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地在筆畫上多加一點的宋風(fēng)眠驀地一怔，她向前探身子仔細聽，邊扭頭道∶“繼續(xù)?！?p> 林驚一雙手作揖，堅決地看著宋風(fēng)眠，哽咽道∶“臣有一事求陛下允諾，臣希望女子科舉新增殿試?！?p> 燭影殘缺，幾柱香燒到了根部，淤滯的氣流壓得人喘不過氣。
“這是何意。”宋風(fēng)眠好整以暇地注視著林驚一。
“回陛下，男子科舉當官要經(jīng)縣試，府試，院試，會試層層選拔，而后再經(jīng)陛下親自主持的殿試考驗策問，但我朝女子不同，只需考核品行，直接由各地方府衙提交名冊，其中若有官吏暗中勾結(jié)，貪贓受賄，派遣的督察使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那遞交的名冊自然無用，縱然改篡事小，但欺君事大?！?p> “允許女子入朝做官本是曠世善舉，現(xiàn)在卻成了官官相護，欺上瞞下，貪腐流水的缺口。主持官員從中獲利，做順水人情，朱樓碧瓦，瓊臺玉閣建了一棟又一棟。提供名冊的高門大官安排門下，別人的席位也要劃去好附上自家的名字。不得不說，天衣無縫，環(huán)環(huán)相扣，真令微臣嘆為觀止。”
林驚一平復(fù)情緒，緩緩開口∶“陛下親自主持殿試，既能讓他們有所忌憚，避免濫竽充數(shù)，走馬斗狗，囂張跋扈的嬌小姐平白剝奪苦寒門第的位子，又能施以懲戒，讓無法無天的官吏收斂行為，謄錄名冊時能夠思量一二。同時可以昭告天下，陛下廣開門庭，招攬四方有志之士，他日定會有更多人才投效我朝?！?p> 一番言論好似驚雷砸進殿內(nèi)，直叫人心神驚慌。
小德子臉色唰得蒼白，他縮在屏風(fēng)旁，緊緊地貼住唯一可以倚靠的大物件。不然頭一向后仰，他就哆嗦地栽了下去。
他內(nèi)心痛罵了一百遍，“今天何苦搶在那廝前頭做這苦差事，早知如此，師父將這燙手山芋丟給我時就不該接受，真是造了孽啊?！?p> 可沒有人顧及他的內(nèi)心思緒。
“朕允了?！彼物L(fēng)眠話音落下，又悠悠響起，“林驚一，你現(xiàn)在就起草詔書?！?p> “臣領(lǐng)旨?！绷煮@一低頭斂眉，利落彎腰行禮后從御書房退出。
屏風(fēng)旁的小德子領(lǐng)著她出來，劫后余生般貪婪地呼吸空氣，僵硬蒼白的面色才漸漸恢復(fù)了一些血色。
“剛才不見德公公出聲，還以為早就出去了?！?p> 小德子剛從鬼門關(guān)出來一趟，又被林驚一這么一嚇，打了個激靈后才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
“奴才從您跟程大人對峙的時候冷汗就滋滋冒，一直沒停過。”小德子又驚又懼，短小的眉毛皺在一起，指著脖頸后衣裳洇出的一片污漬道。
就算宮里老資歷的公公都時常被林驚一的奇論嚇得滿地找頭，遑論一個入宮不久的毛頭小子。
樣子實屬滑稽，林驚一憋住笑，安慰似的拍了拍小德子的肩膀。
她掏出夾在衣裳內(nèi)層褶皺的舊紙帛，上面的字跡難以分辨，就算貼近紙面看的眼珠生疼也認不出一二。
低頭掃視一遍后，林驚一又將它塞回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