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余輝像一層金粉灑滿了翡翠湖的整個湖面。
楊葉綠了九次,黃了九次,最后一個五月初九,他再不來,他就要走了!
這是蘇滌塵給自己等待的最后期限!
九年前的今天,楊安帶著他風(fēng)塵仆仆地從蘇州一路跋山涉水趕來這里,還未找到人家停歇,但見遠(yuǎn)處沙塵滾滾、火光四起。
鐵甲騎士的呼和聲如催命的戰(zhàn)鼓將二人的心激蕩地“砰砰”直跳!
楊安將蘇滌塵藏進(jìn)一個樹洞,“你先在這呆這,我解決完他們回來!”
“楊大哥!”蘇滌塵難以置信地喊了一句,“我武功到達(dá)武師境界了,我可以跟你一起!”
“你還太小,阿塵,你跟去只會讓我難以脫身!”
“我要等多久?”他在后面追問了一句。
楊安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遠(yuǎn)處滾滾濃煙,片刻的沉默。
“三天后,我若不出現(xiàn),……你要學(xué)會照顧好自己!”說完,他飛身出去,引走追兵。
殘存的敵兵想不到,他們追了九年的蘇滌塵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正大光明地生活了九年,為了一個等待,他改名換姓,大張旗鼓、飄飄亮亮地在敦煌城生活了九年!
“楊大哥,你究竟去了哪里?你可曾知道我還在等著你?你若再不來,我便真的要離開了!”蘇滌塵默默地想著,他對著翡翠湖想過無數(shù)次,在敦煌城和周邊留下多少印記,可惜,回應(yīng)他的只有風(fēng)聲的呼嘯和湖面的波光。
“東家——!東家——!大事不好了!”遠(yuǎn)處聽到一陣陣清脆的呼喊聲,伴隨著馬蹄聲而來的是扎著兩根麻花辮、風(fēng)塵仆仆的一個女子,隨著馬背的顛簸,她的兩根又黑又壯的辮子像兩只小棒槌一上一下敲打著她略顯渾厚的脊背。她叫滇紅,是敦煌本地人,既有一些游牧民族的豪爽個性,又崇尚儒雅文藝的南方漢文化,面相圓潤、身形粗短、老實本分、手腳麻利,因家境不濟(jì)被賣為奴,兩年前讓蘇滌塵從奴隸販子手中買了回來,當(dāng)做跑堂的丫鬟。
四年前,久等無信的蘇滌塵在敦煌白手起家,一手創(chuàng)辦了瀟湘茶樓,“瀟湘”二字,取之于“帝之二女居之,是常游于江淵。澧沅之風(fēng),交瀟湘之淵”,暗指茶樓內(nèi)女子居多,乃清新隱逸之地,另一層意思,暗指祖籍故居,楊大哥愛飲茶,他若是回來,少不了要到茶樓飲一杯。
瀟湘茶樓的姑娘多是貧寒出身,進(jìn)了茶樓,就重新取名,蘇滌塵為了讓西北蠻荒之地普及茶道,煞費苦心地培養(yǎng)出四大“茶魁”,分別以茶命名——云霧、駿眉、壽眉、祁紅。
“茶魁”當(dāng)然是他自己封的,好在西北蠻荒之地喝茶的不多、懂茶的稀有,這四位姑娘也頗為盡心,才沒有被踢館。后又陸續(xù)招了個小廝——毛峰,一個丫鬟滇紅,自此他們茶樓也算“人丁興旺、枝繁葉茂”了。
蘇滌塵沒有側(cè)頭,等滇紅翻下馬,他才抬了抬眼,聲音清冷,“何事?”
滇紅一邊用袖子拭著額頭上的汗珠,一邊說:“東家、東家,出大事兒了!芙蓉春的老鴇帶著她的人直接進(jìn)店搶人了!”
滇紅看著眼前的東家,明明十足的年輕俊秀,身上的氣質(zhì)卻老成穩(wěn)重,明明救了這么多美麗的姑娘,一點也不給姑娘們機(jī)會,行蹤飄忽不定,心思難以琢磨。
看著東家的眉頭終于微微皺起,心中大石卸下。謝天謝地,他們東家總算上心了!近幾年,東家在樓中坐鎮(zhèn)的時日越來越少,若不是姐姐說他總愛到四十里開外的翡翠湖吹風(fēng),遇到什么事兒,她還真找不到他!
她豈會知道,蘇滌塵皺眉頭乃是因為她又用袖子擦汗水,若是被客人看到,會影響他茶樓的檔次和形象。
蘇滌塵扔給她一條錦帕,“下次再用袖口擦汗,罰十錢!”
還未等滇紅反應(yīng)過來,人已腳尖輕點,縱身飛出數(shù)十丈之外。
滇紅望著已經(jīng)遠(yuǎn)去的瀟灑背影,低頭看了眼手中絲綢制作的錦帕,上面一朵八瓣重蓮栩栩如生,她輕輕在鼻尖嗅了嗅,仿佛聞到蓮花的清香,不禁喃喃道:“東家,虧得你平日里又冰冷又小氣的,否則,小紅真的很怕自己像姐姐們一樣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