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規(guī)矩
穿過垂花門，途徑一片花園，走過抄手游廊，約莫走了一刻鐘，才抵達她所居住的竹西院。
這是她小時曾與娘親住過一陣的地方。
“竹西院的院子已叫丫鬟們清掃過，大抵用得上的東西都已放入院中，三小姐要不進院兒里瞧瞧還缺什么，告訴老奴，老奴再差人給你送來?！?p> 張嬤嬤畢竟是老夫人身邊的老人兒，辦事滴水不漏。
姜芷筠點頭，逶逶開口:“多謝嬤嬤，那您在這稍等，我進去瞧瞧先?！?p> “是。”
姜芷筠入院走了一圈，記憶里的東西都被搬走換上新的。
整個竹西院不大，但一應俱全，明間雖小，卻足夠敞亮，反正她這兒也不會有人來串門，就她和蘭芝已經夠住了。
“沒什么缺的，一切都好，嬤嬤費心了。”
張嬤嬤欠身:“既如此，那老奴便先回去復命了。”
姜芷筠點頭:“芝蘭，送送張嬤嬤。”
“是?！?p> 芝蘭送走張嬤嬤，回來將她們的東西放下，一直垂著腦袋悶悶不樂，卻又什么都不說，獨自生悶氣，叫人看了都覺好笑。
“怎么了？”
姜芷筠在錦杌上坐下，瞧著還在生悶氣的小丫鬟，唇角彎起。
“小姐，您還笑！奴婢這是在為您鳴不平！公爺打小就對您不管不問，這會兒突然強接您回府，竟是為了替大姑娘嫁到周家！這不是擺明了欺負您沒有夫人撐腰嗎？如若夫人還在，定不會叫她們這么欺負了您去！”
芝蘭越說越生氣，越說越替她傷懷悲慟。
相反，姜芷筠反而鎮(zhèn)定許多：“你忘記娘親與我們說過什么了嗎？婚嫁不是束縛女子的繩子，思想才是。”
對此毫不在乎，她想的很開，不過是定個婚約，到最后能不能成也還是個未知數。
聞言，蘭芝突然朝她大步走來，雙手將她的手包裹在掌心處，眼神定定。
“怎么了？”
蘭芝深吸一口氣：“小姐，既然您選擇了回到這里，那奴婢一定會竭盡全力護您周全！”
姜芷筠眨巴了下眼，薄唇翕動。
半晌。
“蘭芝，你好像，也不會武吧，要如何護我？”
“小姐！”蘭芝被她毫不留情戳穿，面上有些掛不住，雙頰微紅，嬌嗔一聲，氣呼呼松開她的手，背過身去，“小姐你慣會取笑奴婢！”
姜芷筠也沒忍住，發(fā)出一串如銀鈴般清脆的笑聲。
“筠丫頭倒是笑得很開心嘛?！?p> 尖酸刻薄的嗓音打斷了她的笑聲，七八個丫鬟嬤嬤突然從外頭涌進明間，沒一會兒便將這不大的明間給站滿了。
還以為這偏僻的地兒無人會來打擾，沒想來得這樣快。
姜芷筠斂了笑意，起身行禮：“蘇夫人?！?p> 蘇夫人一身錦衣入屋，頭頂金釵個個價值不菲，走一步銀流蘇撞在一起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她徑直坐在主位上，抬眸看向姜芷筠那張標志的容貌，眼底閃過一絲陰損。
“今兒我來呢，是為了明日敦親王府宴席。筠丫頭你剛回府有所不知，敦親王府乃皇上胞弟，除安親王府世子外，最疼愛的便是這位敦親王了，而敦親王此人性子急躁，若是你明日在敦親王府惹了禍事，可是會為你爹爹增添不少麻煩呢?！?p> 蘇夫人眼底閃過一絲精光，一抬手，兩個五大三粗的嬤嬤走上前，立在姜芷筠兩側，不懷好意的神色一看就是那種慣會磋磨人的。
其中還有那個白日去接她的婆子。
“所以，我便帶了兩位嬤嬤來，趁此機會，給筠丫頭好好教教規(guī)矩?！?p> 姜芷筠沉靜盯著坐在位上的蘇夫人，心里知曉。
今日這頓磋磨是逃不過了。
好在她早有心理準備。
如今初入鎮(zhèn)國公府，她勢單力薄，若是不想遭太多罪，不反抗才是上上之策。
“蘇夫人，您有所不知，我家小姐......”
蘭芝正想替姜芷筠開口反辯駁，陡然被她喊住：“蘭芝?！?p> 蘭芝不解地看向姜芷筠。
這蘇夫人帶了這么些丫鬟嬤嬤來，明顯來者不善，小姐為何不讓她辯解？
姜芷筠未作只言片語解釋，又朝著蘇夫人行了一禮：“那便麻煩夫人了?！?p> 蘇夫人輕蔑一笑：“還算聽話懂事，桂嬤嬤、劉嬤嬤，好生教教她。”
“是?！?p> 兩位嬤嬤相視一笑，看向姜芷筠的眼神無一善類，扭頭對她道：“三娘子，請吧?！?p> 姜芷筠遞給蘭芝一個安心的眼神，隨著兩位嬤嬤一同到院里。
雖已至初春，京畿依舊冷地得刺骨。
丫鬟們搬來了把貴妃椅放在院兒里，蘇夫人懶散躺在上頭，一手支著腦袋：“開始吧。”
桂嬤嬤不知從哪弄來了個指節(jié)厚的板子，毫不掩飾她的幸災樂禍。
白日里被她整蠱到，如今終于有機會報復回來了。
“三娘子，那我們便從行禮開始吧，”
“三娘子隨老奴做，雙手握拳，右拳在上左拳在下，搭在腹前，低頭下視，屈膝同時，右拳輕碰左拳?！?p> 劉嬤嬤做了遍示范，姜芷筠也跟著做了一遍。
正當她準備起身，劉嬤嬤突然喊道：“停，請三娘子保持這個姿勢不要動?！?p> 姜芷筠身子一頓，雙腿微曲的姿勢頓住。
劉嬤嬤裝模作樣上前來幫她調整了下不存在錯誤的姿勢，故意道：“請三娘子保持這個姿勢半個時辰，好讓您的身體徹底記住這個動作?！?p> “半個時辰？！”
蘭芝指著她們氣罵道：“你們這分明是故意磋磨人！我家小姐剛剛行那一禮分明沒有任何問題！”
劉嬤嬤一臉無辜：“姑娘你這可就誤會老奴了，三娘子剛剛行的那一禮確實有誤，老奴不過是想幫三娘子快速記住這些動作罷了?！?p> “呸！你們分明就是欺負人！”
蘇夫人躺在貴妃椅上，慵懶秾艷掃視她一眼，憊懶道：“哪兒來的不懂禮數的小丫鬟在此吵鬧？綠竹，你去教教她鎮(zhèn)國公府的規(guī)矩，省得明日出去給鎮(zhèn)國公府丟人?！?p> “是?！?p> 綠竹活動著筋骨走到蘭芝面前，她便是今日領她們入府的丫鬟。
一直乖順未曾反抗過的姜芷筠陡然抬起頭來，開口阻止：“夫人，蘭芝向來沒規(guī)矩慣了，我日后會好好管教她，就不勞煩夫人費心了?！?p> 蘇夫人聞言，心里嗤笑，故作一臉為難：“筠丫頭，你怎么就不明白母親的苦心呢？明日去敦親王府，這丫頭隨你去，這張嘴若是不好好管教一下，定會惹出大禍?！?p> 她話音一頓，不再管她，下令：“打?！?p> “等……”
“啪——”
姜芷筠來不及阻止，綠竹一巴掌已經扇在蘭芝臉上。
“你、你敢打我！”
蘭芝捂著一邊被打了的臉，不可置信瞪著綠竹。
綠竹得意洋洋：“打你又怎么了？這里是鎮(zhèn)國公府！蘇夫人乃鎮(zhèn)國公府夫人，整個鎮(zhèn)國公府除了公爺和老夫人，就是夫人說了算，你算個什么玩意兒？”
說著，又是一巴掌。
蘭芝氣紅了眼，沖上前想反抗，卻被兩個丫鬟死死按住動彈不得。
姜芷筠剛站直，桂嬤嬤一板子狠狠打在她右手背上。
“啪——”
她這一下，用了七八分力氣。
本就已經凍僵了的手被桂嬤嬤這么一打，鉆心刺骨的疼，不用看都知應當腫了。
“小姐！”
蘭芝瞳孔微縮，突然奮力掙扎起來，氣紅了眼沖著她們吼道：“你們要打便沖著奴婢來，不要動我家小姐！”
蘇夫人嗤笑一聲：“如你所愿?！?p> 巴掌聲響徹整個竹西院。
桂嬤嬤幸災樂禍看著她：“三娘子別生氣，夫人與老奴這也是為了三娘子好?！?p> 姜芷筠向來平靜的眸子平添幾分慍怒，忍下手背刺痛，越過桂嬤嬤看向躺在貴妃椅閉目養(yǎng)神的蘇夫人身上。
“蘇夫人，蘭芝縱然有錯，可她明日還要隨我一同前往敦親王府參加宴席，如今被打成這樣，屆時被各家貴女瞧見傳出去，夫人怕是也討不得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