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循音留歌
最終，蘇斐然和玉銷兩個人吃完了一整桌飯食，撐得她們扶著宮墻回到紫宸宮。
蘇斐然回到紫宸宮的第一件事，就是讓玉銷跑趟膳食署，告訴他們今晚別給紫宸宮東閣樓送飯。
皇城這么大，膳食署離得那么遠，玉銷這一走，沒個半時辰肯定回不來。蘇斐然剛打發(fā)走玉銷，便開始看著林岫青送的一沓上好錦緞發(fā)愁。
除了玉銷，誰能和自己同去紫宸宮上下送禮物去呢？
閣樓門外適時地傳來一道聲音，蘇斐然一聽便能識出是那太監(jiān)哥的：
“琉容華，這是圣上御賜給您的宮女，名叫循音。她原是在妙樂坊當差的，彈得一手好琴，后因為織繡手藝精湛，又被調(diào)去了織工局，可謂不可多得的人才。圣上將她賜給容華您，可見對您的寵愛??！”
太監(jiān)哥贊美了一遍天恩浩蕩便走了，只有循音一個人留在門外，孤零零地等著主子宣她進去。
蘇斐然心道，秦奉安怎么早不派晚不派，這會兒派來個小宮女？
即便納悶，蘇斐然還是開口道：“進來吧?！?p> 循音聞聲推門進入，大大方方地在蘇斐然面前站定，一副任由主子差遣的模樣。
蘇斐然將循音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姑娘看樣子與玉銷和自己小個兩三歲。她的臉上還殘存著青少年的稚氣，但神態(tài)已比大多數(shù)上班族都老成，很顯然是從小被家中人送來宮中當差，賺取全家生活費的苦命人。
蘇斐然不禁憐愛，哪有讓十六歲小女孩做苦工的？她才舍不得。
還好，聽太監(jiān)哥的意思，循音過去做的都是彈琴刺繡的活兒，應該不至于太勞累。
“我已有一個隨侍宮女，名為玉銷。她比你年長一些，你應叫她姐姐?！碧K斐然溫柔地介紹，“從今往后，你和她同睡閣樓側(cè)室，正好搭個伴?！?p> “是。其實我早就該來容華這兒報道，只是今朝織工局有急活兒，午時才放我走，圣上也同意了?！毖舻穆曇羰朱`動，清脆得像畫眉鳥，“容華這兒布設簡單低調(diào)，可見容華為人淳樸。只是不見玉銷姐姐，她去哪兒了？”
布設簡單低調(diào)，是因為我真的沒啥好東西可以擺。蘇斐然心道。
“我讓玉銷她出去辦事兒了。”蘇斐然將錦緞勻給循音一半，“你來得正好，我剛好要把這些錦緞分給紫宸宮的嬪妃們，你也隨我一同去吧。等咱們回來，你便能見到玉銷了?！?p> 循音接過不著痕跡的接過蘇斐然手中的全部錦緞，只是掃了一眼，眸中盡是驚訝：
“這可是都是萬里挑一的妝花緞，就像無暇美玉，千金難尋。這樣好的料子，怕是讓織工局最好的繡娘連夜趕制，一個月也只能趕出一匹。不愧是琉容華，所得圣上之寵愛，后苑他人不及萬一?！?p> 這么厲害？
蘇斐然陡然一驚。
她之前翻來覆去看這些錦緞數(shù)遍，只覺得紋理細膩，工藝繁瑣，不是俗物，其余的啥都看不出來。玉銷也幫著看過但她也不長于織繡，只比蘇斐然強上一點，但同樣兩眼一抹黑。
雖然蘇斐然眼力為零，但她覺得皇宮里出來的東西，怎么也差不到哪里去。嫻妃讓她以自己名義送出去的肯定比尋常物品好些，但也不至于有驚天地泣鬼神的品質(zhì)?，F(xiàn)在一聽循音這樣描述，她又對嫻妃的出手闊綽有了全新的認知。
林岫青——后苑圣女，當世活佛！
紫宸宮除卻住在主殿的主位——嫻妃林岫青，東閣樓住著琉容華蘇斐然，西閣樓住的還是一同入宮的謝芝綺。只不過謝芝綺如今已然是謝采女，高于最低等的選侍，卻低于寶林，在后苑中也是十分低微的位份。
南廂房住著純才人馬姝雅，她是后宮老人，因為父親在清廉運動中有功，被送入后苑中作為獎賞。只是她數(shù)年來與皇帝相敬如賓，平日里除卻請安之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窩在寢殿讀書，也沒什么晉升機會，這才如今只是個才人。
蘇斐然按照位份高低，讓循音挑出成色最好的料子擱在最頂層。她帶著循音先去了正殿拜訪林岫青，將最好的料子送給她，算是對林岫青百分之一的報答。
林岫青看著綢緞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回到自己手上，也沒說什么，與蘇斐然寒暄了幾句，就讓玉流擱置了起來。
蘇斐然第二個登門的便是馬姝雅處，第一次來到南廂房，她也很好奇純才人是個什么樣的人。
“容華請在門前稍候。才人還在讀書，我且去通報?！?p> 南廂房的小侍女青檀說完，便轉(zhuǎn)身前去稟告。不一會兒，蘇斐然和循音就見到大門“吱呀呀”地打開了，從屋里傳來一股寒氣。
青檀扶著馬姝雅走了出來，只見馬姝雅一席衣袍皆為素色，正如今日她去請安時所著。她的袍裙拖地，袖口廣大，若再用華貴飾品和繁瑣紋樣點綴就略顯多余，如此正好不沾一絲俗氣地勾勒出端莊富貴。
她渾身上下最引人目光的便是一對靈俏杏眼，圓潤非常，正好中和了衣著上的樸素，為端莊典雅中增添了份活靈活現(xiàn)，好像畫龍點睛一般神奇。
“有失遠迎，琉容華，”馬姝雅微微一笑，杏眼微彎，好像新月，“請進?！?p> 蘇斐然連忙擺手：“大家都住一個院兒，哪有什么遠近?！闭f完，她跟著馬姝雅一同走入屋中，連帶著循音也亦步亦趨地跟上前。
“青檀，讓小羅取我的鴛鴦軟墊來。這紅木椅子太硬，琉容華坐不慣的?！?p> “還有，把壺里的秋葉菊倒掉，換上今夏新供的春山浮翠。”
“赤芍，別光站著，去把博山爐里的茉莉香清了，客人來時該點龍涎香。熏籠？熏籠里的也換掉！順便，在地上和床上都撒些玫瑰露，這樣更好聞。”
“上松仁餅和芋香酥來，要大小勻稱的裝盤，溫過再端上來?！?p> 一進了屋，馬姝雅就急急忙忙吩咐起侍婢和太監(jiān)，讓才想找個地方歇息的蘇斐然有些受寵若驚。蘇斐然屁股剛沾了個紅木椅子的邊，愣是沒敢往下坐。
這么一場鬧哄哄的大陣仗，不知道的還以為秦奉安翻了純才人的牌子。
“這個純才人，看著端莊持重，年齡也不大，內(nèi)里不會是個老媽子性格的人吧......”蘇斐然惶恐無措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