一棟棟房子,那里的人過著什么樣的生活。
白日里憑空一身巨響,紫色的閃電像天空表面的裂口,將天空割成兩半,雪勢不降反增,氣溫也急速降到零下。
前面的車因為雪滑撞到一起,從高架橋上翻了過去,雪將路凍住了,綿軟的雪花也累積成殺人的兇手,厚厚的蓋在車頂上。
雪下的太大了,不一會已經(jīng)沒過一只腳了,高速上的車都變成了烏龜,慢騰騰地挪著。
“倒霉,暴雪天來了,周苔希望我們運氣好點,”祁麥猛踩油門,接連發(fā)動好幾次,車都熄火了。
“我要被抓回去了,是嗎?”周苔忍不住亂想,她將羽絨服遞給祁麥,湖面已經(jīng)結(jié)冰了。
“別亂想,天災可不是我們能決定的,等雪下小點路就通了,相信警察,這種事故處理不麻煩,”祁麥打開前車蓋,聞到一股燒焦的氣味,發(fā)動機過載燒壞了,有點難搞。
這里距離目的地還有200公里,離最近的服務(wù)站還有44公里,車廂里的油不夠他們撐過今晚了,之后怎么樣還要看雪況。
“歪,賭不賭?”祁麥金黃色的頭發(fā)上鋪了一層白雪,他斜靠著站著,讓周苔將副駕駛的窗按下去。
“怎么說?”周苔被刮進來的冷風一激,祁麥張開手堵著多余的地方,就開了小縫,能聽見祁麥說的話。
“我去服務(wù)站咯,車壞了我們會被凍死的,我要去買點東西,”祁麥嘴里的話變成霧氣,他的臉被模糊了,車內(nèi)的溫度也在漸漸降低,周苔下意識縮緊身體。
“你等一等,”祁麥將衣服上的雪抖了下來,他讓周苔穿上,在車里等他回來。
祁麥再回來手里拿著一件有些舊的紅棉襖,還有兩個紅潤的大蘋果。
“我跑了好多輛車,他們都不愿意賣給我,我走了好久差點從橋上掉下去,看看這是什么,我們走的太急了,什么都沒拿,還有外面好冷好冷?!?p> 祁麥哈著冷氣,他剛脫下衣服周苔就出來幫他重新扣好,他一下子就急了,她穿的那么單薄,病才剛剛好,萬一又凍壞了怎么辦?
祁麥的雙頰被凍的紅彤彤的,像撲上的腮紅,他嘴里埋怨,臉上卻是欣喜的,他檢查過了,只是有些舊,里面被刷的干干凈凈的,他獻寶一樣把衣服遞給周苔。
“其實我沒那么嬌氣,”周苔脖子上被圍了條紅圍脖,將她半個下巴埋在里面,還有祁麥不知道哪買的棉鞋,她的手被包裹在棉花里面,很溫暖。
祁麥幫她穿戴好,額頭上出了一層細汗,他眨眨眼睛,揉了揉凍硬的臉頰,讓自己面部的血流動起來。
“可是我想對你好一點,周苔你對自己很壞你知道嗎?”
周苔摸了摸眼眶,她想,那里的淚水一定是被凍住了,不然她的眼睛怎么那么酸。
“我要和你一起去,”周苔牽住祁麥的手,她將祁麥的手也拽到棉手套里,他的手涼冰冰的,中指尖有一處凸起,應(yīng)該是滑倒時摔的。
“榮幸之至?!?p> 祁麥將圍巾解下來,從周苔的腦袋開始圍,只露出一雙瀲滟多情的桃花眼。
祁麥找了幾個塑料袋套在兩人的鞋子上,他走在前面,在雪上留下足夠周苔跨過去的腳印。
“我是說,如果,我們趕不到的話,我死了記得把我的衣服扒下來,”祁麥走出一身汗,熱氣從他的嘴巴冒出來,傻氣從他的頭頂上生出去。
他挨了周苔一拳。
兩個人一前一后地走著,跟他們相隔幾米的車主也想跟上,但不放心將自己的家人獨自放在雪地里,只好等著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