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說她是，她就是

　　江世宏，是童婳的親生父親。

　　但他對童婳的態(tài)度，當真讓人費解。

　　臨近傍晚，窗外的光漸漸暗下去，外面一棵樟樹，樹齡總有幾十年了，本來就樹冠巨大，這一下子，更加在屋內投下巨大的陰影。

　　葉霆深靜默坐在觀察室的椅子上，如梅骨般纖長的手指，一下一下敲擊著椅子扶手。

　　局長遲舜鄰接了一個電話，一臉凝重，張開手指壓了壓太陽穴，“市里領導又來電話了。”

　　葉霆深一哂，卻依舊穩(wěn)如泰山地坐著，話都沒說一句，只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遲局長感到壓力山大，搓了搓手，難免又有點氣憤，“那個姓林的助理，現在咬定了沒有綁架童婳，是童婳自己誤會了，其他兩個也跟他統(tǒng)一口徑，我看他們肯定事先排練過------另外兩個重傷的失血太多，現在已經是昏迷的狀態(tài)，一時半會取不了口供?！?p>　　葉霆深人靠在椅背上，幽冷的眸子盯著遲舜鄰，“那證物呢？麻袋呢？現場打斗的痕跡呢？罪犯說什么就是什么，要你們警察何用？”

　　遲舜鄰被詰問地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

　　確實，葉霆深說得是對的，現場的證物、痕跡足以證明受害者童婳遭遇到的事綁架，欺凌……

　　但，他不是頂著上面的壓力嗎！

　　“那個地方沒有監(jiān)控，他們下手之前，肯定是觀察過周圍了，而且綃山區(qū)登云路這一塊綠化帶的公園特別寬闊茂密，明明前面不遠的地方就有廣場，有大媽跳廣場舞，但事發(fā)地段卻很偏，基本沒有路人。”

　　遲舜鄰在觀察室內走來走去。

　　“江世宏是童婳的父親，林運成他們一口咬定了沒有對童婳不利，現場的打斗痕跡只能證明他們是打斗了，但無法證明是他們先動的手?！?p>　　就好像云南那個完美犯罪一樣，哪怕警察已經在受害者手機上提取到丈夫帶血的指紋，而法官最終仍裁定其無罪釋放。

　　“……而且，最終的結果是，童婳只有輕微傷，而對方兩個人卻是實打實的重傷，這對童婳來說很不利?！?p>　　遲舜鄰說到這里，拳頭抵住嘴唇，輕咳了一下，“這小姑娘下手太重了?！?p>　　葉霆深眸光一暗，“她只是正當防衛(wèi)?！?p>　　傷者血淋淋的照片，葉霆深也看到了，其實第一眼看的時候，他也深感震驚。

　　下手的方式，超過了小姑娘的年齡。

　　童婳是遭遇到了什么，才會如此孤注一擲地反抗。

　　他的內心，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

　　“咳咳，林運成三個人的口供，證明當時當事人已經停止不法侵害了，那就不是正當防衛(wèi)，是故意傷害。------退一萬步講，就算裁定正當防衛(wèi)，那也是防衛(wèi)過當了?！?p>　　“當事人估計很難接受這個傷害，影響到下半輩子做人了。我看這小姑娘以后怕是要被他們糾纏，難得安穩(wěn)?！?p>　　“小姑娘還是太幼稚了一些，沒有考慮到后果?！?p>　　遲舜鄰嘆息一聲，似乎是走累了，坐到葉霆深對面的椅子上，喝了一大口茶。

　　葉霆深瞥一眼遲舜鄰，“我說是正當防衛(wèi)，她就是正當防衛(wèi)?！?p>　　遲舜鄰瞪大眼，“葉總，這話過頭了！”

　　“過頭了？你是受害者嗎？你能體會到受害者被套入麻袋視覺剝奪后遭遇毆打時的驚恐、絕望和不知所措嗎？你能保證一個人在如此刺激的環(huán)境下還能保持百分之百理智、冷靜而且正確的判斷？”

　　葉霆深凜然地道，每一句話都無比犀利，深刻。

　　“后到的三個人，都是同黨，童婳有理由認為不法侵害在繼續(xù)，而且會更嚴重！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一個弱小的姑娘不能正當防衛(wèi)嗎？”

　　遲舜鄰驚訝的目光，在葉霆深身上滾動了一圈，非常不明白葉霆深怎么這么護著童婳。

　　小姑娘有什么特別？

　　電話又響了。

　　遲舜鄰接起電話，這一次是省領導打來的。

　　接完電話，遲舜鄰的表情更凝重了。

　　“葉總，您看到了？”

　　遲舜鄰垂著頭，無奈地道，“江氏科技是臨市的標桿企業(yè)，江世宏一個人，上面多少人在關注著他?！?p>　　葉霆深眉頭深皺起來，放于扶手上的手握緊，白皙的手背上青筋突起。

　　江氏科技得益于當年羅安，利用自身影響力匯集了喬老、譚老、封老，一共四位科學大咖，致力于科技研發(fā)，他們的科研成果十分豐碩，多次獲得國內外大獎，申請的專利多達幾百項。

　　當年，葉氏集團也跟江氏科技有很緊密的合作，曾多次捐款助力研發(fā)，并采用其科研產品。

　　現在羅安、喬老已經辭世，江世宏掌舵后收縮財務放緩了科技研發(fā)，而致力于款型、外觀等改良以及大量廣告投入，此舉倒是為江氏科技創(chuàng)下巨額利潤，但科研人員卻被大量裁員，封老因此憤而出走，自創(chuàng)瀾勝科技。

　　江氏科技已經多年沒有新的專利涌現，但羅安等人積累的余威尚存，在臨市仍然屬于標桿，瀾勝科技無法與之比肩。

　　而葉氏集團經營的精密儀器，也依賴江氏科技。

　　江氏科技這幾年不斷提高售價，壓榨葉氏集團的利潤空間。

　　遲舜鄰突然雙手拍在桌上，打斷了葉霆深的思緒，“童婳的最后一通電話打的是你，通話錄音呢？不能拿出來當證據嗎？”

　　事發(fā)的時候，二人都沒有掛斷電話，這是最好的證據了。

　　葉霆深卻是想也不想就拒絕，“不能?！?p>　　通話記錄涉及到童婳與他的一些私密約定，不適合拿出來。

　　遲舜鄰不滿：“哼，你就是故意增加我們破案的難度?！?p>　　更可惡的是，葉霆深還不愿出庭作證。

　　葉霆深道：“我的行車記錄儀有拍下畫面?！?p>　　遲舜鄰：“得了吧，記錄儀拍下的畫面只有角落里一點虛影，根本看也看不清楚?！?p>　　葉霆深胸有成竹，“無妨，我已找圖形修復專家進行修復?！?p>　　遲舜鄰苦笑，對葉霆深的話不置可否。

　　固然葉霆深是有渠道認識這些技術大咖，也能請動他們。

　　但圖形修復是十分難的，因為行車記錄儀只在邊緣的部位拍到很小的畫面，修復人員需要不斷放大縮小圖像進行對比，還要對模糊像素的修復標記，多人統(tǒng)一意見。

　　一個像素包括四個亞像素。

　　修復人員要把每個像素的亞像素進行對比和填充。

　　耗費巨大的人力精力時間才能修復好一幀圖像。

　　而視頻中每秒至少24幀圖片，一分鐘60秒，相當于1440幀圖片……

　　遲舜鄰不是說不相信葉霆深能辦到，但這需要耗費太長時間。

　　一個月還是兩個月？

　　遲舜鄰就是等不起這時間，他現在頂著雙方巨大的壓力，就像一塊夾心餅干，哪一方也得罪不起。

　　當然，他還有他作為警察的正義，對他良心折磨。

　　實際上，他也是希望葉霆深真的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