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利維坦與鮫人

　　虞清歡就像一個塑料釘子被一個強力電動螺絲刀朝一個鐵桶里鉆著，她現(xiàn)在是頭朝下的姿勢，隨著她的手臂拍打海床的頻率越來越高，她的心中警鈴大作。

　　有什么辦法，現(xiàn)在有什么辦法？

　　她可不想在海底被制作成人肉醬?。?p>　　如果有什么能夠破開這么堅硬的墻壁，那一定是一個體積很龐大的東西！

　　而她在深海里唯一遇到過的大體積的東西，就是那個巨怪！

　　聲音……聲音，什么聲音能吸引那個巨怪過來呢？

　　氧氣面罩內(nèi)的潛水口哨隨著漩渦撞到了虞清歡的鼻子上，她眼睛一亮——爛果子果然沒有騙她，潛水口哨有大用！

　　她探頭咬住了口哨，用盡全力吹響了它。

　　“嗶——”

　　她的身體不斷地撞擊著周圍的巖石，想必再過沒多久，她的潛水服就會被巖石刮破，然后她就“沉水扁”了。

　　“嗶——”“嗶——”“嗶——”

　　虞清歡不斷地吹著嘴中的哨子，她的氧氣面罩撞到了巖石上，口哨從嘴里脫落了下來，而她也沒法再在這個頻繁旋轉(zhuǎn)的漩渦中再次叼起哨子了。

　　這才第二個委托，難道她就要失敗了嗎？

　　就在這時，她感到了一股強烈的，與漩渦的引力相反的一道力量，這熟悉的力量曾經(jīng)將她逼入絕境，可現(xiàn)在卻是她生的希望。

　　虞清歡抵抗著漩渦之力抬起頭，只見漆黑的海洋中，一排排白色的尖牙異常的明顯。雖然隔著氧氣面罩感受不到，但她已經(jīng)能想象出的那口腔里的腥腐之氣。

　　那張巨怪在虞清歡頭頂合起了嘴，就瞬間咬碎了夾著她兩邊的洞穴，下方的巖石失去了支撐，便接二連三簌簌地向下落去。虞清歡隨著漩渦一下子被沖到了這塊被破壞的洞穴的下方，又來到了一片開闊的水域。

　　“時間：第2日12:24。當前深度：2000米。氧氣量：40%。”

　　虞清歡根本來不及慶幸她終于來到了海底兩千米，她沒有喘息的時機。逃出那個奪命漩渦洞之后，她面對的就是巨怪的追逐。應(yīng)該按照之前的方法，找個地方安靜地躲起來就行了……

　　底下的海床似乎有一塊巖石……等等，這里怎么這么亮？

　　虞清歡剛才在洞穴里被撞得眼冒金星，現(xiàn)在視野恢復(fù)了之后，卻發(fā)現(xiàn)這理應(yīng)漆黑如夜的深海兩千米卻如同能受到光照的海域一樣明亮。要不是周圍海水里游動的都是鸚鵡螺、鮟鱇魚這種深海生物，她還以為自己現(xiàn)在在淺海。

　　也就是說，那巨怪即使眼睛再不好，也能看到她的位置了……

　　虞清歡緩緩抬起頭，只見那個巨怪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瑩藍色的眼睛閃爍著詭異的光。它咧開嘴，露出一排排白色的牙齒，虞清歡甚至數(shù)不清那牙齒究竟有多少排。

　　在能見度這么高的地方，虞清歡終于看清了那個怪物具體的模樣——它有著鯨魚一般的形態(tài)，不過比鯨魚還要大上好幾倍。它渾身上下都被鱗片狀的甲殼包裹，就連眼睛外面也覆蓋了一層透明的硬殼，乍一看完全找不到弱點。

　　而且她的水上馬達也在漩渦里不知道被卷到哪里去了，連逃跑的工具都沒有。

　　巨怪根本不給她時間思考，張開嘴以洪荒之勢由上到下向她沖來，一時間虞清歡感到周圍的水都變熱了。

　　雖然在委托里死掉不會真正地死掉，但虞清歡還是不想死掉，她想完成委托，想要拿到更多深淵幣，去找虞知酒和燕曦！

　　就在巨怪的嘴已經(jīng)來到了虞清歡的面前，要一口將她吞進去時，虞清歡的手中爆發(fā)出了一道細微的綠色光芒，那道光芒以很快的速度沒入了巨怪的身體里，令巨怪的動作一下子變緩了。

　　虞清歡看到這一幕怔愣了一下，她看著自己的手指——這難道是性感小野貓貓爪的能力嗎？但她又感覺好像不是這樣的，在剛才綠色光芒出現(xiàn)時，她感覺自己全身的力量似乎都被調(diào)動起來了。

　　她看向巨怪，只見巨怪身上的鱗片居然在不停地脫落，速度越來越快，嘴中一排排的牙齒也泛黃發(fā)舊，隨著鱗片一起掉落了下來。而它的深藍色皮膚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粗糙、上面長出了褐色的斑駁。

　　那巨怪竟在以很快的速度老化！

　　它發(fā)出了一聲痛苦的嘯鳴，就連這聲鳴叫，都不再響亮了。

　　這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虞清歡疑惑地看著自己的手指。

　　她想要再次調(diào)動身體里的力量，使用剛才的能力，卻也使用不了了。

　　那巨怪蜷縮了起來，下一刻，它就憑空消失在了水里。虞清歡抬眼仔細一看，只見那怪物并不是消失了，而是變成了一個上身是人、下身是魚的少年！

　　深淵俱樂部果然是個魔法世界啊……

　　虞清歡震驚地感嘆道。她擺動四肢朝那少年的方向游去——那鮫人的魚尾波光粼粼，反射著周圍的光線。他上身赤裸著，肌膚如同美玉一般光滑，他的兩側(cè)眼尾長著深藍色水滴狀的寶石，而他的眉心點綴著一顆潔白無瑕的珍珠。

　　珍珠！

　　虞清歡的眼睛立刻亮了——海底兩千米的珍珠，不就是這個嗎！

　　那鮫人少年正閉著眼睛，看上去很虛弱的樣子。虞清歡決定趁他病要他命，于是抬手就要從他的額頭上將那顆珍珠摘下來。

　　就在她伸出手的時候，那少年卻抬手握住了虞清歡的手腕。他睜開了眼睛，瑩藍色波光流轉(zhuǎn)的桃花眼看向她：“別動。”

　　虞清歡被他開口說話嚇了一跳，手腕一掙擺脫了鮫人少年的束縛。雖然不知道隔著氧氣面罩他能不能聽清，虞清歡還是說道：“成王敗寇，你輸了，我就要拿走你的珍珠?！?p>　　鮫人少年在她說“成王敗寇”時露出了迷茫的神情，在聽到她剩下的話后斂下眼眸：“你們?nèi)祟愓媸遣恢v道理，明明是你們?nèi)肭治覀兊念I(lǐng)地，還理所當然地搶走我們的東西。”

　　……站在他的角度，說得倒是挺對的。

　　不過，他說到底只是一個委托的NPC而已，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算是真實存在的人。出于自身的好奇，虞清歡說道：“我的妹妹失蹤了，這個珍珠是為了找到她不可缺失的一環(huán)。你叫什么名字？它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鮫人少年的睫毛微微顫了顫，表情淡漠：“云跡。沒有它，我就不能變成利維坦。”

　　虞清歡頓了一下：“利維坦？指的是你剛才巨怪的樣子嗎？”

　　云跡略微嘆息了一聲：“嗯。利維坦是古代守護鮫人族的神明，鮫人皇室有能夠借用利維坦的力量的能力。可是皇室的能力越來越弱，到了我這一代，就只有我有這種力量了。”

　　也就是說，如果奪走了他的珍珠，鮫人族就不再有能變成利維坦的人了？

　　就在云跡抬手掩面悲傷的時候，虞清歡已經(jīng)揪住了他頭頂?shù)恼渲?，“啵”地一下扯了下來?p>　　云跡一下子愣住了，悲傷的表情僵在臉上，怔愣著看著虞清歡。

　　“我不打擾，我先走了哈。”虞清歡拿到珍珠之后便毫不猶豫地向上方游去。

　　“你……”云跡抬起身，用魚尾卷住了虞清歡的腳踝，“你不準走！”

　　虞清歡看著自己僅剩25%的氧氣，連忙一蹬水掙脫了他的魚尾：“哥，你也知道我是人類，再不走，我就要在這兒憋死了。”?

　　云跡游得比虞清歡快得多，他一拍尾巴就躥到了她的面前，表情早就不如剛才淡漠了，熒藍色的眼睛里滿是控訴：“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會導(dǎo)致我們鮫人族的滅亡？”

　　虞清歡無奈地看著云跡——他剛才張著大嘴要吃她的時候，可不是這副委屈的樣子?。　霸欺E，我也只是替人辦事而已。你剛才變成利維坦的時候，也沒有想要放過我啊。”

　　如果條件允許的話，她也想圣母一回。但珍珠對這委托而言是必要條件，她不得不拿走。

　　云跡臉側(cè)的魚鱗都有些發(fā)紅了：“還不是因為你莫名其妙地闖進深海？”

　　虞清歡確實理虧，不過也沒什么辦法：“除了我之外，后面還有成百上千個人要來搶你的珍珠，其他人可不像我這么善良，說不定搶走之后還要把你扒皮抽筋，把你們鮫人族給滅了才算數(shù)。

　　“我把珍珠拿上去，他們收到消息之后就不會再來了，你們也能太平點。”

　　雖然不知道一個委托里有多少人肉，不過用“成百上千”來嚇唬云跡總是可以的。

　　云跡聽到這兒，本就白皙的臉更加白了，手臂微微顫抖：“這……這么多人要來搶我的珍珠？”

　　虞清歡點點頭：“是啊，有很多人比我厲害得多，要是他們過來了，你們的下場只會更慘?！?p>　　云跡低著頭咬了一下嘴唇，隨后猛地抬頭抓住了虞清歡的手臂，仿佛做了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你……你可以拿走我的珍珠，但是你要幫我救章魚將軍！”

　　虞清歡一頭霧水地看著云跡：“章魚將軍是什么？”

　　“鮫人一直養(yǎng)著巨型章魚作為助手，章魚將軍是其中體型最大的章魚。原本它一直在海里巡邏，抵擋著淺海生物往深海的進攻，但在之前一次海底火山爆發(fā)時，它受了重傷，我們就一直受到淺海生物的騷擾?！痹欺E咬著牙看著虞清歡，“如果你能治好章魚將軍，那即使鮫人族沒有利維坦，也能生存下去。”

　　鮫人會養(yǎng)章魚……是不是和人會養(yǎng)貓狗差不多？

　　“我可以去看看，不過我的氧氣快沒有了。”虞清歡敲了敲自己的氧氣面罩，“我得趕緊去氧氣站充氧氣?！?p>　　云跡不太理解“氧氣”是什么，有些猶豫地說道：“氧氣站？你是說，那個發(fā)光的玻璃房子嗎？”

　　虞清歡連連點頭：“對對，所以我現(xiàn)在得趕緊走了?！?p>　　云跡笑了，他沒有表情的時候完全是一個瘦弱的美少年，而笑起來的時候，虞清歡總感覺像彎著嘴的海怪利維坦。“我知道這附近就有一個你說的‘氧氣站’，我?guī)闳ィ　?p>　　云跡拍動尾巴，向前游去。虞清歡現(xiàn)在氧氣量已經(jīng)跌到15%以下了，她便跟上了云跡，一路沿著海床向前游著。

　　游到途中，虞清歡才明白為什么海底深處會這么亮——這里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發(fā)著白光的巨大珊瑚，照亮周圍的海域。

　　云跡注意到了虞清歡的視線，他說道：“這是亮珊瑚，只有在鮫人族的領(lǐng)地才能生長，能夠讓深海也亮得像淺海一樣，你們?nèi)祟悜?yīng)該沒有這種東西吧？”

　　“你以為，氧氣站是為什么會發(fā)亮的？”虞清歡說道。

　　云跡的表情又一次龜裂了：“那那那……也根本沒有亮珊瑚這么亮！”

　　像亮珊瑚這種亮度的燈也有的是，不過虞清歡也懶得反駁云跡了。云跡將她帶到了一個海床上的氧氣站，她便進去脫下氧氣瓶，充滿了氧氣。

　　氧氣站的小屏幕上顯示從三格變成了兩格，說明除了她之外，沒有人來過這里。

　　“你說這兒是鮫人族的領(lǐng)地，那其他鮫人呢？”在離開氧氣站之后，虞清歡問道。

　　“我當然不會帶你去其他鮫人住的地方啊，這可是秘密！”云跡難以置信地看著虞清歡，“現(xiàn)在你拿到你需要的東西了吧，你該幫我救章魚將軍了！”

　　虞清歡手里正好有一瓶沒用上的治療藥水，她便答應(yīng)了：“好吧，你帶我去吧。”

　　經(jīng)過十幾分鐘的潛行，云跡帶著虞清歡來到了一個洞窟中，那洞窟里面生長著一個兩米多高的亮珊瑚。

　　在那個珊瑚上，一只巨大的褐色章魚無力地趴在上面，連眼睛都睜不開了，巨大的腦袋垂落在珊瑚的一個分叉枝上。那章魚的身上長著一圈圈黑色的圓環(huán)，體型完全和一只虎鯨差不多大，簡直就是利維坦的平替。

　　委托里的生物還真是多樣啊……虞清歡感嘆道。先是利維坦后是鮫人的，現(xiàn)在又來了一只巨型章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