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凡人之箭
上位右座坐著一身形曼妙的女子，一頂白紗斗笠遮住半身，纖細手掌間一塊雕刻梧桐花紋的令牌在滿室華光中閃著暗芒。
清冷女聲自紗笠中傳出，最后一字輕音上揚，站在一旁準備拖延時間的江城城主，身形巨震，腰身瞬間佝僂，滿是富貴的面頰顫抖，牙關(guān)發(fā)出咔嚓之聲
“小、小的哪敢？”
“求”
“求大人高抬貴手”江城城主磕磕碰碰可算將話自口中擠出。
“高抬貴手？”
“江城主是不是老眼昏花了，在下之手可從未亂動”
女子答非所問之話，讓華衣男人臉色巨變，身上重壓之感不減反增，臉上橫肉青筋畢露，大顆大顆的汗珠自鬢角滾落。
“是、是小人”
“亂動的是小的，可獵妖會盤踞江城已久，勢力早已大過大人派下之人，何況那物被劫，我城主府早已無人了，大人……”
“哼！”
女子冷哼一聲，終是撤回威壓，拓片才是眼前最要緊之事，至于這等背主之人，她也不會放過。
“你可識得去往周家莊之路”
“識得。小的就是周家莊之人，只是”漢子將手往左腿上一落，只見大腿之下竟成空。
白紗下女子秀眉微皺
這人是被城主府之人拖拽進的大堂，只是在座哪有心思管這人身上有無殘缺，拓片才是要緊事。
可是這人斷了腿，怕會耽誤行程
“大人，小的也知道，小的這樣子必會拖累大人之事，就連夜趕制了這地圖，以大人本事想必只需幾個時辰吧?！?p> 漢子臉伏地，雙手高抬，一張草卷在其手上托舉
玉指捏起紙卷，緩緩拉開，其上果然標識著自江城到周家莊的詳細路線，算算距離她大概只需要五個時辰
若帶上他
怕是要花上五天
“江城主，這人就留在城主府，你好生安置，等我處理完回來”女子將草卷收緊，起身來到院中，身形一變化作一只飛鳥掠過天際。
見人走滿臉大汗的江城主望著地下跪伏在地之人，眼露狠辣
安置？
不過是防止此人逃走的話罷了，潛臺詞：只要不死，留口氣，等她回來就成。
“來人，將這位‘貴客’帶下去，好好招待”
一字一句，地下之人渾身一抖，可那張刀疤臉上嘴角卻微勾。
——
潺潺流水自山澗緩緩流向遠方
徐壹緩緩睜開眼，眼前是李蘭微紅的眼睛
“對不起，是我自不量力，拖累了你們”李蘭語氣自責
被絲線禁錮在身后動彈不得，只能看著眼前兩個‘孩子’并肩將她護在身后，無力感席卷心頭，她知道不該以外貌論斷。
可她不想什么都做不了，一直讓同伴庇護
他們是一行三人，不是一行兩人
眼角余光，在白發(fā)男人右后方一塊坍塌之地有一把生銹鐵弓遺落在地。
她再移不開視線，緩緩閉眼，在睜開眼中滿是決絕，身子悄然往身后退去。
直至握緊手中鐵弓，其不似她原先木弓的重量讓其眉眼堅硬
李家本來也有一把鐵質(zhì)弓箭，可隨著父親的離去遺落了，自此她只能用木弓。
木弓輕巧，卻無法承受太大的力道，至使威力大減，在加沒有鐵箭頭更是削弱到了極點，時至今日重握鐵弓之時，
她才發(fā)現(xiàn)她從未忘記它的重量
挖出卡在石板下的幾只鐵箭，李蘭將弓穿過手臂，握著四支箭悄然翻過眼前廢土堆，爬上那面斷墻。
動作間是避免不了的聲響，可在漫天白發(fā)嬰孩啼哭中，她這些動作卻顯得格外輕
當然更多是輕視
白發(fā)男人至始至終都沒將這個與徐壹二人同行的凡人放在眼里。
在他眼里區(qū)區(qū)凡人，在這場面中早就該嚇腿軟才對，即便不跑也該乖乖等著庇護，他從未想過凡人敢向他彎弓射箭
只為同伴
和仙人做同伴，真是可笑
咻！
一只冷箭破空，扭頭箭已貫穿胸堂，還險些貫穿血樹??！
獸瞳緊縮，憤怒之余瞳底是不被外人看清的忌憚，深深忌憚
煉氣圓滿躲不開凡人之箭，怎么可能？
只是那只箭上凝聚上了‘意’，那凡人的‘意’
“一擊必中”
李蘭彎弓如滿月，粗布下的枯瘦肌肉暴起，耳邊浮現(xiàn)少時父親教習射箭的聲音“你知道你為何失去準頭嗎？”
“力太小，拉不動弓”李蘭眼中浮現(xiàn)不甘，望著遠處斜插在把子上下左右，就是不在把子上的木箭。
“不對”
“是意”
“意？”
“看好了，這就是意”身邊身形修長的男人，取過一旁一把黑得發(fā)亮的鐵弓，左手持弓，搭箭后右手食指，中指，無名指三指動作
弓身嘶鳴男人清潤之聲響起“中！”
破空聲響起，把子中心一只羽箭嗡鳴
“射箭要有一擊必中的決心，這就是意，若是你連命中的決心都不敢有，那即便千次射箭，也不過千次落空罷了?！?p> 山風呼嘯吹亂女子墨色長發(fā)，卻吹不亂女子拉弓的之意。
只可惜‘意’只出現(xiàn)在第一箭，后面三箭卻不再附著
在與那雙獸眼對視的一刻，她搭箭的手微顫，心中凝聚之意潰散成空
“自不量力？”
徐壹重復一遍，喉嚨細癢微咳，避開李蘭伸過的手，凝視著對方“李蘭你是自不量力”
女子眼眸暗淡幾分，沙啞女童聲緩緩響起“自不量力看輕自己，也看輕我們”
“你那一箭直射那人胸口血樹，那人為何不避？”
“是你凡人之箭過快，快過常寧一劍？”
抱胸生氣的常寧冷哼
李蘭搖頭，肯定不是
常寧的劍，似夜空流星，才見星芒劍已歸鞘，這是她目前之箭遠遠比不上的。
暗淡眼眸中閃著疑惑
“不是不避，是他避不開，那只箭附上你的意了，不管他退至何方，這箭必中”
“李蘭在拉弓那一刻你在想什么”
“拉弓，必中?！?p> “這就是你的意，你信你手中之弓箭能射中那人，這意無可動搖，即是天地干擾也不可動搖，唯有你自己可以摧毀，當你質(zhì)疑自己之時，你凝聚之意就會消散?！?p> “你能凝聚意，就不是什么自不量力，只要找到適配功法，以及與你意志相合的長弓，你實力就不在我二人之下。”
“無需妄自菲薄”
“而你太看輕我二人，留你在身后不全是庇護，而是我們身后需要一個值得我們信任可托付之人，有你在我們很放心?！?p> “尤其是你手中之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