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結(jié)束,賓客散盡。
隆大人獨留了傳達敕書的劉大人和他的隨從在園中賞花。
茶達和明月兩人自然也不得不陪著。
這位劉大人,混在一眾官吏中并不起眼,用三個詞可以概括他的樣貌:矮小,干癟,不端。
只因為是京城來的使官,隆大人便十分看重他,兩人推杯論盞,相談甚歡。
他已經(jīng)喝得半醺,摸著山羊胡,一雙三角眼盯著自己發(fā)直。
茶達此時看向遠方,不知道在想什么。明月便狠狠瞪了那劉大人一眼。
劉大人一雙色瞇瞇的眼珠子滴溜溜轉(zhuǎn)了幾圈,轉(zhuǎn)了一副一本正經(jīng)的神色道:
“聽聞沐家家風甚嚴,明月夫人應是極具賢良淑德。但我回憶剛剛的宴席上,小夫人好像搶了夫君的風頭啊。隆大人,你說這。。。。。?!?p> 隆大人有點摸不著頭腦,但依舊應聲道:“是。是。”
思竹夫人不解地看向隆達,剛剛明月的表現(xiàn)有目共睹,并未有任何不妥之處。
“這三從四德,三綱五常,是我們中原女子的優(yōu)良傳統(tǒng)。。。?!?p> 他明明一副賊眉鼠眼,猥瑣骯臟,頭一回見面,卻在隆大人面前陰陽沐家家教不好,教訓起自己來。
明月頓時怒火中燒,酒精的熱度使她脫口而出:
“劉大人,恕我直言,我生長在麓谷,并非中原人士,無需遵從中原的傳統(tǒng)?!?p> 劉大人冷笑道:
“非也。非也。沐家既是從中原來,那世世代代便是漢人,理應遵從婦德,以身作則,一心一意追隨安慰副使,教化蠻民?!?p> “隆副使,你說呢?”他又轉(zhuǎn)向茶達。
。。。。。。
“劉大人所言極是?!?p> 茶達久久不語,一開口便是這句,明月心涼了半截,只聽他接著說道:
“隆某初見荊妻,燦如春光,朗如秋月,便知她遠勝于我。隆某人三生有幸,得妻如此,足矣。”
他眼中盛著脈脈溫情,又將自己袖子扯了扯,使兩人走得更近些。明月便安心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劉大人大為震驚,覺得被兩個年輕人拂了面子,恨恨地甩了袖子,轉(zhuǎn)身便要走,借著酒勁,腳下如生風。
隆大人和思竹夫人在后面追。
明月好笑,直到古馬突然如一匹黑馬闖入,擋住劉大人的去路,兩人勾肩搭背耳語了幾句,一同往隆府內(nèi)院去了。
隆大人和思竹夫人這才松了口氣。隆大人看著茶達搖頭嘆氣,由思竹夫人攙著也往內(nèi)院方向去了。
今天的酒后勁有點大,燒得人有些頭暈,她禁不住整個身子靠在了茶達的懷里。
如今他的胸膛也堅實了許多,靠著真有安全感。
他把她抱起,送回了她的小院。
從這個角度看他真好看啊。朗如秋月,他剛剛那么夸自己來著,可是她怎么看他才是如月般明朗呢。
“你是為了維護我,才寧愿得罪京城使官的?!彼斐鲆恢皇秩崦挠夷?。
茶達將她輕輕放下,動情道:
“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從來不知道自己有多美?!?p> 是嗎?既然他這么說,那我是不是應該。。。。。。
她倚在門邊,借著酒勁,伸出雙手環(huán)住他的腰。
“我醉了。進來幫我倒杯茶醒醒酒。”
他的眼神明明也很迷離,他的唇靠近她,靠近她,越來越近,他的呼吸像早晨的風一樣清新。
朱唇想要迎接的吻輕輕落在了額頭上。
“對不起。晚安?!闭f出這幾字前,他像下了很大的決心。
茶達走了。
她呆立在那里,陣陣涼風想將她喚醒,但她寧愿醉著。
。。。。。。
床頭的紅燭搖曳,頭還是脹脹的。
自己是怎樣進屋,又是怎么爬上的床?蠟燭又是誰點的?
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那床榻邊坐著的一尊鐵像一般的人又是是誰?
“醒酒湯在這里,要喝嗎?”低沉的嗓音響起,奇特的茶香撲鼻而來。
“你來看我笑話了,歡迎歡迎?!彼X察出是他,酒瞬間醒了一半。
“何必要看你笑話,我自己就是個笑話。”古馬自嘲道。
“今天接風宴上你怎么突然不見了。”
接過他遞來的醒酒湯,她有點尷尬。
“我喝不了酒。這是個秘密,我不想讓人知道?!边t疑了一會,他開口道。
在那木江,男子不能喝酒也被會看作是懦弱無能。那木江男人從來不怕醉臥沙場,只怕被嘲笑沒有酒量。
“哦,我以為你在躲我們?!?p> “我隆古馬從不逃避。”他坦然道。
逃避的竟然是茶達。他接受不了現(xiàn)在的自己。盡管在合婚儀式上三人都起誓不能心存芥蒂,只有古馬心甘情愿。
他和自己都是被迫的。
當初在門檻上用小刀一筆一劃地刻下十五日的期限,每日每夜都在等他反悔,但他始終只字不提。
刻到第十四日,麓谷來了信。沐大人在家書上說,古馬往麓谷送了五十匹戰(zhàn)馬和兩個教頭,正解了麓谷的燃眉之急。
那措人聽說麓谷又擴充了兵力,悄悄從邊界退了回去。
她一時腦熱,以為自己對他舊情復燃,便應允了他。
茶達回來之后,她才驚覺,和古馬,始終是回不去了。
但和茶達,也許,也回不去了。
“所以,都是裝出來的嗎?”古馬問。
“什么?”
“和我做的時候的喜歡,是裝出來的嗎?”
他問得如此直接,她愣了好一會,才道:“不是。這方面我真的愛你?!?p> 他給她帶來的腫脹不適,她都忍下了。難道不是因為喜歡嗎?
她對他身體的迷戀,小丁很早就知道了。不然他也不會丟下她,單單只帶茶達走。
“哈哈哈哈,貓三小姐,這難道不算是一種真愛嗎?”他釋懷大笑。
明月承認他從來都是樂觀的。
“后天綢緞莊開業(yè)了?!?p> 這么快?他果然是雷厲風行,不得不叫人佩服。
“我邀請了劉大人,你和茶達也一起?!?p> “謝了。我沒空?!?p> “你真以為劉大人千里迢迢只是來送敕書?”他一臉看傻子的樣子。
“茶達為了討好你,把他開罪了。我想你也不想耽誤他的前途。”
這個猥瑣的劉大人有那么厲害?區(qū)區(qū)一個五品文官而已。
“他是當今皇太后的外甥,九王爺?shù)男【俗?,有皇命在身,我們那木江惹不起。?p> “哦,皇上派他來有什么特殊目的嗎?”明月疑惑。
他怎么會知道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