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仙門姻親
翟羨腦袋上被砸出一個大包,“大師兄!”他夸張地驚呼一聲,一路小跑到另一人面前,湊近哀嚎道:“大師兄你快看看,我該不會被砸傻了吧!”
沈灼青放下手上的符紙,看著他,一本正經道:“確有此可能?!?p> “完了,”翟羨倒吸一口涼氣,“完了,堂堂朝云峰三子之一,玉樹臨風,英俊瀟灑,智勇無雙的我竟然就這么被一棵果樹給……”
話還沒說完,嘴里便被人干脆地塞進一顆果子。
翟羨驚訝地看著眼前的姑娘,大口咬下野果:“小師妹你……”
姑娘再度眼疾手快地塞住他的嘴。
“師兄,”祝今朝平靜地看著他,“很吵?!?p> 翟羨一手一顆咬過一口的果子,站在原地幽怨地看著她。
他分明受傷了好不好,還是為了給大家摘果子被砸傷的!
翟羨方欲分辯幾句,卻聽見一道清凌凌的聲音響起:“找到了?!?p> 一時間,谷中三人俱向說話之人看去。
雖說幾人都穿著一般無二的素衣,但坐在樹下的少年卻更有一番出塵的氣質。他玉冠束發(fā),清亮而剔透的眼睛斂在纖長的睫毛之下,在日光下閃出琉璃寶石般的流光。清泠似雪,黑白分明。
春光燦爛,谷中草木蔥蘢,一束桃花橫空而出,紅粉乘了春風輕巧地落在他四周。如同于萬頃雪地中點上一點朱砂,無端生出幾分綺麗,恍恍若天上仙臨凡,看得人呼吸一滯。
三人心底不約而同地涌上類似的感嘆:怪不得這些年來總有女弟子三天兩頭地湊在凌霄閣外朝里張望。這人長成這么一副模樣,簡直就是在時時刻刻考驗大伙兒的道心嘛!
“咳咳。”短暫的沉默后,沈灼青輕咳一聲,問道:“找到哪一個的蹤跡了?”
裴思靜聞言起身端起面前的參商羅盤,走近道:“兩個都找到了。”
他捻起個訣,羅盤隨即開始迅速轉動。
指針停滯,裴思靜指了指東邊,“無論是妖還是鳳陵仙家的大師兄都在那個方向,不足五十里。”
“太好了!”
方才還一門心思擔心腦子的翟羨頭也不疼了,一口一個野果子,高興道:“我現在就傳信回朝云峰!”
“等等?!鄙蜃魄喑雎晹r住他,沉思半晌方道:“先別將鳳陵仙家?guī)熜值氖聜骰厝ィ吘故峭鈩?,等我們確定找到人以后再說?!?p> 翟羨點點頭:“這鳳陵的大師兄都失蹤一個多月了?!彼粗_盤,睜大了眼睛,夸張地比出個抹脖子的動作,“你們說,他不會是被那妖物給……”
“他還活著?!迸崴检o道:“參商羅盤是感覺不到死物氣息的?!彼檬直攘吮鹊粤w頭上高高腫起的包,有些無奈地搖搖頭:“師兄怎么連這個也忘了?”
“裴小靜,連你也取笑我!”翟羨一個不服氣,伸手就要去捏他的臉,未料下一刻,頭頂便傳來絲絲縷縷的涼意。
他下意識摸摸腦袋,只感覺原本腫得老大的包頓時消下去大半。
翟羨勾起裴思靜的肩膀,后者動作一僵,只聽他激動道:“嘖嘖,還是師弟對我最好!”
他轉頭沖那邊大喊:“大師兄,小師妹,你們看到沒,這才是咱們朝云峰最善良,最美麗的小師弟?!?p> “師兄,”祝今朝自他身后突然冒出,趁其不備,一把將地上的果子撿起來塞進他嘴里,幽幽道:“真的很吵?!?p> “我同意小師妹的觀點?!?p> 沈灼青緊跟著從祝今朝身后出現,對上翟羨驚訝的眼神,臉上表情實在算不上好看。
裴思靜趕忙問道:“大師兄,可有什么問題?”
沈灼青沉吟片刻,一揮手,空中立刻鋪開一張山河圖。
他指了指中心的紅點,道:“我們現在在這兒,東面五十里……”
眾人隨著他的動作看過去,呼吸皆是一滯。
“是渝州城?!?p> 裴思靜低頭瞧了瞧參商羅盤,古銅色的指針隨著他輕微的動作不斷變換方向,頑強地指向同一個地方。
翟羨道:“渝州不是有那個東西鎮(zhèn)守嗎,怎么會混進妖物?會不會是羅盤錯了?”
裴思靜垂眸道:“我測過多次,出錯的概率很小。”
翟羨面上難得浮現出憂慮的神色,連帶著聲音也低了幾度:“這妖物身無長物,也能混進渝州……”
他抬頭環(huán)視一番四周,只見春光明媚,晴空萬里,燦爛的陽光打在身上,卻沒有一絲溫度。
他的聲音隨著桃花喃喃飄進風里,嘆道:“世道怕是要亂了?!?p> 沈灼青看著山河圖上的“渝州”兩字,陷入沉思。
作為朝云峰內門弟子,下山歷練本是門內每個弟子都要經歷的過程。他們一行四人原本一路順利,卻不料日前突遇一只青狐,與之纏斗一陣后不慎讓它逃脫。
這狐貍作惡多端,四人下定了決心要將它收伏,誰料一路追到這處山谷附近,卻驟然失去了狐妖的氣息。
他們不得不在山谷中停歇幾日細細查探,恰逢此時又接到掌門書信,說是鳳陵仙家的大師兄南宮越于一個多月前在歷練途中和師門失去了聯系,生死不明。鳳陵仙家廣向其余三大仙門發(fā)帖,希望還在歷練中的修士能夠幫忙尋找南宮越的蹤跡。
如今好不容易得到狐妖和南宮越的線索,卻指向一個他們從未考慮過的地方。
四人都是朝云峰上幾個長老真君的嫡傳弟子,自然知道些不足為外人道的仙門秘密。
其中最重大的莫過于方才翟羨所提到的“那個東西”。
相傳上古時期,西王母曾失手打碎一盞仙寶琉璃,碎片散落,其中四片偶然掉落人間,化作聚集地氣的靈鑰,從此形成四方寶地。
渝州,幽州,澹州和云州。
此四城被充裕的靈氣環(huán)繞,自古以來便是妖魔不侵之地,也是他們一開始制定歷練路線,頭一個決定繞開的地方。
沈灼青眉頭深蹙著,沉默半晌,深深呼出一口氣:“無論如何我們都得盡快趕到渝州?!?p> 幾人聞言立即轉身收拾起行李。
說是收拾,其實也就是各自提了把劍,翟羨和祝今朝多撿了幾個野果子在手上而已。
修士都有靈墟,他們的身家?guī)缀醵挤旁谛胬?,日常趕路提把劍也就夠了。
裴思靜將羅盤收進靈墟,轉身偶然瞧見方才被翟羨驚起的雀鳥,其中一只大約是飛得急了,肥碩的身子卡在樹枝間,見他們要走方才安心地扯開嗓子呼救。
他動了動手,劍氣溫和地撬開樹枝,小雀鳥隨之自由,頭也不回地飛向天空。
裴思靜露出一道淺笑,轉頭對上翟羨的臉,后者無奈地搖搖頭,一把攬住他的肩膀。
“我說裴小靜,這么肥的鳥,還是自投羅網的,你就這么放跑了?”
翟羨心痛不已地捂住胸口:“你師兄我可是好幾個月都沒沾過一點兒油腥了,你怎么也不心疼心疼我?”
裴思靜不動聲色地撤出他的懷抱,冷靜道:“修行之人自幼習辟谷之術,師兄本沒有進食的必要?!?p> 翟羨將手中的野果子舉到他眼前晃了晃,道:“你難道不曉得師兄我向來酷愛美食,這幾日卻日日只能吃些野菜野果?”他嫌棄地咬下果子,哀嚎道:“我看咱們還沒到渝州城,我就得素成麻雀了?!?p> 身側的祝今朝轉頭道:“那師兄倒應該感謝裴師兄了?!?p> “啊?”翟羨道:“我感謝裴小靜干嘛?”
前頭的沈灼青回頭看了看他手上攥著的野果,笑道:“你要是變成麻雀也一定是只胖麻雀,若不是咱們裴師弟心地善良,你恐怕早自投羅網變成別人的盤中餐了。”
“好啊,師兄,你拿我和那只蠢鳥比?!钡粤w狠狠咬下果子,“我告訴你們啊,我堂堂玉樹臨風,足智多謀的未來劍仙就算是變鳥,也不會傻到那種程度的好吧!”
“不過還是別素成鳥最好了。”說著,翟羨無奈地朝手上果子投去一眼,一口咬下最后一點。
“誒,”他眼睛忽然亮了亮,像是想到什么般:“都說四大仙門中鳳陵仙家最得王室青睞,也最為富裕。這南宮越作為大弟子,身上銀子一定不少,到時候咱們救了他,不如趁機讓他表示表示,好好飽餐一頓如何?”
沈灼青道:“仙門之間守望相助,怎能索取報酬?我們將身上銀子湊一湊,到了渝州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最好?!?p> “這怎么能一樣呢?”翟羨壓低了聲音:“我跟你們講,下山之前我同褚時英師叔座下的葉盈盈師妹一同練劍,無意間知道了一件舊事?!?p> 他招了招手,沈灼青無奈靠得近了些,只聽他道:“咱們朝云峰和鳳陵仙家當年可是差點就成了仙門姻親的?!?p> 沈灼青蹙眉道:“莫要亂傳謠言?!?p> “這才不是謠言呢,”翟羨看了眼裴思靜,面色謹慎道:“你身上沒帶什么長風真君的偷聽符之類的東西吧?”
裴思靜茫然地搖搖頭。
翟羨一拍手,忙小聲道:“當年咱們長風真君為救鳳陵仙家的云華仙子江攬月身受重傷,心脈盡斷。云華仙子費盡千辛萬苦才終于找來仙草月犀花救下長風真君的性命,這事你們都知道吧?”
眾人點點頭。
他接著道:“兩人之間可不止這點事。當年,咱們風光霽月的長風真君實際上和云華仙子是定過親的!甚至兩人原本都要成親了,結果大典前夜,長風真君不知為何,竟然當著眾人的面直接悔了婚?!?p> 翟羨搖搖頭,“這里面不知道有多少纏綿悱惻的愛恨糾葛呢?!?p> “你胡說?!迸崴检o出口否認道:“師尊修習無情道,怎會與人成婚?”
“所以說他悔婚了嘛!”翟羨道:“你別不信,這些都是盈盈師妹無意之間聽到褚?guī)熓寰谱砗笳f漏嘴的。”
“褚?guī)熓逡回灴撮L風真君不順眼,二人雖同在掌門座下,這些年來往卻極少?!鄙蜃魄嗟溃骸皼r且酒后胡言也不可全信,此事最好莫要四處宣揚?!?p> 裴思靜點點頭,贊同道:“沒錯,師尊為人一向清正,從不喜與人過分親近,道心最是堅定,我相信他絕不會做出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