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從此，各過各的日子
記憶中，二丫那如綢緞般烏黑發(fā)亮的秀發(fā)，總能在陽光下閃耀出誘人的光澤，村里多少青春少女投來羨慕的目光。
誰能預(yù)料，僅僅兩個春秋的光景，這份曾經(jīng)的驕傲竟變得如此黯淡無光，干枯泛黃。
就在這時，張老太挺直了腰板，她開始了對聚集的村民們的驅(qū)趕。
今日，她被迫站在了風(fēng)口浪尖，余敏的一席話，不僅揭露了她克扣孫女賣身錢的秘密，更讓她在眾目睽睽之下失去了最后一絲尊嚴(yán)。
張老太的臉龐緊繃，滿是不情愿再成為村民茶余飯后的談資。
老村長皺著眉頭，臉色陰沉，本意想要訓(xùn)導(dǎo)幾句，給張家一個教訓(xùn)，可他深知張老太那股九頭牛都拉不回的倔強脾氣，再多的言語也只是徒勞。
他只能深深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任由張家自行其是。
然而，就在村民們以為事情即將結(jié)束，紛紛準(zhǔn)備散去之時，張老三的聲音突然響起，他懇求著老村長：“請村長您稍作停留，先助我們?nèi)糠指钋宄耶a(chǎn)，之后您再離開也不遲。”
這話一出，村民們原本邁向各自家門的腳步驟然停下，有的甚至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幾步，他們的好奇心被徹底激發(fā)出來。
張老太對于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十分不滿，眉頭緊鎖，試圖在張老三臉上尋找一絲她二兒子的影子，那份以往的順從與忍讓。
張富的態(tài)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之前的頹唐在面對兒子的質(zhì)問時瞬間化為嚴(yán)厲的呵斥：“老三，你這說的是什么混賬話？我和你娘身子骨硬朗得很，何來分家之說！”
張老大在心里暗暗盤算，心想老三這次是開竅了，想要借機從家中分得一杯羹。
他不動聲色地給妻子使了個眼色，胡翠梅心領(lǐng)神會，連忙開口打圓場：“三弟呀，你可千萬別誤會了爹娘的心意，家里的情況確實緊張，拉扯我們幾個孩子長大不容易，你這么做，只會讓爹娘寒心?！?p> 張老三聽到這些話，胸中壓抑的情緒如同潮水般洶涌，幾乎要沖破喉嚨。
“若是家中果真拮據(jù)，又如何能負(fù)擔(dān)得起大哥家的大娃到鎮(zhèn)上去讀書的費用？即便是最便宜的私塾，每年的學(xué)費、書籍、文具也要花費不少銀兩。為什么大哥的兒子能有光明的前程，家中就能擠出銀子；而到了關(guān)乎我女兒生死存亡的時候，卻連一個銅板也舍不得拿出來？”
張老太聞言，冷哼一聲，語氣中滿是不悅：“老三，你這是在責(zé)怪我們……”
張老三不待母親說完，急切地打斷：“不敢，娘！我只是陳述事實。這個家，早已名存實亡，二哥另立門戶，而我，也早該有自己的天地。不如就趁著今天，把一切了結(jié)，我和桂芬請求村長為我們立個分家文書，從此，各過各的日子！”
話音落下，就連一向溫順的李桂芬，眼中也閃過一抹震驚與復(fù)雜味。
張老太太那夾雜著不滿與失望的話語猛然炸響：“哎喲，我的天吶，看看我都養(yǎng)育了怎樣兩個孝順的兒子啊！一個賺了錢死活不肯拿出半分來補貼父母，另一個呢，遇到芝麻綠豆大的事兒就喊著要分家過活。好吧，那就遂了你們的心愿分！張老三，你給我聽好了，要是真這么鐵了心要出去單過，那張家的大門今后就別想再跨進一步，學(xué)學(xué)你那二哥，在外面自己搭個草棚湊合著過吧！”
這話吹進了胡翠梅的心田，她對張老三那寬敞舒適的屋子早已垂涎許久。
假使婆婆真的將老三一家也趕出了家門，那么張家這座寬敞的庭院豈不是要落入她和丈夫的手中？
胡翠梅的心中仿佛有蜜在流淌，表面上依舊維持著一副和事佬的模樣，心底里卻恨不得村長立刻就把那份分家的文件擬好。
村長老練的眼眸穿過張家喧囂的爭吵，直直地望向了張老三，語氣威嚴(yán)：“你可要想清楚了，真要這么做？你也看見了，這時候分家，恐怕你們只能像老二當(dāng)初那樣，兩手空空地離開?！?p> “分！村長，您有所不知，昨晚二丫回來時，咱們的六娃不僅不認(rèn)識自己的親姐姐，還無意間說了些傷人心的話！那些話，我和桂芬平日里從不教給孩子。若是繼續(xù)這樣下去，我擔(dān)心二丫會遭受更多的苦難，甚至……再經(jīng)歷一次被賣的悲??！”
說到這里，張老三的眼眶又一次泛紅，淚水奪眶而出。
張老三雖然稱不上是個孝順兒子，在關(guān)乎二房利益的事情上也偶爾會耍些手段，但面對自己唯一的女兒，那份骨肉親情中的疼愛是真真切切的。
他清醒地意識到，如果二丫繼續(xù)留在張家，以張老太太的性情，二丫的命運恐怕只會比她當(dāng)年更加凄涼。
為了女兒的未來，也為了自己的一份堅持，這個家，他張老三必須分出去！
村長從他堅定的目光中看出了決絕，最終還是應(yīng)允了他的請求，幫張老三擬定了分家的文書。
張老三毫不猶豫地簽下了名字，按下指印，隨即轉(zhuǎn)身回屋匆匆收拾起一家人的細(xì)軟，牽著妻子，抱著孩子，邁出了張家的大門，周圍的人還沉浸在驚愕之中未能回過味來。
值得慶幸的是，張老三比他的兄長幸運，還有岳父家作為依靠。
他決定先隨妻子暫住在娘家，之后再尋找村中閑置的老宅，稍作修繕，為一家三口尋得一片安身之所。
在此之前，張老三特意向張老二登門道歉，搓著手，低垂著眼簾，近乎耳語般說道：“二哥，那五兩銀子，我一定會想辦法盡快還給你。”
張老二懷抱活潑可愛的小女兒，眼神中卻透出一股冷淡：“別謝我，應(yīng)該感謝你家閨女。如果不是因為她小時候?qū)τ啄锏恼疹櫍裉煳覀円膊粫斐鲈?。二丫吃了很多苦，你別忘了她的犧牲。”
語畢，不待張老三做出任何回應(yīng)，張老二便擁著小幼娘緊跟在徐莉云一家后面，熱熱鬧鬧地返回了他們的新家。
張老三怔怔地望著他們遠(yuǎn)去的背影，直至妻子和女兒的呼喚聲打破了沉默，他這才恍然回神，轉(zhuǎn)過身，迎向了等待他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