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樞神君判若兩人的態(tài)度轉變,著實讓流螢驚呆了,甚至都開始懷疑眼前這個和藹可親的天樞是不是被人奪舍了。
見流螢怔怔的一動不動,天樞道:“怎么,又不想去賞燈了?既然不想去,那不如…”
“去去去!怎么不去呢?”
流螢生怕天樞反悔,腳底抹油般奔回舍館。
望著流螢不加掩飾的雀躍背影,天樞笑著搖搖頭,隨手端起了茶盞,差點將混了墨汁的茶水喝進去…
上元節(jié)的夜市燈火璀璨、人山人海,天樞換了一身尋常便服,卻還是能在人群中一眼分辨出來。
流螢游走在一個接一個的攤位前,新奇的小玩意兒看得應接不暇,時不時拿起一個問身后的天樞好不好看,天樞總是笑而不語。
“都不喜歡嗎?”
見天樞對哪個物件兒都沒有表現(xiàn)出額外的興趣,流螢有些失落,原本還想挑件禮物送給天樞,以答謝他今晚大發(fā)慈悲帶自己下山賞燈呢。
這人真是眼光挑的很!
也難怪,對世所罕見的珠玉寶石司空見慣,這些小打小鬧的凡物如何能入得了他的眼?
流螢搖搖頭掃了眼下一個攤位,突然被一顆碩大的碧海珊瑚珠吸引住了。
碧海珊瑚珠乃是世間珍品,饒是流螢自小在白虎宮長大,最多也只見過小指甲蓋那么大的珠子,而眼前這顆,足足有雞蛋那么大了,關鍵還圓滑溫潤。
流螢將珊瑚珠拿在手上左看右看,獻寶似的舉到天樞眼前。
天樞掃了眼珊瑚珠,盯著兩眼放光的流螢沉思了片刻,開口道:“你很喜歡碧海珊瑚珠?”
流螢想,這不是廢話嗎?這可是碧海珊瑚珠啊,誰不喜歡呢?
流螢將珠子緊緊攥在手里,生怕來來往往的行人將它搶走,嘆道:“不是吧,您連這么大的碧海珊瑚珠都這么不屑一顧嗎?”
“一顆假珠子罷了?!?p> 天樞撂下這么一句話,頭也不回地走了,可憐了流螢,差點被攤主的唾沫淹死。
“什么假的!我這里哪有假貨!你們砸場子是不是?”
“對不起,對不起?!绷魑炦B連道歉,指了指自己的頭,道:“我朋友這里有點問題?!?p> 攤主沒好氣道:“買就買,不買走開,別影響我做生意!”
對天樞的鑒寶能力,流螢還是深信不疑的,無奈將手中的珠子放回去,又道過歉之后,跑去追上天樞。
被攤主噴了一臉唾沫星子后,流螢自認為已經與天樞神君兩不相欠了,專注地賞起了街邊的花燈,火力全開下還猜中了幾個燈謎,贏得了一盞極美的七彩華燈。
街上的人漸漸少了,青年男女們大多聚到了三生河畔放天燈許愿,天樞和流螢隨著人流也來到此處。
遠遠的,流螢便看見蘇盈盈在河邊往天燈上寫什么東西,而開陽就站在蘇盈盈身側,一邊替蘇盈盈擋住擁擠的人群,一邊討好地說著什么,逗得蘇盈盈喜笑顏開。
“誒,那不是開陽神君和盈盈嗎?總算是碰到他們了?!?p> 流螢說著就想上去打個招呼。
天樞拉住流螢,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你是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被罰去陽明殿嗎?”
“???”
天樞神君突然提起這茬做什么?難不成想秋后算賬?
流螢委屈巴巴道:“神君,您那件沾了墨跡的衣裳我已經找司寢姑姑借了無暇露浣洗干凈了,您不是也驗收過了嗎,今日怎么還翻起舊賬來了?”
天樞扶額,無奈拉起流螢向另一邊走去,只含糊地解釋了一句:“走吧,你現(xiàn)在過去不合適?!?p> 天樞帶著流螢租借了一條畫舫,畫舫飄飄搖搖行至河中,喧沸的人聲漸漸遠去,從這里往上看,漫天皆是裊裊升起的許愿燈。
上船前,流螢在河畔買下數(shù)盞許愿天燈,這會兒借著七彩華燈的火將天燈燈芯引燃。
流螢接連放了三盞燈,一求義父和珩哥哥喜樂無恙、歲歲無憂,二求自己早日領悟幻術精髓,三求靈寵阿參無病無痛、永遠陪在自己身邊。
眼看著流螢又引燃了第四盞燈,天樞無奈道:“即便是神靈也力有不逮,你如此貪心,不怕事與愿違?”
“不貪心,從小到大,我一直就只有這三個愿望而已?!?p> 流螢說著將第四盞燈遞到天樞面前,“這盞燈是特地給您準備的,神君,入鄉(xiāng)隨俗,許個愿吧,神靈會保佑您得償所愿的?!?p> 天樞看了看許愿燈,又看了看滿眼期待的流螢,不屑道:“我堂堂神君,不需要旁的人保佑?!?p> 不等天樞說完,流螢就將許愿燈強行塞到了天樞懷中,道:“您是神君不錯,但您這尊神忙著庇佑天下蒼生,總是會忘記庇佑自己?!?p> 流螢見天樞不為所動,假裝為難地嘆息道:“好吧,既然您無欲無求,那我就替您求了?”
流螢拿走天樞手上的燈,想了想,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大聲道:“我求天樞神君早日覓得一位癡情貌美的意中人…”
天樞聞言,一把奪過許愿燈,道:“我只求流螢往后乖巧懂事,少給我惹麻煩?!?p> 天樞說著將手中許愿燈放飛,也不知道是正好起風了還是天樞傳了一道神力上去,那盞燈倒是直升入高空,超過了河面上前后升起的其它所有天燈。
看著流螢眸子中映出的明明滅滅的燈火,天樞竟產生一絲熟悉感…
夜已深,七彩華燈的燈油即將燃盡,岸上的游人漸漸散去,攤主們陸陸續(xù)續(xù)收攤回家,天樞看時辰不早了,喊流螢時發(fā)現(xiàn)她早就不知道什么時候趴在船沿上睡著了。
看著流螢恬靜的睡顏,天樞不忍心吵醒她,默默將一件毯子蓋在她身上,轉頭看見流螢身旁還剩了一盞許愿燈。
天樞立于船頭將燈引燃,眸中閃爍著未曾輕易流露的溫情。
“紅塵萬丈,燈火三千,只是,你再也看不到了…”
天樞的聲音消散在晚風里,一盞明燈從掌心緩緩升起,在深邃的夜空中愈加耀眼…
天樞將熟睡的流螢帶回研修舍館,給她掖好被子剛準備離開,流螢忽然使勁兒將他拉了一把,若不是胳膊及時撐在床上,天樞差點就要親到流螢了。
“松手!”
天樞試圖將抱著自己脖子的手臂撥開,豈料對方卻越纏越緊,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抱著自己死活不肯撒手。
眼下這種情形,任誰看到,都會認為是他天樞神君在趁人之危!
心頭莫名悸動,天樞暗罵自己一聲,堂堂神君,清心寡欲了近萬年,今日居然被一個小丫頭戲弄了!
“流螢,醒醒!”
借著月色,天樞發(fā)覺流螢全身都在顫抖,眉頭緊鎖,表情看上去有些痛苦。
“夢魘?”
看流螢的樣子似乎是陷入了夢魘中,這倒叫天樞有些意外。
天樞遲疑了一下,還是握住流螢一只手探她的夢境,驟然感受到了流螢夢境中強烈的殺氣。
這殺氣極重,天樞縱然有萬年神力,還是不免有些毛骨悚然。
“這丫頭,夢魘里怎么會有這么強的殺氣?”
天樞動用神力,將屋內幾盞燈引燃,流螢緊皺的眉頭這才逐漸舒展開來,身上的殺氣也漸漸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