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他下班回家，在街上低著頭走著，心事重重的沒感覺跟上來的人。頭上挨了一棒子就迷糊了，不知道叫出聲來了沒有，似乎聽到自己的骨頭咔嚓聲，醒過神來，人都跑沒了影。
一條腿鉆心地痛，掙扎著爬起來被圍觀的人架上自行車，拉到診所拍片子，醫(yī)生說打斷了一條腿，是粉碎性骨折，長好了也是個跛子，打上石膏，要他辦住院。他聽了治不好，放棄了住院，
拄著木棍，到派出所說有人謀害他，懷疑是學校的體育老師。將老師找來對質，體育老師正色道：“和這種小人再動粗，怕臟了自己的手?！本炀褪巧洗蝸磉^的那個，心里的厭惡沒在表情上流露出來，冷著臉，也懶得管，反正沒死人。說是誰害你，又沒有證據。調查不出結果，就是個懸案，以后有類似事件看能否有人供認出來。
后來我猜，這就是暗戀老師的同學，有的細心觀察到老師身上經常帶傷，疑似被家暴。老師死了，那個男的還可以再找個老婆吧？太便宜他了，為老師抱屈，由她弟弟出錢叫上會武術的社會青年干的，這真是以暴制暴。
我插嘴說那冷暴力更兇，殺人不見血，有人說是心理變態(tài)。老伴不贊同這后一句，什么病態(tài)？病態(tài)更加血腥瘋狂，應該是犯罪吧？
你一打斷，我不知說到哪里了，哦，這個大漢落下個瘸腿，成了終身殘疾，只能在廠里看大門。唉！這家暴是最隱秘的犯罪，很難管，清官難斷家務事。我發(fā)現你也有這些傾向。我張口結舌：你又挑事，你那火暴脾氣盡人皆知。
冷場了幾分鐘，老伴嘆息一聲，你是說我與劉老師比，不是很溫柔吧？可惜紅顏薄命，好人命運多舛?。∈菃?，在我們晴川鎮(zhèn)小學的時候聽到她還給不能上學的同學交學費呢。
后園里的小貓慢慢長大，活動范圍也擴大了，在園子里亂竄。和六七歲的孩子一樣，精力過剩。很警覺，小腦袋亂轉，耳朵對聲音敏感，不停地擺動。這個時期貓媽就是老師，一會老貓帶它們學爬樹，一會兒學習搏斗捕食?；ɑú莶菘删驮庋炅恕Ｎ倚奶鬯懒?，不再給貓糧，逼它們就到外面覓食。
在公共花園邊總有愛動物的人投食，它們從來不愁吃的?？墒且欢螘r間后有三個小貓失蹤了。我心里不忍，問鄰居，他們說這些是常態(tài)，你不用自責。長得漂亮的貓被人收留，有些生病死亡、有些被貓內斗咬死，比如公貓們爭奪地盤和交配權等等。
大編輯老伴確信戀愛是自私的，比如貓們對喜歡的母貓爭奪交配權。我認為愛應該是給予，可能是天生的，特別是母愛。大編輯說，可惜！人們很多愛是利己的，會生出很多悲劇一樣的蘑菇云，如硝煙般將我們熏得窒息。英雄愛美人，挑起的戰(zhàn)爭，古今中外都在不停地上演。
我接口說戀愛是純粹的。馬克思的偉大，就是發(fā)現了私有制里的價值規(guī)律。愛如果私有，有價值，就成了買賣?；橐黾彝ナ撬接兄频漠a物，那是不是買賣關系呢？難怪現在的彩禮越來越高，青年人不結婚，他們可能明白這個道理。我自己也覺得又開始胡扯了。
大編輯老伴沒有仔細聽我的話，就說這都不是愛，是占有欲。我非要跟她扯，戀愛和母愛可能有荷爾蒙的因素，精神戀愛更加純粹吧。
小花園恢復了寧靜，我們又開始說閑話。我有個男老師也是個傳奇，早就聽說是個厲害的老師。那個年月，知識青年要下鄉(xiāng)，城里的高級知識分子要接受再教育。很多有才干的人就不見了，能見到的成了學校的花匠、泥瓦匠或食堂廚師。
我們這個老學校最徹底，可能當時生育率太高，學校還不斷擴充。在半山腰辦了初中，翻個山又辦了個高中，老師不夠用。剩下的老師是小學學歷教低年級、初中生教高年級、高中生教初中生、師范中專教高中生。和你們學校不同，是各地支援建設精挑細選的老師。后來高考就能看出來，我們剃了光頭，你們學校第一批出了十幾名大學生。
這個嚴老師就是接受再教育中的一位，可能有老師生病或撂挑子耍性子不上課，臨時來代課。和前面的女老師風格相反，一臉的肅穆慢慢走進教室，三十多歲的樣子，厚厚的眼鏡里瞇著一雙銳利的小眼睛，掃過每個同學。我們不敢看那雙眼都低下頭。
冷颼颼的話飄過來?！巴瑢W們，抬起頭，看著我的眼睛。對！再坐直了身子，挺起胸脯。別看我眼睛小，我有四只眼，而且還有后腦瓜里的眼。你們一舉一動都逃不過的。自我介紹一下，你們肯定聽過我的大名。是的，我姓嚴，嚴肅的嚴，上課管得很嚴。因為我上課的特點就是需要非常安靜，要用耳語上課，這反而可提神醒腦，所以老師里就我一個從來不得老師的職業(yè)病咽喉炎，提示一下，我不是姓咽喉炎的炎?！?p> 同學們都笑了，目前為止確實是這樣，他只會感冒咽喉才發(fā)炎。而且他的話非常清晰，在安靜的環(huán)境中很有穿透力。
“校長讓我代課，那就說明認可我的教育方法。我這個花匠對有長得不好、有病的枝條就會咔嚓一下修剪。誰說是體罰，非也！自古嚴師出高徒。我教過的學生，沒有人說我嚴老師誤人子弟。首先今天先講講興趣是最好的老師，沒興趣再刻苦努力也不能有大成就。有興趣就不用我管你們了，也不用體罰，你們自己身上就有發(fā)動機”。
然后再正式上課?！拔医趟阈g課不叫算術，我是研究數學的，今天起和大家一起研究。比如123456這些數字枯燥乏味嗎？有誰知道莫爾電碼，對，就是數字組成。今天我們做個游戲”。
于是，他在黑板上寫下幾組數字，你們翻看算術書，按我說的規(guī)律找一下。找出一個字，就在一組數字下記錄。最后同學們查找出的是：我喜歡上數學課?！皩β铮@是你們自己找出來的，我認為這就是你們的心聲，今天起，你們對數學研究有興趣了，我會高高興興教你們，像剛才一樣，我們一起研究數學”。
沉吟聞簫
關系異化，苦口婆心，未必有好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