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調的自然風迎面吹過來,正對著剛進辦公室的夏如意,一股子涼風從頭澆灌到腳底,皮膚上彈起的雞皮疙瘩似乎在叫囂著,此起彼伏的宣泄著對初夏的不滿。
抬頭看見饒麗在核對剛給她的資料表,雖然紀檢工作持續(xù)進行中,但是并不能因此耽誤下半年的工作計劃,眼下娛樂城的項目接近尾聲,她手頭上還有幾個爛賬沒要回來。
夏如意把爛賬的表格放在了最后,希望饒麗不要在這個時候下派她出門要賬。
趁著她沒跟自己聊工作的間隙,急忙給陸行風回話“是,你看見了?”
海城就這么大點地方,遇見了也沒什么的,畢竟在公司周圍的咖啡屋,也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丑事。
只是夏如意好奇,陸行風離開這里這么多年,對這邊的后生這么了解,連名字都知道,該不是有什么過目不忘的本事吧。
回復完,目光看向窗外,這周末原本是要陪著夏爸去打球的,想想自己拖了這么久,回家還被老爸嘮叨了。
好在今天有相親這個幌子撐著,要是讓他們知道自己今天半路回公司,還不知道回家怎么訓她。
“女孩子不要那么拼,事業(yè)重要是重要,好歹也要勞逸結合?!?p> 夏爸最看不慣她一副為工作奉獻終身的模樣,尤其當夏媽在一旁添油加醋支持她好好努力爬上經理位置的時候,他都有一種沖動讓如意換個輕松的工作。
“說的什么胡話,我們如意拼命工作怎么啦,還不是為了有個好未來,如果沒有好工作,相親的時候都不好介紹自己的咧?!?p> 夏爸夏媽是陪過她一起相親的,偷偷坐在隔壁座位,聽著她與相親對象的對話,氣的險些吐血。
“夏小姐,我其實挺看不上女人在事業(yè)上瞎使勁的,畢竟商場都是男人的天下,女人事業(yè)干的太猛,不免得讓人懷疑這個成績是陪出來的。”
頭頂沒幾根毛的相親對象穿著不合體的西服,領帶隨便綁在脖子上,白襯衣的顏色有點泛黃,油膩發(fā)光的臉上掛著蒜頭鼻子,一說話就下意識用大拇指頂一下眼鏡。
關鍵大拇指的指甲長度都快頂?shù)窖壑樽恿?,難道現(xiàn)在教育口在編的門檻這么低了嗎。
對方是中學教務處主任,三十多歲相了無數(shù)個對象,看到夏如意的第一眼覺得漂亮的像個仙女,第二眼,看著真養(yǎng)眼想娶回家抱著。
對方十分中意她的長相,但是很不看好她的工作。
“你看我們都是本地土著,家里也不缺房子,等咱們父母老了,咱們倆手頭上就是兩套房子,婚后你只需要收收租過個富太太生活就好?!?p> 他一邊說一邊露出發(fā)黃的門牙,笑起來能讓人把昨晚的晚餐吐出來。
夏媽捂著嘴險些惡心出聲,夏如意要的就是這個結果,不然他們真以為她是故意不來相親的。
“您的意思是我們一旦結婚,您的父母就準備辭世把房子留給我們?!?p> 對方一愣,臉上有點掛不住“不是這個意思,我父母身體健康,而且還有養(yǎng)老金,咱們一家人住在一起他們負責幫忙帶孩子你也輕松?!?p> 真是個孝順兒子,連父母養(yǎng)老錢都安排好了。
也難怪夏媽看不下去拉著夏爸離開了相親現(xiàn)場,也不怪他們著急,夏如意到了這個年紀連個男友都沒有,是會讓做父母的跟著緊張,好歹談上那么一兩個先處著,結不結婚起碼有個譜放那。
而今夏如意一刀砍了念頭,不戀愛也不找男友,最多聽話陪著父母來見見相親的對象,至于成不成那就看父母的心情了。
微信叮咚一聲,把她的思緒拉了回來:他是我表弟。
她手指停頓在微信聊天窗口,海城的圈子也太小了,相親都能遇上表親,思索片刻火速回復:嗯,長得挺帥。
陸行風看著手機發(fā)來的微信,她現(xiàn)在的關注點在別人長得帥不帥上?難道她不知道接受調查期間,被調查人不能跟調查者之間有任何關系?哪怕是親屬。
一時間覺得夏如意可能是故意的,手指飛快打字:注意好分寸。
陸行風收起手機,看著眼前的張建剛,手中材料不全,對方補不起很可能會面臨更高級別的財務調查,眼下他自己都說不清這些款項的出處,只怕是地方分公司水深沒人細查導致負責人為所欲為胡亂作賬。
“陸總,您也知道我們小地方注重人情往來,這一瓶茅臺都三四千,沒法入賬啊,總公司應該理解我們,平時都是喝出來的項目,不然這么在夾縫里生存這么久?!?p> 海城的項目錯綜復雜,每一個都跟當?shù)氐姆慨a公司掛在一起,雖然讓他們打通了合作通道,但長期以往下來把爛賬摻合在一起,總有一天會爆雷。
尤其是地產公司出現(xiàn)負債時,總公司一定會派人來清查賬目,查到他們這些壞賬,牽頭人吃不了兜著走,有可能進去吃盒飯。
“張總,賬目讓會計重新核對修改好再給我?!?p> 陸行風給對方機會,不知道張建剛能不能接得住,如果他想繼續(xù)留在‘一品’,手頭的壞賬就要清理干凈,陸行風放下手里的數(shù)據(jù)表,微微向后靠一靠。
“張總跟夏主管很熟?”
聽下面的員工說過,張建剛曾經明里暗里追求如意,只可惜人家一枝花獨秀,懶得看自家院子里這些個雜草,因此張建剛也成了公司里的笑話。
這事說起來讓人惱火,現(xiàn)在外人提起他與夏如意的關系,他都是一臉不屑,但是問話的可是陸行風,他在總部一句話,會影響自己的高升。
急忙解釋“小夏性格很好,人也漂亮,我們公司上下沒有不喜歡她的,至于熟不熟,肯定是沒有人家饒總了解的多。”
張建剛在公司混久了,也算是只老狐貍了,不能得罪也不能把關系拉太近,還不知道陸總什么意思,說太多惹麻煩上身可不好。
位置這么一擺,張建剛就是個高明的領導,不會因為個人恩怨來評判公司員工,在陸行風這里也是加分的。
但是張建剛怎么也想不到,陸行風為什么會在他面前突然提起夏如意,畢竟是紀檢的老總,壓迫感還是有的,連續(xù)幾天的問話調查讓他極度忐忑不安,眼看著調查接近尾聲,他偷偷的給自己松了口氣。
陸行風拿出手里剛接到的報表差價書“這份數(shù)據(jù)跟您交上來的數(shù)據(jù)相差太大,而給我數(shù)據(jù)的人,就是夏主管。”
張建剛原本放松的心猛的揪起來,不可能!夏如意沒有任何舉報他的理由,雖然平時自己喜歡調戲她,但也不至于得罪她,等自己混上分公司一把手也不會虧待她。
這個時候捅自己一刀,完全不合情理。
他急忙接過陸行風的數(shù)據(jù)表,翻看檢查了大半天,四月的天氣不算太悶熱,坐在辦公室的幾個人臉色各異,張建剛此時冷汗直冒。
樓下辦公室里,饒麗看了看手表,突然合上所有的項目書,抬起頭“走,該到我們出場了?!?p> 她提前準備這一切,就是為了收尾,資料表是她用如意的名號送到陸行風手里的,既然總部不愿意直接提拔她,那她只能使使小手段。
“一會上樓,知道的就點頭,不知道的就搖頭,不用多說話?!?p> 饒麗走在前面,兩人一前一后走出辦公室,直奔電梯,站在門口她不忘叮囑夏如意。
好歹也是一起共事兩年,夏如意很清楚饒麗脾氣,也深知馬上要收網了,陸行風的調查也進展到最關鍵的部分,只需要稍稍推一把,結果就會完全不一樣。
當下不知道饒麗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但不難看出,糟糕的一定是張建剛。
饒麗帶著夏如意推門進來,張建剛急忙起身,直沖夏如意發(fā)難,臉色鐵青,如果不是外人在,他真的會把數(shù)據(jù)表扔她臉上。
“夏主管,你這是什么意思?燜雞鍋的項目不都結束了嗎,而且我們也跟總部匯報了詳細數(shù)據(jù),你拿出當初被拒絕的材料報表給紀檢的領導,想證明什么?”
張建剛目眥欲裂,因為暴怒而伸長脖子,脖子上的青筋漲的鼓起,有種下一秒就要撲向夏如意的趨勢。
夏如意立馬知道饒麗剛才話里的提示,這個時候,她只有不說話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饒麗將她護在身后,目光如炬,言辭鑿鑿“張經理,這些材料是陸總在調查我手里項目的時候一起上交的,而遺漏的這份也是今早送上來的,不如您告訴下陸總,這個項目明明是我們出的報價表,為什么最后卻讓你接了手?!?p> 公司內斗是最激烈也是最殘忍的一部分,張建剛確實從她們手里搶的項目,這對總部來說是嚴禁禁止的,張建剛不會不知道規(guī)矩,也不是非要這個項目不可,當初確實是撿個漏,誰知道雷點竟然會在今天爆。
他強忍著怒火靜下心來,不能慌不能慌,紀檢的領導還在,他必須想好對自己絕對有利的臺詞反駁回去,不然紀檢不會放過他。
陸行風在聽完兩人的對話,心中大概猜到了饒麗的目的,抱著雙臂坐觀兩虎相斗,目前來看,饒麗太過精明,也或者說,這個項目就是故意讓張建剛來搶的。
目光不由的看向夏如意“夏主管,這個項目不如由你從頭到尾詳細復述一遍?”
她一怔,下意識抬起幽怨的目光撇一眼陸行風,他是不是真不打算讓她在這里混下去了,如果一會說的話過于偏袒,等饒麗高升離開,他陸行風也回總部了,留下的張建剛是不會放過她的。
好人都讓他們做了,她一個打工的.....
“不方便?”
他打量的眼神射過來的時候,夏如意整張小臉都快擰到一起去了,抬頭看他帶有審視的表情,趕緊調整好心態(tài)。
“您手里這份數(shù)據(jù)是我們部門談下來的合作,由于當時準備的不夠充足,客戶選擇了張經理提出的建議,并且跟他們簽訂了合同,而這份報表也是我們部門提交給諸位用來核對備案的,陸總您說過要我們所有的資料,一份也不能少,所以就把這個一起提交上來了。”
夏如意能把自家的責任摘的干干凈凈,滴水不漏,簡短的幾句話表明了項目是對方搶走的,我們也很冤,另外事情也不是我們捅出來的,是你陸行風要的!
這下張建剛無話可說,大眼無神且無助的看向陸行風,對方要給他記一筆,前途就毀了。
夏如意停頓片刻,補充道“張經理接手項目后,給了客戶一個不錯的預算,確實比我們的低很多,客戶也很滿意?!?p> 峰回路轉,張建剛有些感激的看向如意。
問話到這里,今天的工作也記錄的差不多了,陸行風合上筆記本,看一眼身后的工作人員,幾個人一同點頭,他這才說話“辛苦大家了,咱們明天見!”
明天還繼續(xù)?!
這下子幾個人都慌了,饒麗也好,張建剛也好,連帶著夏如意都有點看不明白了,紀檢調查這么多天了,難不成連帶主管級別也要一個一個來一遍?
夏如意整個人如同掉進冰窟,看向陸行風的時候,眼神里充斥不安。