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姜蕪今夜留宿之后,我就激動不已,終于被我逮到了!我要和他促膝長談!
“姜蕪——”我笑得諂媚,“我有事想問你。”
“是不是想問你師父的事?”
他竟然知道了!可惡的星棲打小報告!
“小錦,據(jù)我所知幾十年來萬疆門從未出過外族蠱師?!?p> 我一聽就失望了,還是這個答案……
姜蕪頓了頓,解釋道:“萬疆門之外的蠱師更是沒有。所以如果你師父是蠱師的話,他肯定在萬疆門待過,而且他是南海人?!?p> 我并沒有很意外,在得知萬疆門沒有過外族蠱師后我就懷疑過師父會不會不是外族人,現(xiàn)在看來他十有八九是南海本族人了。
姜蕪疑惑道:“可我翻過近三十年的弟子名冊,并沒有找到‘蘇暮’這號人?!?p> 這樣啊我轉(zhuǎn)念一想,問:“蘇長燈”呢?”
聽到這個名字,姜蕪很意外:“誰?蘇長燈?你師父不是叫‘蘇暮’嗎?”
“‘暮’是他的字呀,‘長燈’是他的名。碑位上刻字不刻名是他的意思。”
我拿出師父給我的玉琉璃,“你看,外面是燈盞的形狀,代表師父,里面的金玉代表我。這是師父留給我最后的東西了……”
姜蕪卻沒在聽,抓住我問:“你師父叫蘇長燈?蘇長燈是你師父?!”
我看他的反應(yīng)有些奇怪,難不成他聽過這個名字!
“你這么激動干嘛?你認(rèn)識我?guī)煾??你知道他對不對??p> “不……”姜蕪深吸一口氣,呢喃道,“興許只是同名……”
“我有師父的畫像?!蔽覐陌锓鰩煾傅漠嬒窠o他看,他看了之后更不淡定了,皺著眉嘀咕:“怎么可能……”
“姜蕪,你沒事吧?”我小心翼翼地戳戳他的手臂,這反應(yīng)告訴我他絕對認(rèn)識師父,而且知道的還不少。
可他給我的感覺讓我不敢問下去……
沉默裹挾著我們,誰都沒說話,靜得只剩彼此的呼吸聲。
過了一陣,姜蕪把畫像收起來,起身向外走。
我喊住他:“你去哪兒?。俊?p> “有點事,你先睡吧?!?p> 就走啦?我還什么都沒問……他好像心情不太好啊……
“聽竹,你知道蘇長燈嗎?”
第二天一早還是沒見姜蕪回來,我只好再從別處打探消息。
“少夫人,奴婢真什么也不知道呀,您別問了?!甭犞窕伊锪镒唛_了。
我又去找星棲,問他同樣的問題。
他聽了這名眉頭一皺,低聲勸我:“少夫人,不管您是從哪聽來的這名字,屬下都勸您一句別在少主面前提?!?p> 啊這,已經(jīng)提過了……
“為什么?。克鞘裁瓷矸??”
星棲閉口不答。我怎么拗都沒用。
就在這時,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萬疆門的忌諱,人家不敢說,小錦姑娘何苦為難人?”
抬頭看過去,那人緩緩走過來,臉上那與兩年前無甚差異的笑容瞬間激起我全部回憶——“沈玨?!”
“小錦,別來無恙?!?p> 萬萬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沈玨!他不在東洲當(dāng)他的掌柜跑南海來做什么?還堂而皇之出現(xiàn)在這?還穿上了南海的服飾?
“怎么,見到我很意外?”沈玨笑著搖了搖扇子,我突然想起之前聽到來找姜蕪那個黑衣人說——沈玨是云客的眼線!
這么說他看到姜蕪的玉佩那么緊張是因為認(rèn)出來了?他把消息告訴云客,云客找上門,所以姜蕪不得不走……一切都串起來了。
我毫不客氣打他一拳,大罵:“叛徒!你出賣我!”
“哎哎哎!手下留情!我當(dāng)時也不知道你們倆已經(jīng)成婚了啊!”
“少廢話,讓我揍一頓解解氣先!”
我把沈玨打得鼻青臉腫的,才終于肯坐下來和他好好說話。
沈玨承認(rèn)他是云客的人,為云客做事。他說云客曾救過他的命,他心甘情愿為她上刀山下火海。
不過他也是真心拿我當(dāng)朋友,沒想過利用我或傷害我。姜蕪的事是迫不得已……
能理解,畢竟云客才是他的主子。
你今日來找我也是云客派來的吧?”我狐疑地看向沈玨。
他搖頭否認(rèn):“就不能是我想來見見故友?”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
“一年前我就回到萬疆門,你說我怎么知道?”沈玨打趣,“現(xiàn)在萬疆門上下誰不知道你啊——少主夫人?!?p> 得,還真是人盡皆知了。
我最關(guān)心的不是這個,剛剛沈玨讓我別逼星棲說我?guī)煾傅氖?,說是萬疆門的忌諱——既然他也是萬疆門的人,會不會知道些什么?
“沈玨,你知道蘇長燈嗎?為什么不能提他?”我單刀直入,沈玨真告訴我了:“當(dāng)然知道——這位曾被譽為‘百年一遇’的天才蠱師,萬疆門的新星?!?p> 我大吃一驚:“這么厲害?!”
“據(jù)說當(dāng)年他差一點就坐上門主之位了,不過可惜,星也有隕落的一天?!?p> 沈玨嘆了口氣,接著道,“當(dāng)時的蘇長燈可是萬疆門神一樣的存在,只要他想,甚至能坐上長老之位。他之所以那么神,不僅因為他的制蠱天賦,還因為他是唯一一個成功養(yǎng)出情蠱的人。”
“等會兒——啥玩意兒?情蠱?”我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那個很難嗎?”
沈玨笑我沒見過世面:“在蘇長燈之前從未有人成功過,之后也沒有,你說難不難?哦——聽說少主是繼他之后又一個天賦異稟的奇才,說不定他能成功。”
不知道算不算成功,反正他真養(yǎng)了,還用上了…
“那之后呢?這么厲害一個人怎么現(xiàn)在無人傳頌?”
“因為他的蠱害死了人?!?p> 我大驚:“什么?!”
“其實情蠱對萬疆門代代蠱師來說既是憧憬也是忌諱,是可望不可即的禁果。許多人為了它傾注一生心血,至死仍未休。蘇長燈的成功不知是陰差陽錯還是冥冥注定,讓其他蠱師對這一禁果更加狂熱起來。而他們想要情蠱,無非就是想鎖住一段緣,為散失的情做最后的掙扎?!?p> 說到這沈玨輕嘲一聲,“這怎么不算是他們太自私了呢?不是兩情相悅又何必強求?!?p> “說遠(yuǎn)了,說回蘇長燈吧。我也不知道他養(yǎng)情蠱的目的是什么,不過最后它被用在當(dāng)時的門主夫人身上,她就是蘇長燈害死的人?!?p> “門主夫人……?”我混亂的思緒驟然清晰起來,不可置信道,“難道是——”
沈玨點頭:“沒錯,就是少主的母親。”
姜蕪的娘親是我?guī)煾负λ赖???p> “不可能!你胡說!”我?guī)煾笐覊貪?,醫(yī)者仁心,怎么可能會害人!
“哎,這我哪敢胡說。事實就是這樣子,后來蘇長燈被逐出萬疆門,不知所蹤,再也沒人見過他了?!鄙颢k遺憾地嘆息,“可惜了一代英才就此隕落……”
我連連搖頭,根本不相信他說的人是師父。
從我記事起,師父就陪在我身邊,當(dāng)?shù)之?dāng)娘把我拉扯大。
他是世上最好的人,是我最親的人……我怎么都不相信他害人。
而且姜蕪明明說過,他的娘親是他爹逼死的……這其中定有隱情!
沈玨說如果我想知道更多,可以去藏書閣找當(dāng)年的志記,說不定會有記錄。
“好,謝謝你告訴我這么多?!蔽蚁蛩乐x。
他笑道:“不用謝,就當(dāng)是欠你的,以后有想了解的事還可以來找我——我權(quán)衡輕重后再決定告不告訴你?!?p> 這最后一句有說的必要?
不過他在這待的時間比我長,知道的肯定比我多,有些事還真得問他。
但他是云客的人,讓人不得不防。
“小錦,我能問個問題嗎?蘇長燈是你什么人?你為什么想知道他的事?”沈玨問。
“他是對我很重要的人。”我想起師父那張溫和的臉,不禁有些感傷。
沈玨察覺到我的神色變化,沒有追問下去,反而是傾身靠近,打趣我說:“對沈某而言,小錦也是很重要的人呢?!?p> 我迎上他的目光:“是嗎?和云客相比呢?”
似乎是一針見血的問題,“倘若我與她為敵,你會站哪一邊?”
沈玨的表情沒太大變化,只是漸漸移開目光,收起郎當(dāng)勁兒,認(rèn)真道:“云客是我的主子,我當(dāng)然效忠于她。但你也是我重要的朋友,倘若有一天你遇難,我會盡我所能去幫你——就像曾經(jīng)你幫我一樣?!?p> 我想起初見沈玨那一年,他商途不順,負(fù)債累累,因還不上錢被不講理的債主按在街上揍。是我在他最困難的時候幫了一把,并鼓勵他會成為大商人。后來果然沒讓我失望,他力排萬難,成了東洲有名的富商,再也不用愁吃了上頓沒下頓,居無定所,風(fēng)餐露宿,也不用擔(dān)心還不上債被人追著打。
回想往事,沈玨失笑道:“當(dāng)時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個小姑娘救濟。想想還覺得難堪?!?p> “我也沒想到會有大人這么落魄,飯都吃不飽?!蔽倚λ?p> 遇到沈玨那年我十二歲,師父仙逝不久,我整個人頹唐不已,覺得自己孤苦無依真的好慘。
是沈玨的出現(xiàn)讓我看清世上有很多人終其一生奔赴歲月山河,不輕言棄,不懼失意。
我想起師父臨終前對我說,不難過,好好地活,漂亮地活,代他看看沒來得及看的大好河山,看看這百味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